6月6日，廈門。
    思明區的某個廢棄三年的臭水溝，乳白色的水面上漂浮著各種廢棄的塑料袋、泡沫盒、爛樹葉，蚊子、蒼蠅嗡嗡振翅。
    “嘔。”
    劇組里搭燈光的一個小伙子犯起惡心，戴著口罩，也擋不住惡臭的氣味。
    “這是我們勘過的景里，水質算不錯的。”
    副導演把水質檢測儀擱在葉秦、曹寶平等人的面前，“三類水質，相當于游泳池級別，上一周還特意找人凈化過，撈了一半的垃圾。”
    葉秦皺了皺眉頭，拿著手電筒一照，水面白中帶綠，結了不少的水華。
    這場戲是辛小豐跟伊谷春感情升溫戲。
    辛小豐感覺到伊谷春懷疑自己，準備辭職，換個地方。在職的最后一個案子，倆嫌疑犯逃跑躲進臭水溝，他們實施抓捕。
    待會兒得淌過去，然后不慎腳踩鐵網陷入水坑，段翼宏舍身相救，讓他打消辭職的念頭。
    “你們覺得怎么樣？”曹寶平投來問詢的目光。
    “水有多深？”葉秦問道。
    “水深2到3米，因為拍攝，潛水不能戴呼吸機。”
    “踩水沒問題。”
    段翼宏摸摸下巴，“水下戲也可以拍。”
    “我不建議這么做。”
    副導演語氣認真道：“臟水里可有不少細菌、寄生蟲卵。可以拍完踩水的鏡頭，轉到一個水池里拍水下戲。”
    葉秦擺擺手，“不不，有兩個鏡頭必須潛水，一個是我掉入水坑，老段下水救我，一個是我差點溺水窒息，老段把我救出水坑，這兩個必須在水溝里拍。”
    “沒錯。”段翼宏附和道，“該潛水還是要潛水，這水今天非得下不可。”
    “如果非要下水，就要做好保護措施。”
    副導演早有準備，讓劇務取來膠帶紙、護襠、紙尿布等等，一應俱全，把褲襠包裹的嚴嚴實實，以防側漏。
    其實吧，如果不是曹寶平、副導演不肯，自己跟段翼宏怕是水下戲都在這里拍，根本不嫌水臟。
    演員，不只演技，也得克服環境。
    冰天，雪地，沙漠，高樓，深海……
    小李子靠《荒野獵人》得奧斯卡小金人，對自己突出一樣“狠”——
    剖開馬的肚子，全身赤裸藏在血淋淋的里面取暖。
    而葉秦、段翼宏，就是在干演員的本職。
    “各組注意，各組注意，這里的環境蠻惡劣，大家克服一下，爭取幾條過。”
    曹寶平頂著惡臭，摘下口罩，跟葉秦、段翼宏，還有扮嫌疑犯的群演等人同甘共苦。
    “燈光，到位。”
    “錄音，開機。”
    “攝影，機位已經固定。”
    “3，2，1，action！”
    板兒爺在鏡頭前一打場記板，啪嗒一聲，嫌疑犯的群演頭也不回，嚇得匆忙逃竄。
    “別跑，別跑！”
    葉秦身先士卒，辛小豐是萌生悔意愧疚的罪犯，不要命地贖罪，哪怕是死，能有個“犧牲”，也是一種光榮！
    撲通下水，肌膚觸水的剎那，黏糊糊的。
    他沒管這么多，直立在水中，兩腿向下踩蹬，兩只手在胸前交替搖擺，像在摸水，浮立向前。
    嘩嘩嘩，水花四濺。
    走到指定的水坑位置，一個不小心墜入，忽地冰冷的水從四面八方涌向葉秦，整個人立刻被臟水吞沒。
    屏住呼吸，閉著雙眼，耐心地等著段翼宏下水救援，耳畔死寂無聲，簡直像被關押在水牢里。
    就在此時，段翼宏一手抓住葉秦的肩膀，一手抓住衣服，使勁用力地向上拉。
    “嘩啦”一聲，葉秦給拽了起來，猶如溺水者聞到空氣，哪怕是熏天的臭氣，也貪婪無比地大口大口吸入，臟水順著頭向下流，差點落入嘴里。
    “頭，小豐，頭，快抓住竹竿。”
    話音落下，一根竹竿從畫外伸入畫內。
    “咔，這條過。”
    曹寶平一下子跳了起來，火急火燎道：“快，趕緊把他們帶回來，濕毛巾，熱水，干凈的衣服，大家都麻利地收拾一下，直接回賓館！”
    葉秦全身濕淋淋，散發著淡淡的臭味：“水，水！”
    接過礦泉水，往嘴里猛灌一口，咕嚕咕嚕一陣吐出，又灌了一口，又噴出。
    “噗！”
    “嘔。”
    一時間，心理作怪，犯起干嘔。
    “哥，趕緊把這身脫了。”
    林彬連忙幫忙，余光里瞥了眼看傻眼的羊超越，捧著毛巾傻愣愣不動，發火道：“超越，發什么呆，快給哥抹臉擦頭。”
    “喔喔。”
    羊超越慌里慌張地照做，眼睛凝視葉秦，充滿著崇拜與敬意：
    這，才是演員！
    手忙腳亂一陣，倆人換上一套干凈衣服，火速地坐車，開回賓館洗澡，而且不只一次。
    車窗打開，暖風吹拂。
    當葉秦心不在焉地看著風景掠過，林彬從副駕駛座扭過頭，神情緊張道：
    “范稅冰出事了。”
    ………………
    “事情到哪一步啦，封鎖消息沒？”
    大王總才交權給小王總，不到兩三個月，不得不重新踏回華宜，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一團煙霧，撲鼻而來。
    小王總苦笑道：“哥，稅務總局已經介入，責成江南省那邊調查了。”
    “什么，稅務總局！”
    大王總一想到范稅冰跟華宜的關聯，頓時慌了。
    “大哥，不要慌。”
    小王總故作鎮定，又看了眼沉默寡言的馮褲子、紀曉嵐等人。
    “可誰知道施建翔這個王八蛋，還會攀咬出誰！”
    大王總一臉驚恐，焦躁的語氣感染在場所有人，陰霾覆蓋在他們的上空。
    “他愛咬誰，就咬誰，我們跟快鹿合作，他供不出咱們。”
    小王總苦惱地抓了抓頭，“現在關鍵是范稅冰，華宜的股價大跌是肯定的。”
    “還有《我不是潘金蓮》、《爵跡》，都是范稅冰主演，上了劣跡名單，肯定上映不了，股價只會一跌再跌！”
    大王總看向馮褲子，無疑在問計。
    “要么換演員，像《捉妖記》那樣重拍，要么用AI換臉，把范稅冰的頭摳掉。”
    馮褲子嘆了口氣，憂慮道：“小王總，你說范稅冰會把咱們怎么著？”
    “這會兒又不是當年，不用像劉曉慶關進秦城監獄，無非是把錢補齊了，范稅冰還得上。”
    小王總整張臉陰沉沉，“這件事，怪就怪在葉秦，要不是他多此一舉，在香江機場抓住施建翔，就不會有這么多幺蛾子。”
    葉檸插入一嘴：“咳咳，小王總，我覺得咱們也得亡羊補牢，該補的是不是要補？”
    “補！”
    ……………
    “咱們不需要補。”
    擱在浴缸邊的手機，響著楊曼的聲音，葉秦泡在熱騰騰的熱水里，下巴昂起。
    “從工作室創立到現在，咱們一分錢沒少繳，該繳多少就繳多少，干凈的很！”
    “楊姐，你跟咱們簽約的藝人說清楚，麻溜地給我補上，有多少補多少，別等事發被查出，不然，呵呵。”
    “已經讓李婷去做。”
    楊曼舒一口氣道：“這回范稅冰是栽了，公司一法人、一財務主管、一行政助理已經被司法強制措施，她也呆在家中，監視居住。”
    “該，早該清理！”
    葉秦把毛巾擰干，蓋在臉上。
    內娛好的不學，學壞的，把香江xi錢、黑道、跟風那套玩法，學個叫透徹，特別是范稅冰跟華宜。
    首惡！
    前世電鰻誰捧的？徐才女。
    誰接著捧？京圈跟華宜，他喵就惡心。
    但不能掀桌子，把房子給拆了，就連程龍，都得要百年之后，才敢把華娛的是是非非說出來。
    這里頭，水太深，太渾，比今天潛的臭水溝還臭，得一點點排干凈。
    “圈里人心惶惶，有人怪施建翔，也有人在怪你多管閑事。”
    “呵呵，侯亮平演入戲了。”
    葉秦付之一笑，渾然不放在心上。
    擦干身體，換上浴袍，慢悠悠地走到客廳，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
    頻道恰恰是央媽13套，正播著《新聞直播間》。
    畫面中，主持人通報調查結果：
    “在電影《大轟炸》劇組拍攝過程中，實際取得片酬3000萬元，其中1000萬元已經申報納稅，其余2000萬元以拆分合同方式偷逃個人所得稅618萬元……此外，還查出其擔任法定代表人的企業少繳稅款2.48億元，其中偷逃稅款1.34億元……”
    新聞一出，網上立刻炸開！
    連續霸占熱搜榜首位的《人民的名義》，罕見地只能屈居第二。
    今天播的是“山水集團吞并大風廠”的真相一點點浮出水面，高小琴、祁同偉、陳清泉、趙瑞龍，一一出現。
    “噢呦，我的天哪，這是哪冒出的青天大老爺。”
    “法律條文的解釋權，在我！”
    “……”
    一正，一邪，湊在同一個時間，簡直是手榴彈引爆炸藥桶，炸上加炸，大轟炸啊！
    人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