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的導演講戲，是能完全吸引演員。
    不是精確到動作怎么演，臺詞該怎么說，是把腦海里呈現的角色形象立體地傳達出來。
    簡而言之，幫助演員消化理解角色。
    等到現場，再透過一些關鍵性的動作和細節刻畫，讓演員身臨其境地進入角色，完成表演。
    像星爺，便是如此。
    但遇到葉秦，罕見地沒有插手，滿意地點點頭：“葉仔，你對陳玄奘的理解很到位，準備準備。”
    前半個月的進度，圍繞水妖拍攝。
    電影開始拍攝前幾場，水妖吃人，引出村民籌錢請道士，沒有輪到葉秦的戲碼，他站在星爺的邊上，透過監視器，眼觀六路。
    近距離觀看星爺導戲，說咔就咔，說拍就拍，指揮調度著像他這樣的演員，這種感覺很微妙，一個念頭劃過：
    “有可能，我也導部電影？”
    晃晃頭，暫且把蠢蠢欲動的苗頭壓住。
    視線挪回到畫面，群演圍成一圈，圍在“扳手哥”演的假冒道士周圍。
    經過星爺調教的群演，大叔大媽，大爺大伙，都來精神，臉上的憤怒表情，有霓虹國臉譜化顏藝那味兒，一種外在的夸張。
    星爺不是神，不可能點石成金，講戲能讓群演直接升級到合格演員，但這一場戲，非常妥切。
    “道長，多謝了，這里有小小的銀兩，還要兩條千年咸魚。”
    村長是一個特約，臺詞說得有些做作，在“千年”，特意咬字，像針戳破氣球，想引爆一丁點笑點。
    嚴格說一點兒不搞笑。
    喜劇高深的是自然，低端的，是刻意，有很深的痕跡。
    李城儒所謂高雅的，《私人訂制》里，到處都是這種痕跡，遠遠不如他口中星爺的墻角。
    “身為修道人士，志在濟世為懷而已，如此寶貴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
    “扳手哥”，果然不同。
    畢竟是演員，帶演技上場很正常吧。
    “這條過。”
    星爺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葉仔，該輪到你了。”
    葉秦深吸一口氣，綠葉茂盛，紅花自當奪目。
    “打死他！”
    “他不是死了嗎？”
    “再打死它！”
    “我要…報仇。”
    自己的第一場戲，在村民商量怎么處理“妖怪”，葉秦飾演的未剃度的大乘佛教弟子陳玄奘，公然說出不同的意見：
    這不是妖怪，這是古氏魚。
    給不明真相的村民們科普時，“扳手哥”情急之下跳出，活脫脫一枚成熟的鍵盤俠，三言兩語：
    “一個好爸爸，被妖怪殘殺。”
    “無辜的受害者家屬痛不欲生，你還說出這種話！”
    他喵的，瞬間占據道德至高點。
    深諳網絡鍵盤的終極奧義，道德至高神劍。
    其實，水妖原本很善良，救下溺水的孩子，被誤以為是人販子，被打死拋尸入海。
    猶如陳玄奘勸阻被誤導的愚民們，不要下水一樣，愚民可怕，暴民更可惡。
    收錢的水軍是壞，跟著施暴的網絡鍵盤俠是蠢，蔥油餅還能洗成“舔狗”？
    hei呸，舔狗教不欺男霸女的屌絲爆發富。
    三言兩語，頓時群情激憤。
    葉秦成為跟妖魔一樣的發泄對象，被摁在地上，被當成是妖怪的同伙。
    這一段，群演相當于把性能發揮到極致，表現出一群暴民的樣子。
    難得遇到的壓力，刺激他體內的表演欲望，《大唐榮耀》這種虐戀瑪麗蘇，根本發揮不出真實的實力。
    小宇宙·查克拉·氣呼之欲出。
    葉秦強忍住被毆打的傷痛，焦心地喊道：“妖怪還在水里面，大家千萬不要下水啊！”
    真誠的眼神里，閃爍擔心之色，聲音很大，節奏很急。
    “吊起來，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他！”
    在群演們的躁動下，葉秦顯得孤立可憐，顯得那么特殊。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鏡頭特寫給到葉仔的臉上。”
    星爺拿著對講機，交代現場的掌鏡。
    就見葉秦，苦笑，嘆息，失望以后，又重新地振作，接二連三地喊：
    “大家不可以下水！”
    世人皆愚昧，清醒便是罪。
    就像21年，美利堅消毒水，霓虹國核廢水，棒子國春毒水，牛尿印恒河水，我常常因為太正常，而顯得格格不入。
    群像戲里，滿地的綠葉，葉秦像一朵紅花凸顯而出，不突兀，沒埋沒。
    出場第一回戲，一個善良無害的驅魔人角色立住了。
    “咔，這條OK！”
    僅僅ng了3次，其間都不是葉秦的失誤，開機第一天，迎來開門紅。
    接下來，只會更順，因為是綠幕拍攝。
    像科幻大片，奇幻景觀，是特效制作，全在綠色的背景幕布里完成。
    自從《侏羅紀公園》劃時代運用特效技術，爆米花電影里震撼人心的場面，無處不是綠幕技術。
    造價很高，好萊塢用得起，但90年代成為“東方好萊塢”的香江，做不到這么奢侈，爆炸場景來真的，說炸就炸一棟樓。
    比如《城市獵人》，龍叔跑出走廊的爆炸戲，真實驚險。
    但身處其境，很容易進入到兇險的環境里，表演水到渠成。
    綠幕不行，不同實景拍攝，完完全全無實物表演，《權力的游戲》，不可能真給龍媽弄一條龍。
    就必須充分地發揮演員的想象力。
    棚內，星爺摸著下巴，兩眼直直地注意監視器里，葉秦的每一個表情動作。
    畫面里，他好像真地遇到一頭駭然的巨獸，瘋狂殘暴地弒殺村民。
    一道身影在水寨竹樓里狂奔，他看飄在水面的道具假嬰，眼神撲閃，真地是心急生命，慈悲掛面
    “演繹的真好啊。”
    聯合導演的郭子建非常欣賞。
    考驗演員的演技，哭戲只是文戲的感情層面，技術層面上，綠幕表演得入戲，才是真牛皮！
    就見葉秦在畫面里，已經融入到環境，已經做到沉浸的境界。
    這點兒，太難，空無一物，在想象的基礎上，必須演的真實。
    “還不錯。”
    星爺點點頭，側頭看向舒其：“你不是糾結無敵飛環怎么演嗎，有什么問題的，可以找葉仔！”
    “找他？”
    舒其驚訝，沒想到堪稱“演技天花板”的星爺，竟然把摳戲的活兒安排給葉秦。
    星爺摸摸下巴的胡渣，望著葉秦的背影，滿滿是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給他當綠葉，他配的起！
    ……………
    3月26日，晚上7點半。
    “古今癡男女，誰能過情關。”
    “拱手讓江山，低眉戀紅顏。”
    電視里播放著《紅顏劫》，在網上沸沸揚揚的《甄嬛傳》，終于在安徽、東方衛視上星播出。
    陳麗忙活完家務，霸占著遙控器，這年頭，收視的主力軍，是青年中年女性群體。
    歷經清宮劇洗禮的她，本來對清宮劇不抱興趣，前幾年一直關注婆媳倫理劇。
    《婚姻保衛戰》、《歡喜婆婆俏媳婦》、《裸婚時代》、《媳婦的美好時代》、《回家的誘惑》、《媳婦的美好宣言》……
    人到中年，已經過了少女情情愛愛的年紀，對婆媳關系、家庭矛盾、家長里短更有共鳴。
    而且天涯、貓撲等論壇都有專供吐槽“婆媳關系”的板塊，熱帖不斷。
    但看了幾年，她慢慢琢磨出套路：結婚必遭反對，婆媳必定成仇，小三必定出現，離婚必定復婚；婆婆必定惡，媳婦必定嬌，兒子必定弱。
    再看，仿佛吃厭粗茶淡飯，想換換口味，于是瞅瞅《甄嬛傳》。
    余光里，才上初中的小女兒宋雅，急匆匆地跑出書房。
    “干嘛，作文寫好了？”
    “早寫好了。”小女兒坐在沙發上，翹首以待。
    “太陽打西邊出來，不催你你竟然寫好。”
    陳麗點點頭道：“也是哦，那個‘正能量’，是你偶像提出來的。”
    “昂昂。”宋雅驕傲地打開一包零食。“這個詞語，老師在課上都夸了呢！”
    陳麗搖頭失笑，也不知道葉秦哪里好，大女兒帶著小女兒，倆姐妹追星。
    她也懶地管，又不像幼兒園、小學天天圍著批改作業。
    那段“1加1等于3”的黑暗時期，中年人心臟吃不消。
    “看完回去復習，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宋雅小雞啄米點頭。
    第一集講的是甄嬛選秀，銀幕中孫麗領著兩個丫鬟，上香拜佛，祈求尋到一個如意郎君。
    “若要嫁人，一定要嫁給這世間最好的男兒。”
    “和他結成連理，白首到老。”
    “但求菩薩保佑。”
    然后孫麗帶著丫鬟走出，迎面撞見葉秦。
    帥氣的面相，陳麗眼前一亮道：“這菩薩真顯靈，出門就遇到。”
    “是吧，老媽，你也覺得他們般配吧！”
    宋雅氣憤地一咬薯片，“可惜他們不是。”
    “甄嬛嫁給的是那個又丑又老的四，不對，四爺只屬于葉秦，甄嬛喜歡的是老雍正！”
    “什么四爺，什么雍正。”
    陳麗翻翻白眼：“去去，不要給我劇透，要么安安靜靜陪媽看，要么回房間背書。”
    “就是氣人！”
    宋雅撅嘴：“giegie這么帥氣的人，竟然只是一只可憐的舔狗。”
    如果葉秦在場，非說一句：我這個舔狗教主不當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