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第4天的早上，縣府衙門。
    “砸了你們，砸啦！”
    葛大爺將九筒的頭套重重地摔在桌上，咆哮道：“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
    “六個人，還當著人家丈夫，還讓人看。呸，惡心。”
    葉秦板著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廢話，老七從不主動。
    望著葛大爺站定，雙手叉腰，沒羞沒臊道：“我都關著燈。”
    “這種事，你們可以花點錢嘛。”
    耳邊臺詞繼續，葉秦左右轉動，一對眼睛滿滿是戲，掃視一圈。
    麻匪的群像里，老二同志氣，老三戾氣，老四殺氣，老五憨氣，老六稚氣，自己的老七秀氣。
    不是我，那會是誰。
    “花點。”
    “哪怕剽呢，花不了多少錢。”
    他率先排除二哥，練塊的“同志”？
    再瞥了眼四哥杜一衡，兇性十足，干事絕不留活口。
    看也不看最年長的五哥，側眼望向還有閑心剝花生的老三，廖范。
    《讓子彈飛》，其實就是3影帝的戲。
    邊角角色幾無發揮的空間，像自己演的老七，唯二出彩的記憶點，子彈穿嘴，還有最后結尾悄悄告訴大哥秘密。
    盡管如此，盡管此時機位沒有對準自己，他一樣全身心投入。
    一聽到“哪怕偷偷摸摸，簡直是土匪，土匪都不如”，演出那種扎耳不舒服的感覺。
    “惡心吶，惡心！”
    伴隨著葛大爺憤然離場，眾人齊刷刷把目光看向大哥姜聞。
    可偏偏，姜聞側揚著頭，一副審視的目光，第一個落在自己身上，他俯下身，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
    葉秦作為麻匪里最小的老七，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戴著一副斯文眼鏡。
    被大哥盯著，立馬左顧右盼，慌神地調整坐姿，像個乖巧的學生，一臉無辜，語氣認真道：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從來不做仗勢欺人的事。”
    “我。”
    他說話間，抖抖肩，眨眨眼，英俊的面容露出一副只等小姐姐臨幸的“小受”模樣。
    “喜歡被動。”
    當姜聞把目光挪向廖范時，他暗暗松口氣，緊跟著看去。
    心目中，老三的嫌疑最大，可廖范輕松從容，問心無愧，吃著橘子，回睨了眼自己。
    無聲無息間，他們彼此一個眼神都有戲。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以我的習慣，萬事不求人。”
    噗嗤輕笑，葉秦抿抿嘴，合著你靠的是五姑娘！
    笑聲一開，全場靜默營造出凝重的氛圍，就像被戳開一個口子。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老五雖然歲數最大，但至今，俗稱處男。”
    葉秦、廖范二人對視，嘴角扯來扯去，給老五個面子，沒有放聲大笑。
    親自掌鏡的趙菲，覺著兩人最有戲，等到老二得意洋洋地說出：
    “別看著我呀。大哥，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我出手，那趴在桌子上的，應該是她老公。”
    葉秦即使抿著嘴，脖頸抽動，笑聲仍然不知不覺地外放。
    演員，只要是進入拍戲的狀態，一舉一動，哪怕是出畫，鏡頭沒有再拍，導演沒有喊結束，必須硬著頭皮也要演下去。
    《浮城謎事》里，婁夜拍秦皓時，郝雷進入廚房，按理攝像機沒拍，這一條她已經過了，然而她卻親手做了倆菜，果然婁夜殺到廚房，這樣無形間，搞了一出平行蒙太奇。
    王墨鏡，更是一個不喊停讓演員繼續演的主兒，特別是《阿飛正傳》。
    “這條過！”
    葉秦輕舒一口氣，從椅子上起來活動筋骨。
    “秦子，你演的《雪豹》，昨晚我看了，不錯啊，后邊什么劇情？”
    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問，葉秦笑而不語，他可不當劇透狗。
    ”你跟那個蕭雅，演的真好。”
    呵呵，后來蕭雅自盡了。
    葉秦砸吧著嘴，可以想象今晚圍脖、論壇還有貼吧，會是一個什么場景。
    萬人血書殺編劇？
    “秦子，收視率統計出來了嘛？”姜聞隨口一問。
    “托彬哥再問呢。”
    說曹操，曹操到。
    林彬面帶興奮，跨過門檻說：“哥，首播收視率出來了，3天平均1.4%！”
    葉秦挑挑眉，嘴咧得像荷花，能夠從《新三國》、《媳婦的美好時代》、《楊貴妃秘史》、《手機》、《一起又看流星雨》，暑期檔一二輪熱播劇里啃下這個收視率，心滿意足！
    而且這才6集，營銷得當，真地有機會試試破2%，關鍵從哪方面入手呢？
    “怎么才這么點。”
    姜聞拍拍衣袖的灰塵：“我記得我那會兒，《燕京人在紐約》，最高61%吧。”
    葉秦：0.0.
    ………………
    入夜，收工。
    葉秦回到房間，準備洗澡。
    粵東的夏天比山城的有過之而無不及，衣服結著一層風干后結成的白色的鹽漬。
    順手打開電視，彼時正在播放《雪豹》的第9集。
    “救我，衛國。”
    周衛國相識相交相戀的蕭雅，拼命地哭嚎著：“衛國，救我呀，救我，衛國！”
    果軍無能，淞滬會戰變成送戶會戰，全線大潰逃，金陵城淪陷，歷史名都古城以及城內百姓，即將迎來最黑暗的6個星期。
    蕭雅所在的中學遭到鬼子的入侵，幾個日軍抓住了她，并準備對她實施強bao。
    看著畫面中的自己，發了瘋似的，不顧鬼子用機槍朝自己火力射擊，也要救下蕭雅，認清形勢的方勝利、徐虎兩位戰友，拼命把自己拉住。
    “放開我，你們放手！”
    那種眼睜睜坐視戀人即將遭遇不測的憤怒，熊熊燃燒，所有的理智全都化為灰燼。
    只有一個信念，就是救出蕭雅！
    這一幕，跟李云龍攻打平安縣城，悍然發動平安格勒戰役相似。
    拉出意大利炮以后，秀芹意識到，部隊遲遲沒有進攻，完全因為山本一木的威脅，多耽誤一分鐘，都會將李云龍，以及上萬的將士拖入危險境地，她義無反顧地要求李云龍，開炮！
    “衛國，你快走啊！”
    蕭雅在慌亂中，撿起周衛國送給她的小手槍，大喊道：
    “你別管我，快走啊，衛國！”
    隨后，扣動扳機，開槍自盡。
    砰的一聲，葉秦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洞穿。
    腦海里回憶起前幾集，周衛國與蕭雅甜蜜純潔的愛情，當時有多么甜蜜，此刻就有多么悲痛。
    “我愛你，我就應該為你著想。我的阿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不要你不快樂。”
    “你是我的寶，是寶總得人前顯一顯。”
    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端莊，可惜劇本殺。
    眼眶不自禁地有淚水打轉，我艸，自己自看己演的電視劇哭了？
    葉秦輕輕吐一口氣，從兜里摸出手機，刷刷天涯論壇緩緩情緒，果不其然，自己都哭成狗，代入其中的觀眾們更受不了。
    被蕭雅自盡虐哭的帖子不計其數，實時跳動，已經蓋了四五頁的樓。
    【蕭雅這么可愛癡情的人，怎么這么死啦！】
    【編劇沒有心，編劇給我死！】
    【蕭雅死了，我眼淚都快出來了，5555。】
    【周衛國，你是男人嗎，你是軍人嗎，你咋不像李云龍，跟小鬼子干一仗呢。】
    【……】
    葉秦撇撇嘴，要不我演一出戰神回歸，看到昔日戀人即將慘遭侮辱，怒率十萬將士趕來？
    就果軍那個戰斗力，放抗戰片里都是美化，三萬多只豬，抓三天都抓不完。
    不過他倒不計較，部分網民過激的言論，純粹是入戲太深。
    想當初，《還珠格格》紅遍東南亞，容嬤嬤的形象深入人心，李明起老師可是遭罪，被罵了一輩子，事實證明，她好像并沒有扎錯。
    再翻翻貓撲、凱迪，尤其是貼吧，活躍在葉秦吧的小樹林們，紛紛被感人得不行。
    嗯，多多經受愛國主義教育，多看靠譜的抗戰片，千萬不要學某飯圈，追星追到棒子國軍隊去送溫暖，前身還是被咱們奇襲收拾的“白虎團”。
    呵呵，太陽的后裔？
    追星就追咱們解放軍！
    翻閱前幾頁的一個個帖子，一個帖子火速地被置頂：【今天，只有今天，我把葉秦讓給你，蕭雅】
    葉秦眼前一亮，一看昵稱，好家伙，原來出自吧主之手！
    猛然靈光乍現，嗅到炒作的味道，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有用。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立刻全文復制，一個標點符號都沒落下，發給楊曼的企鵝號，然后撥打號碼。
    “楊姐，麻煩你安排水軍，把這條帖子潤色下，今晚就要全平臺發送。”
    楊曼道：“這是個好點子，離第9集結束還有20分鐘，完全足夠雖然比不上你的‘舔狗’、‘單身狗’。”
    “楊姐，我就算有段子，也不能去消費，英烈不容許調侃，罵罵那些抗戰神劇倒無所謂。”
    葉秦皺眉，08到10年，是網絡公知最強勢的時期，《烈士保護法》沒有出臺，摸黑污蔑英雄的情況數不枚舉，這時候也是果黨粉絲最囂張的時期，空一格得以翻身。
    不正經的人寫的日記，被正兒八經地引用。
    最搞笑的是，自己飾演的周衛國，扮演果軍的時候，特別在中央軍校裝杯時，瘋狂漲粉。
    “知道你一顆紅心向太陽。對了，你的圍脖動態是不是要更新一下，你可是123萬粉的第一大V？”
    “正準備發。”
    葉秦掛斷電話，拿起相機自拍，幸虧剛才沒有擦掉眼淚，臉上的淚痕在照片里模糊可見，果斷發送：
    “蕭雅之死，周衛國百死莫贖。#蠟燭，#蠟燭，#蠟燭。”
    “附圖：哭泣的照片。”
    一時間，長期活躍在線的忠實粉絲們，點贊，轉發，評論，三連擊。
    【我把葉秦讓給你，蕭雅】
    十分鐘里，下面的評論區被這一條刷屏，足足有幾百條。
    除了粉絲路人，趙穎寶、汪曼春理所應當助陣，連姚大嘴、陳廠花、楊小蜜等明星紛紛點贊蓋樓，圍觀學習圍脖的正確姿勢跟用法。
    嘿嘿，好好學，就是可惜14年才出圍脖熱搜榜，否則頭條沒問提！
    正當洋洋得意，不無佩服自己的營銷頭腦不弱于章一白時，突然間，脊背莫名一涼，短信隨即彈出一條企鵝娛樂新聞：
    國際章身陷“三重門”。
    “我艸，丫的汪半壁沒冒出來，你替你老公出來跟我搶熱度！”
    葉秦破口而出，怎么突然來驚天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