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雜志是一本二線男刊,以墨里和柳琦華單個人的人氣,都還沒到能單獨拍攝封面的程度。</br> 借著國色熱播的勢頭,兩個人又都有戲曲背景,雜志便策劃了一次雙人的封面和采訪。</br> 化妝師很快按照策劃案的要求給兩人上妝換衣,妝面是簡化了的戲曲妝,衣服也是寬袍廣袖,雖然不倫不類,卻十分美觀飄逸。</br> 柳琦華拽了拽衣袖,不是很高興:“亂穿衣。”</br> “讓你拍雜志,又不是讓你登臺唱戲。給你穿個全套皮皮蝦呼啦圈,你以為好看啊。”馮通對于自己手下這惟一能賺錢的寶貝藝人不合時宜的清高很是無語。</br> 回頭看看另一頭,墨里也已經扮上了,正對著鏡子觀察自己的妝容。</br> 不同于柳琦華一身著粉,他穿著淡藍色的長袍,顏色從上向下逐漸加深,層層堆疊,如立云滔之上。他雙眼周圍暈染上了淡淡的桃花色,長身玉立,面容白皙,修眉入鬢,目若點漆。只是簡單地對鏡自照,就有一種顧盼神飛的風流不凡。</br> 馮通連忙轉回視線,不敢再看。</br>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br>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公司哪個老總有福消瘦這么一個大美人。</br> 不但美而且靈。仙姿卓然的氣質,如果說是因為唱戲培養出來的,柳琦華科班出身卻比不上他一個地方戲班班主有氣質。</br> 長相都可以靠整容,氣質真是玄學,真是沒法比的事。</br> 馮通自認浸淫圈內多年,見過的美男美女無數,對上這么一張臉也只剩閉嘴驚艷的份。</br> 想想幾年前就把人勾上手的他們公司某神秘高層……人家小班主那時候不是還小?</br> 真是禽獸啊——</br> 正聽宋導演匯報節目實績的未來燕總無端打了兩個噴嚏。</br> “燕賢侄啊,莫不是有人罵你?”宋陸明興災樂禍。</br> 國色第二期的主題是某縣民俗學,嘉賓是一個九十多歲的老大爺,言必稱孔孟,宋陸明跟他呆久了也學了一嘴腐儒腔。</br> 燕凜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世叔相當無聊。”</br> 宋陸明呵呵一笑,繼續匯報。</br> “第一期無論收視率還是網絡討論量都很理想,許多觀眾對于第二期的期待無形拉高許多。”宋陸明道,“凌小菲統計下來的大數據,第一期的討論點主要集中在墨班主身上,收視率也是在他出場的時候節節攀高。我現在擔心,第二期突然來了一個老大爺,觀眾會心理落差太大,接受不了啊。”</br> “你不用擔心。”燕凜仍舊淡然。宋陸明眼睛一亮,以為大老板有什么高招。</br> “哦?賢侄有何高見?”</br> “落差必然會有。世叔擔心也是白擔心,不如隨它去罷。”</br> 宋陸明:“……”</br> 燕凜長腿交疊,姿態怡然靠向沙發。</br> “人都是視覺動物,年輕觀眾尤其是。國色題材不討喜,第一期卻能大獲成功,墨班主能占多少比例想必宋叔也清楚。眼下口碑和良好的文化形象已經打出去了,藍擎集團冠名的目的就達到了。接下來宋叔只管按著自己的喜好來做節目就是了,收視率都不用擔心,你糊到底藍擎也能兜著。”</br> 宋陸明:“我倒是不怕糊……”反正天價贊助費都拿了,他有的是錢實現理想。</br> 可是燕凜作為投資人這么說真的好嗎?還是藍擎的錢是燕深的不是他的他不心疼?這個坑哥的孩子。</br> “我有個想法,第二期不如把墨班主請回來,補拍個什么內容也好,不能讓收視率大跳水啊。”宋陸明搓手道。</br> 雖然節目有六個小鮮肉,但那是填充網播量和網絡討論熱度的,收視率還得靠路人撐啊,這個時候墨班主那張老少咸宜招人喜歡的臉就派上大用場了。</br> 燕凜挑了挑眉頭,想想墨里那可憐的資源,國色第二期也算個不錯的餅了。</br> 宋陸明看到燕凜點頭,才呼了一口氣,準備回頭找人正式聯系墨里。還有一天第二期就開播了,就算只能錄個幾十秒鐘放在片頭片尾里都好,反正墨里第一期鏡頭也不多,觀眾買帳就行。</br> 他知道國色這檔節目是怎么來的,他這個賢侄看樣子是對人家墨班主情根深種了。只是他也知道燕家的情況,燕周就這么一個兒子,要是燕凜的心思暴露了,還不知道會引發多大的地震。</br> 因此連找墨里回來再錄節目他也小心請示燕凜,省得他哪里做得不當,萬一從他這里暴露了,他也不要在圈子里混了。</br> 墨里不知道未來的深空老總親自給他接了個工作,對著鏡子照完之后,又轉頭讓造型師幫他把左耳上長長的藍色墜子夾在耳垂上。</br> 本來應該是耳釘一樣穿進去的,不過墨里沒有耳洞,只能換一種形式。</br> 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愛打耳洞,女生打男生也打,打一個不夠還要打一排,耳朵上不夠還要在舌頭上打,上頭不夠還要在下頭打,再得瑟地戴個閃閃發光的鉆石耳釘。</br> 造型師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輩人物,對長得好看卻很傳統的墨里非常有好感,不由得就在他身邊花的功夫多了些。</br> 墨里的皮膚又白又滑化妝都省材料,她都不忍心往他臉上堆顏料,生怕化得還沒人家長得好看。臉上淡淡地上完妝以后,大部分時間就耗在發型細節和服飾細節上。</br> 墨里沒覺得有什么,坦然地張著手任人擺弄,專業的事自然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br> 只是柳琦華早就做好造型等了半天了,墨里這邊才將將弄好,兩人一起由工作人員領著去布置好的攝影棚,柳琦華的臉色就不太好看。</br> 攝影師tony早就侯著了,扎著小辮子穿著松松垮垮的青色麻布襯衫十分文藝范兒。</br> 等兩個模特到齊,他先是讓兩人各自擺出帶有戲曲風味的但卻最自然的姿勢,自己舉著相機啪啪啪好幾張,伸頭對柳琦華道:“柳先生,你不要太繃著,我要的是自然的效果。”</br> 柳琦華只能放松下來,tony拍了兩張又嫌棄起來:“柳先生,您體態不要太man,要優雅一點。想著您唱戲時候的姿態,帶點那個氣質。對……”</br> “柳先生,只是帶點唱戲的姿態,不是讓您真的唱戲。”</br> “柳先生……”</br> 柳琦華臉都要笑僵了,真想打這個tony一頓。可是沒辦法,人家一個資深攝影師也不是好輕易得罪的。可是憑什么兩個人拍封面,特么光挑他一個人的毛病!</br> 后來tony也一副無奈的樣子,讓兩個人先休息一下。</br> 看樣子自己追求的戲曲自然美是不行了,還是得指導姿勢。柳琦華表現力其實還不錯,但是旁邊有個對比物,差距太大畫面也不好看。</br> 柳琦華回頭看了一眼另一側的合作伙伴,只見那個藍色的背影只是長身玉立地站著,側頭看向攝影師。地上堆疊的衣擺倒是好看,但也沒見他做什么特別的動作,比他輕松多了,該死的tony怎么不挑他的毛病去?!</br> 周飛趁著休息趕緊殷勤地跑過來。</br> “阿貍累不累?渴了吧?快來喝點水,特地用的小吸管,不會弄花口紅。”</br> 墨里一邊理著寬袖一邊就著周飛的手喝了幾口水,揮了揮手:“乖孩子,下去吧。”</br> 周飛顛顛地跑到場邊侯著。</br> 柳琦華接過女助理遞上來的水杯,氣不打一處來。</br> “蠢貨!連個吸管都沒有,妝花了要我重化啊!”他把水杯扔到助理懷里,不算燙的水撒了助理一身。女孩子嚇了一跳,登時紅了眼圈,連忙收拾好杯子,跑去再準備。</br> 馮通走過來:“行了,你沖助理發什么火。你也別生氣,攝影師不是故意為難你。你要是不好好拍,拍出來就是給那位墊腳的。”</br> 說完拍了拍柳琦華的肩膀,朝一邊晃過去。</br> 馮通一直在場外看著兩人的拍攝,兩個人的差距他看得太清楚了,說這些也是為柳琦華好。</br> 那一位在鏡頭前只是閑閑站立側臉一撇,渾身的氣質就全然不同了,那兩只黑眼睛更是讓人不敢長久對視,看久了簡直有點妖異。</br> 相比起來,柳琦華本來還算不錯的姿勢表情怎么看怎么矯揉造作。</br> 只是柳琦華向來自詡科班出身,整個圈里也找不到比他專來的戲曲演員,對自己的老本行向來十分自得,現在卻被一個地方戲班的班主屢屢比下去,心態就有點崩了。</br> 再開始拍攝,tony就親自上陣,教導柳琦華怎么擺姿勢怎么調表情,態度堪稱和藹。</br> 但是眼角余光撇到另一邊的墨里,要么站著發呆,要么皺眉看向他這邊,仿佛等他糾正姿勢得不耐煩了似的,向來在內心里自視甚高的柳琦華還從來沒覺得這么丟臉過。</br> 接連一個下午,總算把照片拍完了。</br> 雜志主編又對兩個人進行了采訪,上來就調侃墨里當過柳琦華的老師。</br> 柳琦華已經連一個笑容都懶得敷衍了。</br> 直到夜色降臨華燈初上,雜志拍攝終于完成。周飛又開車把人帶回去,兩人一起回到燕凜的住處。</br> 燕凜親自把宋陸明要找他錄第二期的事情說了一下,墨里欣然同意。</br> 第二天又忙活一天,墨里按照導演的要求,廢話沒有多說,站在話筒前直接開唱。</br> 周五晚上節目播出的時候,墨里就看到自己唱戲的幾十秒視頻被拆成兩段,片頭片尾各自無縫融合了進去。</br> 他一個人立在燈光晦暗的舞臺上,沒有別的言語,沒有多余的音樂,自己打著節拍,對著話筒淺吟低唱。</br> 香煙裊裊,</br> 白晝沉沉,</br> 流水空山對風林。</br> 我本是仙山精狐,</br> 神女點化,</br> 林中千年修得此身。</br> ……</br> 桀驁的光影從他的額頭劃過他的鼻梁臉頰,他長長的睫毛在燈光的照耀下凝成一片光羽,每一次輕顫都仿佛抖落一片碎銀,美得令人窒息。</br> 人世情緣,</br> 何處鑒情深緣淺。</br> 但情有不知所起,</br> 摧折心肝。</br> 情深天涯共明月,</br> 緣盡對面手兒難牽。</br> 嘆紅塵人間悵緣慳,</br> 無情耳。</br> 因為補拍倉促,宋陸明沒有讓他和任何一個嘉賓有所交流,但是恰恰是這怡然自得的獨聲清唱,在攝影師無與倫比的光影配合下,將一個遺世獨立的孤傲狐妖展現得淋漓盡致。</br> 不需要油彩涂抹,不需要戲服相襯,他就是仙山精狐所化,飄渺難尋。</br> 不出意料地,第二期的討論熱度仍然集中在墨里身上。</br> ※※※※※※※※※※※※※※※※※※※※</br> 今晚還有,不知道要到幾點,大家早點睡,明天來看也行</br> 捂著頭發繼續碼字,還想多長幾根的,天天這么日夜顛倒可還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