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泠冷冷的說了一句:“他只說晚上回來?!?lt;/br>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要回來就好,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鬼。</br> 望向眼前的骨牌,我恭恭敬敬地鞠躬。</br> “多謝師父救命之恩!”</br> “不必謝我,該感謝的是你自己,沒想到,你一次就能成功!”</br> 我腦中浮現出那道符咒:“那道符彎彎繞繞確實挺復雜的,不過我記性好啊。”</br> 青泠輕聲笑道:“隨隨便便臨摹就有用,那滿大街都是大師了?!?lt;/br> 他告訴我,畫符沒那么簡單。</br> “符箓的書寫,需澄心靜慮,調氣定息,意到即神光,每一筆都伴之以法咒……不同的人,不同的道行,符的效果大不相同?!?lt;/br> 我連連點頭:“怪不得……同樣的符,有些師父畫就很靈,有些就不起作用?!?lt;/br> “沒錯。”青泠說道:“我教你的那道符,是鬼道的云篆驅鬼符?!?lt;/br> “云篆?”我聽都沒聽過。</br> “云篆是焚香時,繚繞的煙氣形成的符文,形如篆書,道家的符箓里,就有很多云篆符……”說到這兒,他突然頓了一下,語氣異常地低沉:“世人只聽過道家的云篆,不知鬼道也有云篆?!?lt;/br> 我頓時來了興趣,把骨牌捧在手心。</br> 剛坐下,眼前突然暗了下來,就像沒開燈的房間,只能借著窗外的路燈。</br> 我怔在原地,面前的桌子板凳都在褪色,變成了很淡的木頭本色,擺設也跟剛才完全不同。</br> 我聞到一股死人身上的味道,感受到有個影子在快速接近,我本能地起身就跑。</br> 黑影驟然停下,站在我剛才坐的椅子面前。</br> 青泠從頭到腳死一般的黑,臉色都是青灰色。</br> “怎么,你很怕我?”</br> 我后背貼著墻壁,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br> 我下意識地看向他的手,雙腿不自覺發軟,。</br> 青泠的臉色更沉了:“怎么?還惦記著殷甲蟲?”</br> 我連忙擺頭,很努力地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心里的懼意擋也擋不住。</br>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是怎么掐著我的嘴,往我嘴里塞蟲子!</br> 我不敢去想,光是提起,我身上的肉都發麻。</br> 上次進來,有沈君心陪著,我還沒那么害怕。</br> 可這次只有我一個人……</br> 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師……師父”</br> 青泠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坐下?!?lt;/br> 我看向他面前的椅子,轉身選了隔得較遠的一張。</br> 青泠板著臉:“我教你云篆,你不親眼看著,我怎么教?我比你猜嗎?”</br> 我點點頭,屁股只敢坐三分之一,腰板挺得很直。</br> 他坐在我剛才的椅子上,手指一揮,一張桌子挪了過來,橫在我跟他之間。</br> 泛黃的宣紙在桌上攤開,青泠手里憑空出現一支毛筆。</br> 他眉眼低垂,筆尖在紙上游龍般勾勒著。</br> 每落下一筆,紙上都會發出黑色的光。</br> “鬼道源于道教與上古巫術,自成一派,在它的術法和法咒中,你能看到道法的影子,但兩者卻截然不同。”</br> 他運筆的手腕微微一頓,竟有些仙風道骨:“就像這云篆,鬼道的云篆,是在極陰之地燃骨記錄下的,每一個符號,都是極陰之物。”</br> 我看著那些彎彎扭扭,像煙一樣扭動的字符,有些想不通:“那些鬼魂也是陰的,怎么會怕極陰之物?”</br> 青泠高深莫測地抿著嘴角,手臂一抬,扯出一張宣旨,寥寥幾筆勾畫出一個太極陰陽魚。</br> 他筆尖點了點黑白兩魚的交接點,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極陰便是極陽,明白了嗎?”</br> “極陰是極陽……”我重復了一遍,好像有些懂了。</br> 那些邪祟雖是陰的,但鬼道修的極陰之法,練到極致便是極陽,完全可以殺鬼!</br> 可能做到這點,應該不容易吧!</br> 我看向他寫好的一整頁鬼道云篆,黑中泛著淡淡的金光,眨眼間就沒了,特別神奇。</br> 青泠把這張紙遞給我:“回去后,熟記上面的符文。”</br> 我隔著桌子鄭重地雙手接過:“謝謝師父……”</br> 然后抬起頭,我撞上了他的目光,清冷幽暗的眸子里,似乎燃起了一團小小的火苗,暗黑中異常顯眼。</br> 感受到我在看他,他急忙扭過頭:“出去吧!”</br> 我再次謝過他,再一睜開眼,我回到了先前的房間里。</br> 手心的骨牌,淡淡地飄出一句:“去看看你表弟吧,他快不行了?!?lt;/br> “不行了?”我幾乎是跳起來,三步并做兩步往外沖。</br> 熊大這孩子出什么事了?</br> 剛出門,就見到熊大臉色通紅,追著謊話精滿院子跑,哪里像不行樣子?</br> 我用力地捏著骨牌:“師父,你逗我玩呢?”</br> 青泠尷尬地輕咳一聲:“是另一個……他為了幫你畫符,被驅鬼符所傷,就要灰飛煙滅!”</br> 我這才意識到,熊二自己就是鬼,居然幫我畫云篆驅鬼符,這道符的威力,我見識過的,他這不是在找死嗎!</br> 我慌了,慌得找不到方向,抬腳就要往神龕處跑。</br> 青泠提醒我:“他不在那兒,在后院的地窖里?!?lt;/br> 我沖到地窖的入口,揭開蓋子,就看到下面角落里,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身上特別白,像裹了一層白霜。</br> “熊二!”我強忍著眼淚,剛要下去,他就回過頭:“臭表姐,你別下來!”</br> 他往墻角縮去,抽抽噎噎地哭出聲來:“你身上好燙,像火一樣烤著我,我難受……”</br> 我想起老人說過,人的身上有三把火,活人感覺不到,但鬼魂能感覺到。</br> 我立刻向后退去:“你好些了嗎?”</br> 他緊繃的身體松了半寸,張嘴就哭:“臭表姐……我是不是投不了胎了?”</br> 我很想安慰他,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平時兇巴巴的語氣:“不投胎?你想得美!我告訴你,家里可不養閑鬼,外邊奈何橋都給你備好了,今晚上你趕緊滾蛋,滾去投胎!”</br> 熊二半透明的臉上,綻開一道笑顏:“我可以去投胎了……”</br> “當然!”我忍得好辛苦,轉過頭,眼淚唰的一下滾落。</br> “你這又是何苦呢?”青泠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給他希望,到最后變為失望,甚至絕望。”</br> 我吸了吸鼻子:“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會放棄的,師父,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幫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