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墻上，也映紅了我的臉。</br> 我記得桌上沒有紅燭，只有一個臟兮兮的香爐，這對蠟燭，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br> 我一身冷汗，雙腿幾乎走不動路。</br> 一陣風吹過，火焰發出噗噗的燃燒聲，讓人不寒而栗。</br> 我扶著桌子，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站住。</br> “熊二，你再鬧，信不信我讓蛇仙收了你！”</br> 我俯下身，呼的一口吹滅了蠟燭。</br> 火焰徹底熄滅，燒焦的黑色燈芯，就在我眼前，再次躥起兩道火焰！</br> 火焰一跳一跳的，就像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br> “熊二！”我火冒三丈，脫下拖鞋攥在手中，正打算上手，突然有個東西一閃，我還沒看清，就快速消失在墻角。</br> 我瞬間不敢動彈，瞇著眼往墻角看去，那兒除了一把掃帚，什么也沒有。</br> 難道是我眼花了？</br> 我邁著發軟的雙腳，一步一步朝門口挪去。</br> 這個時候，燭火突然劇烈地閃了一下，橘色的光影里，冒出一個人。</br> 我啊的大叫一聲，隨手把拖鞋丟了上去，不偏不倚砸在那人臉上。</br> 拖鞋滾落，望著姑媽臉上的鞋印子，我尷尬得說不出話來。</br> “你干什么？”姑媽憤怒地朝我吼。</br> 我一個激靈，第一次覺得她罵人那么好聽。</br> “對……對不起……”我一蹦一跳地走到鞋邊：“我以為是弟弟妹妹，鬧著玩呢！”</br> 姑媽嘴角一撇：“你弟弟妹妹還小，難道你也小嗎？就知道胡鬧……”</br> 我懶得跟她搭腔，一心只想逃離這個鬼地方。</br> 我躡手躡腳走到門邊，抬起腿正邁出門檻，后脖子領口一緊，我被人拽回堂屋。</br> “你只點燭，不燒香，這不是欺負人嗎？”姑媽橫鼻子豎眼睛，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br> 我嘟囔道：“不是我……”</br> “不是你還能是誰？趕緊把香給我點上！”她把我推向桌邊，非逼著我點香。</br> 我這才想起，在我們當地，確實有點燭必點香的規矩。</br> 我硬著頭皮抽出三支香，點燃后快速插進香爐里。</br> 姑媽站在一旁，兩眼放光地盯著香上的微弱火星，鼻翼猛地一縮，吸了好大一口。</br> 這是草香，不是有香味的檀香，別說去吸它，湊近都覺得嗆人。</br> 但姑媽卻很喜歡的樣子，一口接著一口吸著，三支香的青煙，還沒來得及散開，就被她吸進鼻子里。</br> 每吸一口，她都會露出愜意和滿足的笑容。</br> 我不由得一緊，她怎么像鬼一樣？</br> 我不動聲色地向后退著，身形剛剛一動，姑媽就拽住了我的手腕。</br> “小玉，忙著去哪兒啊？”她陰森地朝著我笑著，窄小的臉在燭光中慢慢蛻變成另一張臉！</br> 我半邊身子瞬間麻了，根本不敢仔細去看，只依稀感覺到，是個五官硬朗的男人。</br> 我暗罵一聲，又是哪來的臟東西！</br> 我暗中使勁，想掙脫姑媽的手，可越是掙扎，姑媽的手就越緊，我的手好痛，骨頭都快被她捏碎。</br> 男人靜靜地盯著我，嘴角詭異地向上彎著，仿佛在看案板上撲騰的魚。</br> 我心頭火噌噌就上了頭，也不管他附在姑媽身上，我大耳刮子呼了上去！</br> 啪！</br> 一聲脆響，我的手心都麻透。</br> 男人的臉歪向一旁，紫色的舌尖往嘴角一卷，舔干了血跡：“是我小瞧你了……”</br> 他咯咯地笑著，也不再藏著掖著，變成了男人的聲音。</br> 化成灰我也不會忘——他就是下尸殃的臟東西！</br> 沈君心果然沒說錯，不出三天，他就會自己找上門來。</br> 見到他，我心中極度的恐懼，變成了極度的憤怒，不等男人動手，我先發制人，伸手抓了把香灰，撒在他的臉上。</br> 男人猝不及防，被我呼了一臉，眼睛進了灰，不停地滲出眼淚。</br> 他難受地眨著眼，緊握的手猛然一松，我倉皇地朝屋外跑去。</br> 剛踏出房門，我的腳就定住了。</br> 屋檐底下，齊刷刷地站著一排人。</br>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老爸，他背后還有姑爹、熊大和謊話精，排成一個長隊。</br> 他們好奇怪，每個人都閉著眼睛，直挺挺地踩在凳子上，就像是睡著了。</br> 但正常人，哪有踩在凳子上睡覺的？還是一大家子，擺明了是中邪！</br> 而且他們每個人面前，都懸著一根繩套。</br> 我遠遠看著，心底涌出一股極寒。</br>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我清晰地聽到，我心臟狂跳的聲音。</br> “老爸！”我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br> 走到一半，老爸突然雙手打直，抓著面前的繩套直往腦袋上套。</br> 我徹底慌了神，不管不顧地向前沖去。</br>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可老爸比我還快，他兩腳一蹬，腳底的凳子倒下，他吊在了繩子上，黝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br> 我雙手用力，沖過去抱著他向上托舉，老爸猛吸了一口氣，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呻吟。</br> 我抬起頭，老爸發紫的嘴唇漸漸恢復血色，不過眼睛卻呆呆的，沒有任何神采。</br> 我的眼淚一下就冒了出來。</br> “爸，你別急，我放你下來。”我看向那根繩子，一頭綁在房頂上，一頭套在我爸的脖子里，繩套收得很緊。</br> “老爸，你自己解一下繩套。”我正說著，身后傳來好幾聲悶響。</br> 所有的凳子同時被踹翻，我聽到繩子繃緊的咯吱聲，還有喉嚨擠壓的聲音。</br> 我意識到了什么，回過頭，眼前吊著三個人，每張臉都憋成了豬肝色。</br> 他們直挺挺地掛著，雙手雙腳向下垂放，身體繃得像一塊鐵。</br> 就算快要被吊死，他們身上都一動不動。</br> 我慌得不行，用腳把凳子一勾，先讓老爸踩上，趕緊去救其他人。</br> 我一個個地搬起凳子，架在他們腳下，剛弄好，先前救下的人，立刻又會把凳子踹翻。</br> 我前前后后地忙活，累得半死，卻一個人都救不了。</br> 身后，一雙冒著寒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br> “別白費力氣了，你誰都救不了……”男人輕笑一聲，語氣中略有些得意。</br> 看著面前四張痛苦猙獰的臉，我的天都要塌了！</br>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崩潰地朝他喊：“有種你沖著我來啊！”</br> 男人陰沉著臉，一步一步朝我逼近：“蛇形玉佩，換他們四條人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