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冷得像開刃的刀,暗藏一道鋒芒。</br> 我的腦子又開始混沌起來。</br>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br> 我跟青泠學(xué)法,學(xué)成后動手報仇,那我成什么人了?</br> 妥妥一個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br> 再說了,青泠還在聽著呢,什么都敢說。</br> 他就不怕青泠故意亂教,教到我走火入魔?</br> 角落里,一聲咳嗽響起:“這件事,怪我太心急,用錯了辦法?!?lt;/br> 青泠語氣很軟,似乎帶著點愧意。</br>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起碼我知道了你的體質(zhì),你沒有修正法的緣分,只能學(xué)點別的……”</br> 沈君心小聲地提醒我:“就是旁門左道?!?lt;/br> 我嫌棄道:“這旁門左道,聽著不是啥好東西??!”</br> 就像王婆,生個兒子是傻的,她自己身體也不太利索。</br> 我聽村里的老人說過,這旁門左道,不像道教佛教,有正神罩著,他們多半拜狐黃白柳灰,或者一些地仙、鬼仙,一旦給人看事治邪,仙家扛不住,就只能拿神婆的命來扛。</br> 身上殘疾、落下病根、短命,都是很常見的事,像王婆那種,牽連到下一代,甚至是三代的都有。</br> 想到這些,我本能地拒絕:“我的命都改了,還有一個魂被拘著,朝不保夕,你們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br> 沈君心還沒發(fā)話,青泠便開口道:“有沈君心在,你何愁生死?”</br> “呵!”沈君心嘲諷地瞪著包包:“青泠,你也不過如此?!?lt;/br> 我知道沈君心能替我擔(dān)著,這一路走來,他替我擔(dān)了多少事,我不想再連累他。</br> 我望著眼前的他,因為照顧我,他眼下現(xiàn)出淡淡的烏青,比往常憔悴不少。</br> 我的心莫名地抽痛著:“我不想讓你受累,實在要人擔(dān)著,我自然是找我?guī)煾噶恕!?lt;/br> 我陰陽怪氣,特地加重了‘師父’二字。</br> 青泠突然笑了:“那好,你讓沈君心解了我的禁,我自然能當(dāng)你的主神?!?lt;/br> 我眼角微抽,原來他繞了一大圈子,就是想方設(shè)法地解禁出來。</br> 沈君心輕飄飄地一瞥:“做夢?!?lt;/br> 他是不會放出青泠的,而我也不愿意沈君心當(dāng)主神,氣氛陷入僵局。</br> 沈君心默了一瞬:“我會幫你找一個厲害的主神,但這期間,你得好好跟他學(xué)……”</br> “我……”我緊緊咬著下唇,我依舊跨不過心里的那道坎。</br> 沈君心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朝我伸出手:“牽著?!?lt;/br> 我剛碰到他的掌心,眼前的房間忽的變了樣,變成我剛才噩夢的地方。</br> 一個四四方方的密閉房間,周圍沒有窗,微弱的月光卻能像絲線般穿透進(jìn)來。</br> 看到這熟悉又可怕的場景,強烈的恐懼漫過心頭,我腿都發(fā)軟。</br> 沈君心松開我的手:“小玉,你看好了!”</br> 他的手里變出一條兩指粗的黑蛇。</br> 我看了一眼,蛇的頭上長著一個紅色的膿包,半張臉都潰爛。</br> 我反胃地捂著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br> 沈君心眉宇間籠罩著一層烏云:“看好?!?lt;/br> 我強撐著看向他,他背脊筆挺,右手握蛇,一步一頓走到青泠面前。</br> 青泠剛想要逃,沈君心的綠眼睛發(fā)出兩道綠光,青泠跌坐回了椅子上,像一尊石頭雕像。</br> 他居高臨下,一手捏開青泠的嘴,把他的嘴撐到極限,另一只手舉著流膿的蛇腦袋,慢慢地塞進(jìn)那張嘴里……</br> 青泠瞪大雙眼,我聽到他喉嚨里咕嚕咕嚕地響,好痛苦的樣子。</br> 他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驚恐和惡心,看著那蛇腦袋一點一點塞進(jìn)他的嘴里,我下意識地捂著嘴巴。</br> “夠了!”我別過頭。</br> 沈君心再塞下去,整條蛇都要吞進(jìn)他肚子里。</br> 想到那條蛇在他喉嚨里不斷扭動,頭上的膿包被擠爆,我的喉嚨也跟著緊了緊。</br> 我氣他逼我吃蟲子,心里卻很清楚,他是為我好。</br> 沈君心當(dāng)著我的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甚至更惡心、更殘忍,確實有些過了。</br> 之前恐怖的記憶,逐漸變得模糊,我的眼里心里,被眼前這一幕深深地刺激著。</br> 我嘆了口氣:“我學(xué),我學(xué)還不成嗎?”</br> 沈君心抿嘴一笑,手里的黑蛇化作一道青煙。</br> “我就知道……我家小玉最乖了……”</br> 我在姑媽家暫時住下。</br> 家里其他的親戚都陸陸續(xù)續(xù)回去,我一直拖著,騙老爸說我身體不太舒服。</br> 老爸坐在我床邊,濃眉皺著,咂摸著嘴巴:“你該不會在山上沖撞了東西吧?”</br> 老爸說,熊二下葬那天,他們從山上下來,就看到我倒在林子里。</br> “我都快嚇?biāo)?,背著你就往山下跑,醫(yī)生說你是中暑,可這都幾天了,你還沒好……要不要請人看看?”</br> 我正喝著水,喝了一半隨手放在床頭柜上:“老爸,你是看不起蛇仙?”</br> 老爸臉色煞白,雙手合十朝周圍拜了拜:“蛇仙大人有大量,我無心的,我知道你法力無邊,麻煩你幫幫小玉吧!”</br> “行了,別拜了,蛇仙這幾天有事忙,不在我身邊?!蔽覜]有騙他,這兩天,沈君心經(jīng)常獨自外出,然后披著露水回來。</br> 他不像以前那般黏著我,化作一條黑紅相間的小蛇,蜷縮在椅子上。</br> 我想跟他貼貼,他卻高舉著雙手,拼命往身后退:“小玉,你少沾點我的氣息?!?lt;/br> 被他隱晦的目光一射,我瞬間清醒,他故意不觸碰我,應(yīng)該是為了陰間的那個人吧!</br> 我非常配合地也不去觸碰他。</br> 我們天天膩歪,突然間變得相敬如賓,還真是不習(xí)慣吶……</br> 老爸眼底閃過一抹暗色,小聲地問:“蛇仙這是去忙啥呢?”</br> 我感覺他眼神不太對勁,轉(zhuǎn)念一想,他是我爸啊,能有什么壞心眼?于是也沒往心里去。</br> “不知道,他昨天出去后,就一直沒回來。”</br> 我心里掐算著時間,他離開已經(jīng)十三個小時了,到底在忙什么?</br> 我心煩地看著手機,根本沒注意老爸說了啥。</br> “行了,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你再睡會兒吧!”老爸站起來,腳步飛快地向外走去。</br> 我伸手去拿水,手掌一摸,突然就愣了幾秒。</br> 水杯呢?</br> 我看向床頭柜,上面躺著兩本書,剛才的水杯消失了!</br> 我掃視一圈,目光落在對面桌上。</br> 玻璃杯里的水輕微晃蕩著,就像剛剛才放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