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話精明顯一愣,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br> 小孩子基本都很怕蛇,聽到蛇仙發怒,謊話精徹底慌了神,什么都不管不顧了。</br> “我……我剛才……”</br> 正說著,她眼睛一瞪,好像看到了很恐怖的東西,滾圓的嘴巴迅速閉上。</br> 我順著她的目光,對上了沈君心的臉!</br> 我目瞪口呆,難道謊話精能看得到他?</br> 我迷惑地問著她,謊話精卻死活都不肯再開口。</br> 問急了,謊話精哇的一聲大哭,我忙捂住她的嘴:“別叫……”</br> 就算再傻我也能猜到,她被沈君心威脅了。</br> 別看她年紀小,用我們當地話說,鬼精鬼精的,很懂得看人臉色。</br> 相比較我,她更明白沈君心才是得罪不起的人。</br> 我也不再逼問她,急急地走到沈君心面前:“說吧,你為什么要威脅她?”</br> 沈君心沒有回答我,他瑩潤的指尖,細心地整理我額前的碎發:“那你呢,你又在懷疑什么?”</br> 他的眼眸變得冷,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隔著一層紗,讓人看不真切。</br> 我無懼他的目光,鼓起勇氣邁進一步:“熊二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br> 沈君心沉默片刻,失落地笑道:“既然問了,恐怕,你心里早已認定是我,對吧?”</br> 我煩躁地抓撓著頭發,強烈的怒火呼的躥到天靈蓋:“你能不能好好說話?”</br> 沈君心雙手按著我的肩,情緒愈發高漲:“我可以好好說,但你呢,能不能相信我?”</br> 我……我也想相信他。</br> 可是謊話精的反應,讓我不得不懷疑。</br> 沈君心怒氣翻涌:“我沒有動手殺他,卻也算不上清白,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br> 所以……熊二的死,真的跟他有關!</br> 我看著面紅耳赤的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br> 他想踩著王婆樹立威信,可以有很多辦法,干嘛非得要熊二的命?</br> 感受到我的不理解,沈君心掐著我的手指越收越緊:“小玉,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不然,你以為你能安然無恙,能夠這般無憂無慮?那是因為,有人替你扛下了所有的骯臟!”</br>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冰水。</br> 身體沉得像拴了一塊石頭,不斷不斷地下沉……</br> 我不記得是怎么離開的,周圍的喧囂仿佛消音,我坐在熊二出事的田坎上。</br> 頭頂閃爍著無數的星星,其中有一顆跳得最活躍,像是在朝我做鬼臉。</br> 我默默流著眼淚,又任由風吹過風干。</br> 真沒想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br> 虧我還嘲笑王婆和蘇韻愚蠢。</br> 沒想到,小丑竟然是我自己。</br> “難過嗎?”五通神的聲音,鬼魅般出現。</br> 我麻木地仰頭望天,什么話都不想說。</br> “如果當初跟我走,你就不會那么難過了。”</br> 我的心如同被針尖刺了一下:“跟你走?三歲小孩都知道,不能跟陌生人走,你誰啊,想要帶我去哪兒?”m.</br> 五通神被我懟得啞口無言,他停頓片刻:“我叫青泠。”</br> 我眉眼一怔,好秀氣的名字,像個女孩子。</br> 青泠壓低嗓音:“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帶去一個地方交差。”</br> 至于那是哪兒,誰的差事?他只字不提。</br> 就這……我能跟他走嗎?</br> 萬一迎接我的,不是西方極樂,而是十八層地獄呢?</br>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如今,說什么都晚了。”</br> 五通神青泠被沈君心關在了骨牌里,下了特殊禁制。</br> 以他目前的道行,根本無法從里面逃脫。</br> “我唯一的希望,便是你。”青泠坦白得令我咋舌。</br> “我?”</br> 我能做什么?</br> 青泠說:“我會傳你畢生所學,待你學成之后,你必須解開禁制,還我自由。”</br> 怪不得他那么爽快地當我師父,原來心里打著這個主意。</br> 我可沒那么好騙:“我放了你,你豈不是又要帶我走?”</br> 青泠失聲冷笑:“到那時,你覺得我還有本事帶你走嗎?”</br> 我明顯的心動了。</br> 他說得沒錯,當我的道行超過沈君心,青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br> 怎么算,這筆生意都不會虧。</br> 反正跪也跪了,師父也叫出口,既來之,則安之。</br> 我也不再糾結:“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學,到時候放你出來……”</br> 青泠沒有絲毫的懷疑,淡然地嗯了一聲。</br> 我好奇地問道:“你就不擔心我學成之后,過河拆橋,直接把你滅了?”</br> “你不會。”</br> 短短的三個字,如同鼓點砸進了我的心里。</br> 青泠就這么信任我嗎?</br> 似乎怕我誤會,青泠連忙補了一句:“我對著你十余年,清楚你的為人。”</br> 說得沒錯,我白玉向來言出必行,輕易不會反悔。</br> 等等,他剛才說對著我十余年?</br> 我狐疑地低頭看向骨牌,上面的青灰色痕跡,似乎加深了一點。</br> 青泠干咳兩聲:“行了,廢話少說,我給你講講今天的招魂術!”</br> 蛇仙廟的上演的那出,這是我們當地的土方法——簸箕招魂術。</br> 香燭紙錢開鬼門,簸箕當船面作紙,一根筷子接陰陽,鬼魂聽召簌簌來!</br> 這就是簸箕招魂術的口訣!</br> 我暗自牢記,默默地背了兩遍。</br> 見我很感興趣,青泠又教了我好幾個常見的小法術。</br> 喊魂法、治燙傷法、小兒夜哭法、九龍化骨水等等。</br> 正聽得起勁,青泠突然閉上了嘴,骨牌上的熱度消失。</br> 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回過頭,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披星戴月朝我走來。</br> 他單手背負在后,另一只手提著一盞可愛的月兔燈籠,燭光映在他精致的臉上,美得讓人炫目。</br> 我的眼睛瞬間無法挪開,牢牢地吸附在他身上。</br> “小玉,回家!”他站定在我面前,一張臉拉得老長。</br> 我還沒有消氣,還沒有原諒他,才不要跟他回去!</br> 見我不搭理,沈君心的眼神明顯有些受傷,他加重了語氣:“小玉……”</br> 我們僵持著,氣氛冷到了極點。</br> 沈君心手心里的燈籠桿子捏得嘎吱作響:“我錯了,跟我回家。”</br> 說著就要拉我的手。</br> 我快速地躲開,拍了拍身側的草垛:“坐下,我們聊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