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林雖然瘋癲,膽子卻小得很,從來不敢傷害別人。</br> 她剛才差點被姑爹掐死,被他一腳一腳地踹,也沒敢還過手。</br> 這樣的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傷害熊二?</br> 我沒有下任何定論,起身繞著糞坑走了一圈。</br> 這個坑不算大,真掉下去,撐開雙手也能摸到洞壁爬起來。</br> 熊二怎么會頭朝下淹死呢?</br> 除非……有人在上面阻止他爬起來!</br> 我嚇得夠嗆,驚恐地看向謊話精和楊慧林。</br> 身側,沈君心一聲不吭地站著,安靜得有點反常。</br> 我看著他陰沉的臉:“怎么了?你是看出什么了嗎?”</br> 沈君心托著精致的下巴,目光游離在我的身上:“真相,其實很簡單……”</br>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讓我湊近一點。</br> 我心急地踮起腳尖,一道清涼如薄荷的氣息,吹得我耳朵涼颼颼的:“我大可以告訴你真相,但這樣太沒意思……”</br> 我的心頭漫過一絲無名火,他居然敢耍我!</br> 我一咬牙,狠狠掐了他一把。</br> 沈君心吃痛的嘶了一聲:“別急,我還沒說完……”</br> 他讓我通知大家別動尸體,帶著楊慧林和謊話精去蛇仙廟。</br> “到時,一切自然見分曉……”</br> 出了命案,我們第一時間不是報警,居然是去蛇仙廟,想想都覺得很荒謬。</br> 不過沈君心開了口,肯定有十足的把握。</br> 我走到老爸和姑爹跟前,試探地問了一句。</br> 我也沒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姑爹竟然同意了:“我想求求蛇仙,答應我一個請求?!?lt;/br> 我為難地看向沈君心,他精致的臉龐微微點了一下。</br> 我嘆道:“姑爹,你說吧!”</br> 姑爹血紅的眼珠,死死瞪著楊慧林,咬牙切齒道:“我想求蛇仙幫我嚴懲真兇,一命換一命……”</br> 姑爹認定是楊慧林殺了熊二,或許是覺得法律制裁不一個精神病人,才想要沈君心動手吧!</br> 我刻意看了楊慧林一眼,沒有任何反應。</br> 倒是謊話精明顯地愣了一下,很害怕的樣子。</br> 難道是她?</br> 不可能吧!</br> 她還是個小孩子。</br> 我們來到了蛇仙廟。</br> 遠遠的我就看見,空地上擺了一張桌子,上面堆了很多東西。</br> 守廟的老陳頭眼冒綠光,瞳孔比往??s小了一整圈,完全是一條蛇的眼睛!</br> 他輕微地搖擺上身,舌頭舔著干裂的下嘴唇:“蛇君,小白師父……”</br> 我身上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br> 沈君心優雅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到了桌邊。</br> 我這時才看清,桌上放著一個竹編的簸箕、一支筷子、一碗面粉,還有些香燭紙錢。</br> 這是要和面做吃的?</br> 沈君心給老陳頭使了個眼色,老陳頭咳了一口濃痰,嗓音高亢地朝大家說:“待會,小白師父會把冤魂請上來,屬龍,屬豬的人請回避,以免被沖撞到?!?lt;/br> 我眼睛都直了,老陳頭說什么?我請冤魂?</br> 我做饅頭還行,請冤魂,這不是搞笑嗎?</br> 我懷疑他說錯了,正想要拒絕,手心突然被塞進了一個冰涼的硬物。</br> 我攤開一看,是困住五通神的骨牌!</br> “這……”我一頭霧水。</br> 沈君心咳嗽一聲:“你不是想要學本事嗎?跟他學吧?!?lt;/br> 他沒事吧?他自己一身本事不教我,竟然讓我跟五通神學法。</br> 他被我盯得臉紅,或許是覺得敷衍不過,于是開口道:“我的功法太陰太邪,不適合你,五通神懂正法,又精通民間方術,比我更適合教你?!?lt;/br> 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不肯吃掉五通神,原來是留著給我做師父。</br> 可拜師也要講緣分的,不能硬來啊。</br> 我問:“他同意了嗎?”</br> 沈君心臉上有些微妙的情緒,快得讓我捕捉不到:“不同意,也得同意!”</br> 這種霸道又蠻橫的處事方法,確定是給我找個師父,而不是找個仇人?</br> 我苦笑一聲,第一次覺得沈君心不靠譜。</br> 事不宜遲,沈君心示意我戴上骨牌:“朝上面吐一口氣?!?lt;/br> 我忐忑地捧著牌子,剛呼出一口熱氣,骨牌就在我掌心震了震。</br> 冷厲的嗓音,疾風般灌入耳里。</br> “跪下磕頭,叫師父!”</br> 我頭皮瞬間麻了,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猛地被嚇了一跳。</br> 沈君心明顯也聽到了他的話,眉頭皺了一下,卻沒有說什么。</br> 看來我還非拜不可了!</br> 感受到大家投來的目光,都在等著我招魂,我騎虎難下。</br> 我埋怨地瞪著沈君心,他故意的,怕我臨陣脫逃,故意逼我拜師。</br> 沈君心俯下身誘哄著我:“先聽話,回去你想怎樣都行。”</br> 我還有得選嗎?</br> 我雙膝跪地,骨牌高舉過頭頂,磕了三下頭。</br> 這是規矩,古代拜師,都是要跪下敬茶的,沒什么好難為情。</br> 我大大方方地開口:“師父!”</br> “嗯。”五通神語氣軟了三分,算是勉強接受了:“起來吧!”</br> 我晃悠悠地爬起來,感覺太不真實,居然莫名其妙就多了個師父。</br> 還是我之前的死對頭!</br> 這件事絕不是巧合,也不是臨時起意,天知道沈君心又憋著什么壞呢……</br> 五通神開口道:“我說一步,你就做一步,可懂?”</br> 我篩糠子般點點頭。</br> 老陳頭趕緊比劃著雙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小白師父要開始請魂了。”</br> 我的心怦怦狂跳,比站在舞臺上還要緊張。</br> 沈君心拍了拍我的肩:“別擔心,有我在,你不會搞砸。”</br> 我心頭一暖,所有的不安和膽怯,通通都被驅散。</br> 我咬著牙:“開始吧!”</br> 五通神極其嚴肅地讓我拿起桌上的簸箕,放在桌子的正中央。</br> “把面粉均勻地鋪上去?!?lt;/br> 我端著那碗面粉,手指有節奏地拍著碗沿,面粉像細沙般被抖落在簸箕里,鋪了厚厚的一層。m.</br> “拿起那支筷子,然后……”</br> 我緊張地把筷子攥在掌心,照他教我的,豎著放在簸箕的中心。</br> 這場景似曾相識,很像鄉下的立筷子。</br> 但立筷子是在水里,我還第一次見立在鋪滿面粉的簸箕里。</br> 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術?</br> 我興趣很濃,認真地豎著耳朵在聽。</br> 五通神讓我先別松手,語氣頓了頓:“叫老頭在火盆里燒紙?!?lt;/br> 我扭頭看向老陳頭:“麻煩你幫我點火燒紙?!?lt;/br> 老陳頭蹲在火盆邊,打火機一點,黃紙飛快地燃了起來,他三張三張地對折,盆里的火焰越燒越旺,火星子噼里啪啦作響,打著旋往我身上撲來。</br> 五通神沉聲道:“時機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