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柳紅艷使勁晃了晃腦袋:“昨晚我在慧姐的房間,到了后半夜太累就睡著了。”</br> 她指了指墻邊的小沙發(fā),拖鞋都還擺在那兒。</br> “你睡覺怎么會跑到墳地?”班主剛說完,就被我瞪了回去。</br> “墳地?”柳紅艷臉色煞白:“不可能,我明明記得我睡了,還做了個夢。”</br> 夢里,有人來請她去唱戲。</br> 那人臉白白的,穿著一身綢子衣,出手特別闊綽。</br> “他說他家老夫人過壽,要我去唱幾場,兜里掏出來一把金豆子。”她一邊說,一邊去摸褲子兜,好像真摸到了東西。</br> 她激動地張開手心,是幾顆豆大的羊糞。</br> “明明是金豆子,怎么會……”她惡心地甩著手,羊糞到處亂飛。</br> 大家心知肚明,她多半是被臟東西忽悠了。</br> 我給她遞上一張紙巾:“后來呢,你跟人走了?”</br> 她接過紙巾:“那當然了,有錢不賺是傻子,而且那邊說了,行頭家里都備著,我人到場就好。”</br> 她是被人用轎子接走的,到了一個很繁華的小鎮(zhèn)。</br> 鎮(zhèn)上張燈結彩,就像有什么大喜事。</br> 小鎮(zhèn)中央有個古戲臺,上面都布置好了,她就去后臺換裝,登臺。</br> “臺下坐著好多人,黑壓壓的全是人頭,我特別開心,在臺上唱啊唱……”</br> 她滿臉憧憬,還在一個勁的回味。</br> 笑著笑著,她突然兩眼一翻,嘴角朝耳根咧著,身上抽起筋來。</br> 我們都嚇壞了,誰也不敢上前。</br> 沈君心讓我趕緊找一塊紅布過來。</br> 我沖進后臺,剛好見到一條紅裙子,抓著就往外跑。</br> 沈君心示意:“罩在她頭上。”</br> 紅裙子一蓋,柳紅艷立刻就老實了,不過全身還在不停地抖動。</br> 我大氣都不敢出,趕緊退到一旁。</br> 一陣很低沉的嗚嗚聲,從紅布底下傳來。</br> 柳紅艷開始說話,嘰里咕嚕,都是我聽不懂的話。</br> 沈君心面色冷厲,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br> 他嘴皮子蠕動著,跟柳紅艷一樣,像是在說外語。</br> 倆人你來我往,越說越激動。</br> 好像是談崩了,沈君心眼珠一瞪,手指在掌心畫了幾道,揚手朝柳紅艷打去。</br> 一股黑氣從她身上散開,她身子一歪,捂著肚子狂吐不止。</br> 黑水混著一些沙子,還有半截帶尾巴的壁虎,那味兒簡直能熏死人。</br> 我捂著嘴,胃里翻江倒海……</br> “好惡心。”我躲得遠遠的,看到都想吐。</br> 沈君心輕拍我的后背:“她這是自作自受。”</br> 我抬起眼簾:“怎么說?”</br> 他臉色鐵青:“她是被鬼整了,唱了一出鬼戲,至于為什么,你自己去問吧!”</br> 柳紅艷吐了一地,吐得整個人都虛脫。</br> 我捏著鼻子,走過去把紅裙子一掀,對上一張枯黃萎靡的臉。</br> “柳紅艷,死人吃的東西,不好消化吧!”</br> 她瞪著一雙大眼睛:“死人……”</br> 我走到上風口,稍微喘了一口氣:“再不說實話,下次就不是給鬼唱戲,吃鬼食這么簡單了。”</br> 柳紅艷被我一嚇,眼淚唰的流下來。</br> 她眼神飄忽,看向陳慧一眼,又看看班主他們,嘴巴抿得很緊。</br> 班主急得跳腳:“紅艷啊,到底是什么事,你說啊……”</br> 柳紅艷臉上抽搐幾下,像被魚刺哽住:“沒、沒什么……”</br> 沈君心臉色驟然沉了下去:“她不用再混梨園行了。”</br> 話音剛落,柳紅艷嗓子就啞了。</br> 像粗糙的砂紙磨著玻璃。</br> 她捏著喉嚨,清了清嗓子,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br> “我……我的嗓子。”她咳得撕心裂肺。</br> “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嗎?”</br> 柳紅艷整張臉如同白紙:“我說,我說……熱水壺是我弄壞的,是我想故意讓她敬冷茶,得罪祖師爺。”</br> “只有這些嗎?”我問道。</br> “還有……”她怯生生地看向陳慧:“東西在她的包里。”</br> 一直癡癡傻傻的陳慧,突然變得躁動不安。</br> 我朝班主使了個眼色,他跑進房里,把陳慧的背包取了過來。</br> 看到包,陳慧的臉越發(fā)猙獰,五官沒變,卻顯像出了一個男人的臉。</br> 滿臉橫肉,兇神惡煞,年紀大概四五十。</br>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誰都不敢說話。</br> 李東強聳了聳我:“白玉,靠你了!”</br> 我暗罵一聲,硬著頭皮上去,剛接過那背包,陳慧從椅子上彈起來,足足快有兩米高。</br> 她瘋狂地朝我撲來,卻在半空中被一道無形的大力一撞,咚的一聲悶響。</br> 沈君心閃現(xiàn)在我身側(cè),眼神甚至都沒對焦,巨大的蛇尾向前一擺,陳慧被拍到墻上。</br> “趕緊找。”</br> 他一聲令下,我手忙腳亂地翻著背包,里面東西太多,大半都是化妝護膚的瓶瓶罐罐,還有一些雜物。</br> 我晃眼看見到一陣黑氣,伸手一掏,摸到一個涼颼颼的硬物。</br> 我想也不想就掏了出來,巴掌大的白色牌子,一面刻著蝌蚪文,另一面刻著一個盤腿人像。</br> 見到它,沈君心眉心隱隱有戾氣在流轉(zhuǎn):“是骨牌。”</br> 顧名思義,就是骨頭做的牌子。</br> 或許是我眼花,骨牌上人像的眼皮動了一下,我毛骨悚然。</br> “把骨牌給我。”沈君心轉(zhuǎn)過身朝我游來。</br> 我忙不迭地伸出手。</br> 眼看骨牌要落到他手里,陳慧眼冒黑光,想要上前阻止,卻被一股力量拖拽在原地,冒出尖銳的哭喊聲:“還我命來,還我命來……”</br> 陳慧臉上顯著男人的臉,卻發(fā)出女人的聲音,雙手相互較量,像在拔河比武。</br> 在場的人一個個面白如紙,沒有人敢上前。</br> 我也看傻了,手心突然一空,沈君心緊緊攥著骨牌,手指捏得泛白。</br> 我耳邊出現(xiàn)一個男人的咒罵聲,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br> 罵聲越來越急,一聲凄厲的粗吼,一縷黑煙從骨牌中抽離,飄進沈君心的鼻子里。</br> 沈君心不由自主地揚起下顎,一陣神清氣爽。</br> 他眼神微瞇,朝陳慧一瞪,陳慧瞬間就被抽去了精氣神,跌坐在地又哭又笑。</br> 沈君心站定在她面前:“行了,我會通知你家人,投胎去吧!”</br> 陳慧含淚點點頭,兩眼一閉,倒在了地上。</br> 她沒事了,但這件事還沒完!</br> 我憤怒地揪起柳紅艷:“你搞的什么玩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