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出背包里的判官筆,這支筆塵封已久,一直閑置在我的背包中。</br> 之前用它改了我的生死簿,如今……終于再次能派上用場。</br> 我望著手心巧奪天工卻煞氣四溢的判官筆,整支細長的筆桿黑得發亮,僅剩筆尖那一抹朱紅,泛著濕潤的水光。</br> 這支筆好像永遠都不會干涸,那鮮亮的朱砂墨,隨時都能決定別人的生死。</br> 不知能否決定陰生老祖和涂桑的命運。</br> 我飛快的握住筆桿,周圍沒有紙張,我干脆以地為紙,提筆寫下了涂桑的名字。</br> 當地上那顆圓滾滾的腦袋,看到我在用判官筆寫字,他頓時明白了什么,飛快地朝我滾來。</br> “住手……”</br> 他拼命地掙扎,奮力地用嘴蹭著地上泥,借力朝我翻滾,我輕易地一腳將頭踢開。</br> “涂桑,你不是說,我永遠都殺不了你嗎?”我握著筆桿的手臂都在發抖:“你不死的秘密,在于你沒有生死簿,無盡的歲月里,你就是被遺忘的幸運兒,可如今……你卻栽在了你親手送我的判官筆下!”</br> 我深吸一口氣,冷漠決絕地寫下了涂桑的死期,就在今日!就是現在!</br> 涂桑先前的囂張徹底被現實打敗,他歇斯底里地狂叫著:“老祖救我……老祖救我……”</br> 聲音由高亢逐漸嘶啞,最后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br> 涂桑飽滿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深陷的眼窩里目光渙散,我能嗅到他身上散發的死亡的氣息,感受到他腐爛的身體,一點一點化作人肉花泥,與陰曹地府融為一體。</br> 涂桑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他不甘地瞪著我,眼中是怨毒,是悔恨,是從未出現過的驚恐絕望。</br> 他張開干裂的嘴唇,枯萎的喉嚨里,發出最后的哀求:“老祖……救我……”</br> 陰生老祖見他大勢已去,已無力回天,壓根就沒有理會他。</br> 畢竟,他只是老祖利用的一顆棋子,如今陰生老祖自顧不暇,怎么可能救一個注定要死的廢物?</br> 涂桑的眼里流下一滴淚珠,他臨死前看清了陰生老祖的真面目,我不知他此刻腦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許是無盡的悔恨吧!</br> 待他的臉黑沉如炭,涂桑喉嚨里咕嚕一聲,呼出一口黑煙。</br> 屬于冥王涂桑的時代,徹底落幕!</br> 我看著地上的黑色血水,不免嘆了一口氣,說起來,這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br> 涂桑的出生就是一個悲劇。</br> 從小就是異類,被人們排斥、恐懼,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欣賞”他的陰生老祖,卻難逃棋子的命運。</br> 最終到死,也得不到陰生老祖半分垂憐。</br> 我用法力驅使著邊上忘川河的河水,水浪翻涌,沖上了岸邊,瞬間就湮沒了涂桑留下的痕跡。</br> 塵歸塵,土歸土,愿忘川河水,能洗去涂桑一生的罪孽和悲哀吧!</br> 我收拾好心情,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判官筆。</br> 真沒想到判官筆竟然如此厲害,有他在手,豈不是天下無敵?</br> 我心念剛起,執筆在地上規規矩矩地寫下陰生老祖四個大字。</br> 肚子再度抽疼了一下,天公悶聲在我肚子里說道:“沒用的,陰生老祖超脫三界,不被判官筆所左右?!?lt;/br> “是嗎?”可我還是執拗地想要試試。</br> 我依葫蘆畫瓢,在陰生老祖的名字下面,寫下了現在的日期和時間。</br>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盯著天上的黑云看了半晌,越看心就越涼。</br> 沒用!</br> 判官筆對陰生老祖沒用!</br> 我失望地垂下了判官筆:“我們該如何對付她?”</br> 天公故作神秘地開口道:“陰陽不滅乃為天道,陰盛則陽衰,同理反之。”</br> 他是在教我用陰陽之道去制衡陰生老祖。</br> 可這兒是陰曹地府,我修煉的又是魔修的功法,上哪兒去找屬陽的力量?</br> 我強行壓制著慌亂,腦海中縈繞著青泠之前說過的概念。</br> 陰陽雙方是可以轉化的,在一定條件下,可各自向其對立面轉化,極陰就是極陽。</br>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里曾提過:“重陰必陽,重陽必陰?!?lt;/br> 陰陽轉化與消長密切相關。</br> 我仰頭望著沈君心,他身后幻化九頭相柳,每一個都金光閃閃,像是幾根粗大的金色樹枝上,掛著九顆刺眼的太陽。</br> 太陽的光芒照亮了陰間的黑暗,也驅散著陰生老祖保護的陰風。</br> 兩股力量在半空中相互對抗,形成了陰陽對抗之勢。</br> 他們旗鼓相當,正如我方才跟涂桑,頗有種不死不休之感。</br> 如今,只要一點點屬陽的力量加持沈君心,便能呈壓倒之勢,將陰生老祖擊敗。</br> 可整個陰間,還有什么東西,是屬陽的呢?</br> 我低頭看向了自己。</br> 是要我突破極陰之界,便能相助于他。</br> 我說做就做,雙腿盤坐在地,正打算運轉一身魔功,天公便出聲制止了我。</br> “萬萬不可!”</br> 我的手指不自覺蜷成拳頭,經過剛才的事,我對天公的話信服不已。</br> “怎么了?”我問。</br> 軟軟糯糯的小奶音語速飛快:“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這兒不是人間,是陰曹地府,如今整個地府都被陰生老祖操控,你剛才忙著對付涂桑,并未留意到,你每次使用魔功,陰生老祖的力量就會增強一分?!?lt;/br> “是嗎?”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稍稍運用了一下功力,打入了黑得的龍卷風柱中。</br> 原本逐漸減弱的風勢,突然間再次生出幾個小型漩渦,沈君心不堪重負,噗的吐了一口鮮血。</br> 我嚇得急忙收回手掌,見他被黑風突襲打得吐血,那顆心就像被人用手從胸腔里生生拽出,帶著窒息感。</br> 天公略顯得意地說:“怎么樣,我說得沒錯吧!”</br> 我立刻收手,我光是釋放一點點功法,就能讓陰生老祖力量大增,我不敢再輕舉妄動,坐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br> “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br> 我急得渾身冒汗,正一籌莫展時,突然聽到黑風中傳出一聲響亮的鳳鳴。</br> 鳳鳴九天,穿云破霧。</br> 一道青色的身影,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黑云里。</br> 鳳凰又謂之火鳥,傳說中,鳳凰是太陽之精,也是火精。鳳凰是五行中的離火臻化為精而生成,天生屬陽。</br> 見到他,我說不出的激動,不管不顧地爬起身:“青鳳……快,噴火相助沈君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