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恐地看向沈君心,一條條白光細如發絲的微光,從我的領口飛出,四面八方不斷地向著沈君心洶涌地刺去。</br> 沈君心痛苦地揚起下顎,輪廓分明的下巴撐到了極限。</br> 他的喉嚨里發出輕微地嗚咽聲,身上的每一寸經絡不受控制地凸起,整個人都在膨脹,豆大汗珠不斷溢出。</br> 見他受盡折磨,我的心瞬間針扎一般疼。</br> “沈君心……”也顧不上陰生老祖和涂桑,緊緊抱住了他。</br> 我捧著沈君心的臉,指尖傳來的細膩和冰冷觸感,仿佛是生命的流逝,我拼命地想要握住,卻無法阻止他的身體越來越涼。</br> “沈君心,你別嚇我……”</br> 他嘴里呵出的寒氣,化作一根根冰針,扎在我的心上,扎在我的肉里。</br> 我千瘡百孔,身體里的溫熱逐漸向外流走,沈君心千萬不能有事!</br> 我暗暗向上天祈禱,用盡自己一生所有,換取沈君心平安無事。</br> 周圍的風又急又猛,吹得我人都是恍惚的,心肝也透著。</br> 沈君心咬緊了腮幫子,努力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可那凌亂的呼吸卻出賣了他,他正經歷著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痛苦。</br> 越是這樣,我就越難過,恨不得把陰生老祖和涂桑的頭顱砍下。</br> “你到底怎么了?”我伸手握住他的脈門,感覺到冷熱兩股不同的真氣在他身體里橫沖直撞。</br> 這兩股真氣類似龍虎相爭,都是沈君心體內的氣息,卻水火不容,非要斗個你死我活。</br> 這么強大的真氣,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早就陰陽失調爆體而亡,沈君心能死死撐住,已經算是奇跡。</br> 我趕緊把他放坐在地,手掌朝著他的后背拍了一掌。</br> 我這一掌用了十分力道,強大的沖擊波震碎他的上衣,就連骨頭都咔嚓作響。</br> 沈君心萎靡不振的身體突然繃直,身體向前傾倒,他噗的吐出一口鮮血,身體里膠著的力量,被我的外力強行分開,暫時盤踞一方。</br> 他的身體熱得滾燙,皮膚被炙烤得通紅,汗液被熱得蒸發,化作蒸騰的白氣。</br> 可是臉色卻蒼白如雪,整齊的眉毛、修長的睫毛上,掛著白色的冰霜。</br> “沈君心,你這是……”我從沒見過這么奇怪的命魂。</br> 沈君心的正要開口,突然眸光一凜,一掌越過我的肩,朝我身后打去。</br> 涂桑的手中的彼岸花,被熱浪一擊即碎,紅色的花瓣飄散在黑風里,很快就被黑暗吞沒。</br> 我回過頭,正好對上涂桑那張略顯驚訝的鬼臉。</br> 他見沈君心這副模樣,還以為沈君心大勢已去,命不久矣,別說他,就連我剛才也以為,沈君心就要離我而去。</br> 但沒曾想到,沈君心雖然氣息紊亂,真氣相斥,但實力都大大超過從前。</br> 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破了涂桑的妖法。</br> 我握住他熱氣騰騰的手掌:“你沒事了?”</br> 他蒼白虛弱的臉上,強擠出一道破碎的笑臉,紫黑的唇瓣吐出森白寒氣:“小玉,到我身后來。”</br> 他話音剛落,后背便顯出一個高大魁梧的幻影,金光閃閃的蛇身,九個挺立的頭顱沖天而起。</br> 這道影子就像孔雀開屏,金光閃耀,氣勢萬千。</br> 他抬起胳膊,吃力地將我護在身后,我眼前一片模糊,哽咽地說出許久以來都想說的那句硬氣話:“沈君心,從前都是你護著我,如今,讓我保護你一次,好嗎?”</br> 他尚未痊愈,身體難受得無法直立,卻執拗地將我護在身后:“傻丫頭,說什么胡話,我比你強,自然是我保護你啊……”</br> 他輕聲笑著,僵硬地挪動著雙腿,不等我出手,也不等涂桑再次出擊,他身后的幻影亮出獠牙,向著涂桑咬去。</br> 涂桑身邊花瓣紛飛,鮮紅艷麗的彼岸花包裹著他,匯聚出一道銅墻鐵壁。</br> 沈君心主動出擊,那顆碩大的蛇腦袋竟然一時間沒有咬破這片紅色的花瓣海。</br> 他眉眼輕挑,頓時來了興趣,他攤開修長的手指,掌心懸浮著一團渾濁的黑氣。</br> 當黑氣以光速撞擊花瓣海時,紅色的花兒似染了劇毒,一瞬間枯萎。</br> 涂桑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他捂著受傷的胸口跌坐在地,華麗的紫色長袍,裹滿了黑泥,整個人狼狽不堪。</br> “陰生老祖救我……”涂桑朝天大吼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br> 我們腳下的大地再次顫動,鋪天蓋地的沙石子彈般朝我們砸來。</br> 眼看著不遠處的一塊青石板界碑被細沙射成窟窿,我眼疾手快劃出一道結界,將所有的沙石都擋在界外。</br> 沈君心贊賞地朝我點了點頭,隨即強撐著身體的不適,勉強站直身體。</br> 他眉頭緊皺,雙拳緊握在腰側,光潔的上身紅得快要沸騰。</br> 我心疼地按住他的肩,掌心傳來一陣灼燒的刺痛,皮膚紅了一大片。</br> “沈君心,你就別逞強了,先想辦法把真氣穩住,這樣冰火交織,你的身體很快就會撐不住。”</br> 沈君心還未開口,陰生老祖便譏笑一聲:“為了一個女人,你放棄神位墮入魔道,真是愚不可及!”</br> 神位?我緊張地咬著下唇,力道之大幾乎浸出血來。</br> 沈君心眼珠驀然紅透,他隱怒地低吼道:“你再多說半個字試試?”</br> 他聲音不大,但那威懾之力卻穿過結界,飄蕩在席卷的黑風中,甚至將黑風的洶涌都壓了下去。</br> 陰生老祖輕蔑地笑道:“怎么?你很害怕她知道真相嗎?”</br> 我一頭霧水,但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若再不明白,那可真要檢查檢查腦子了。</br> 這件事擺明了跟我有關,是他最諱莫如深的往事!</br> “沈君心,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我嗎?”我的眼睛酸澀難忍,與其從陰生老祖的嘴里得知,我更希望他能親口告訴我真相。</br> 沈君心痛苦糾結地抿著唇,這副模樣,比剛才體內的龍虎之爭還要難受萬分。</br> 他避開我審視的目光,他陷入沉默,那雙血紅的眼眸在回憶中逐漸冷卻,流星般墜落,整個世界一片灰暗。</br> 他低著頭,有種暴風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和沉悶。</br> 片刻,他再次抬起頭,譏諷地對著黑風:“收起你那愚蠢和淺薄,本尊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小輩置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