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心鬼魅般出現(xiàn),嚇得我渾身一激靈,差點就誤傷了他。</br> “你怎么來了?”我望著黑暗中的輪廓,陰影下長眉緊擰,但那雙眼睛卻綠得發(fā)亮,對墻上的“獵物”!</br> 沒錯,是獵物!</br> “小玉,不要暴殄天物?!彼砷_手,示意我站在他身后。</br> 沈君心指尖溢出一道微光,利劍般刺入墻面,紅墻好像很害怕的模樣,所有的紅色汁液唰的避開了那束光。</br> 很快,墻壁恢復(fù)了原樣,泛黃的墻面上,畫著幾朵妖冶鮮紅的牡丹花,仔細(xì)看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花都是同一根莖,同氣連枝。</br> 牡丹花的根莖一直延伸到墻壁的邊緣,沈君心抬腳一跺,腳下的木板咔的一聲斷成兩截,露出里面縱橫交錯的植物根須。</br> 我驚呆地看著這一切,手掌的符咒朝面前一擊,地板噼里啪啦碎成了好幾塊。</br> 不止沈君心腳下,我的面前,甚至可以說整個戲臺底下,都是這棵牡丹花的根。</br> 正常的花兒,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根?</br> 每一條根須,就像一只枯瘦的手指,又像枯黃的發(fā)絲,死死抓著地面的泥土和縫隙。</br> “這是……花妖?”我娥眉微蹙。</br> 但轉(zhuǎn)念一想,只是普通的花妖,沈君心又怎會出手制止我,說出暴殄天物的話來。</br> 沈君心雙目放出貪婪的光:“這可是個好東西,你之前不是說,腹中魔胎受了重傷嗎?正好補一補?!?lt;/br>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沈君心要制止我了,如果剛才將她殺掉,確實有些可惜。</br> 見我們要拿她當(dāng)補品,墻上的大牡丹再也坐不住,一層一層綻開花瓣:“別……別殺我……”</br> 我見那花蕊中心,似乎有人影在晃,定睛一看,是一個巴掌那么大,渾身通紅的女人。</br> 這人就是老頭說的血娘子吧!</br> “我修煉不易,還請二位高抬貴手?!彼覀児蛳?,不斷磕著頭。</br> 我不會忘記,血娘子剛才是對我下了殺心,還想打魔胎的主意。</br> 我懶得跟她廢話:“沈君心,怎么動手吧!”</br> 地上的根須一瞬間收緊,我們腳下的地板都跟著顫動。</br> 沈君心威逼的目光,強壓著血娘子:“怎么?想動手?”</br> 血娘子對付我一個人都夠嗆,更別說再加上一個沈君心。</br> 她瑟瑟發(fā)抖,不敢吱聲,想要反抗卻深知實力懸殊,不敢造次。</br> 僵持間,葉非晚一躍飛上戲臺,看到血娘子的剎那,他眼前一亮,難掩貪婪的神色:“好香的血腥味啊……”</br> 他舔著下唇,嗜血的老毛病又犯了。</br> 我見那血娘子被我們圍攏,嚇得不敢動彈,這才小聲問道:“這血娘子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陰差都怕她?”</br> 葉非晚蹲在地上,用手指戳著那抓地的花根:“血娘子是女人的怨念,附著在花的種子上,長成妖花吸人血的妖怪。因為沒有人的皮囊,一身赤裸血紅,又被喚作血娘子。”</br> 怪不得這血娘子從頭到腳都是紅色,原來是沒有皮。</br> “這沒想到了,這兒居然能遇到血娘子,看來早就成了氣候?!比~非晚絕美的臉龐,在月光下泛著兇光:“這玩意兒是大補啊!”</br> 女人幾乎埋在地上的臉猛地抬起來:“我作惡多端死有余辜,可我腹中孩兒是無辜的……”</br> “孩兒?”沈君心目光下移,落在女人的后腰上,仿佛能透過血肉看到肚子里的東西。</br> “我與這位小師父,肚子里都懷著異胎,同為有孕,還請小師父放我一條生路。”</br> 葉非晚摩挲著下巴:“你居然看出她腹中的異胎?!?lt;/br> 他伸手進入墻內(nèi),原本堅硬的墻壁變得跟水一般柔軟。</br> 葉非晚扣著血娘子的手腕:“怪了,她果然有孕?!?lt;/br> 沈君心圍著墻壁附近走了幾步,似乎在感應(yīng)著什么:“這個孩子是死后還懷上的吧!”</br> 他站定在一塊地板上面,明明什么都沒做,血娘子就痛得嗷嗷大叫。</br> “沒錯……”她痛不欲生。</br> 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中,我終于聽明白,這女人是埋在古戲臺下的一具枯骨。</br> 她不記得自己哪年生人,只記得自己跟杜麗娘一樣,是個官宦小姐。</br> 同樣愛上了一個書生,私定終身。</br> 可惜到死都沒能等來書生的消息……</br> 這些年,她的魂魄一直都在此徘徊,想要等到書生回來,不知過了多少年,她的墳塋被踏平,無人知曉這里還埋著一具白骨,便在她身上蓋了戲臺。</br> 她日日聽?wèi)?,漸漸的也學(xué)著吸取人氣,但那時她還未成氣候,不敢輕易現(xiàn)于人前,直到遇見民國那位富商少爺,她感覺,她的書生回來了。</br> 于是跟杜麗娘一樣,她趁夜而出,與那富商公子夢中幽會,懷上了鬼胎。</br> 但是人鬼殊途,女鬼跟富商公子夜夜纏綿,讓那個公子日漸消瘦,身體急轉(zhuǎn)直下。</br> 他家老太太是個明白人,見兒子魂不守舍,形同枯槁,就找了七星閣的道長,那個道長有些年輕,道行還不算太深,收不了她,便讓他們重新出資修了戲臺,將她鎮(zhèn)壓在此地。</br> “那個叫云崢的臭道士,讓他們在戲臺上設(shè)置了震鬼八星圖,還在的墻里埋了鐘馗像,壓得我們母子幾十年不得翻身?!?lt;/br> “云崢?”我聽到這名字,太陽穴不自覺跳了跳:“他究竟活了多長時間啊,這民國都能有他。”</br> 血娘子問道:“你們認(rèn)識那個臭道士?”</br> “何止認(rèn)識……”我咬牙切齒道:“我們的梁子可大了。”</br> 聽見我們有仇,血娘子一副同仇敵愾,相見恨晚:“沒想到那臭道士居然還活著……”</br> 血娘子認(rèn)識云崢時,云崢還是個小毛孩子,當(dāng)時富商家老太太去道觀請道長,卻派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過來,她見是個小孩,便放松了警惕,沒想到卻被云崢困住。</br> “許是蒼天有眼,他們填土?xí)r,帶了一粒牡丹花的種子進來,種子在土里生根,成為我附身的寄托,我以花根為爪,年年月月,一點一點掘開陣法,終于重見天日!”</br> 她剛成氣候,便一記天雷降下,她明明已被天雷劈死,卻莫名活了過來,是腹中胎兒救了她,令她起死回生。</br> 九十年代重修戲臺破了土,鎮(zhèn)壓她的陣法徹底消失,她便附著在這面墻上,每晚出來唱戲,吸引路過的游魂野鬼,在觀眾里尋找她的戀人。</br> 聽完她的故事,我倍感唏噓,確實是個怨伶。</br> 不過,她剛才的話,倒是讓我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她腹中胎兒,竟能讓她起死回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