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悚地看著不斷向前的腳尖。</br> 怎么回事?身體不受控制……</br> 感覺就像……被人勾了魂,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br>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小鬼們手里的紙幡,看來我沒猜錯,這就是招魂幡!</br> 卻又跟我印象中的招魂幡有所不同。</br> 看來,涂桑專程對付我這個活人的招魂幡。</br> 我被招魂幡引著,一步一步走進空曠的街道里。</br> 先前還看到的游魂黑影,好似被人清場,消失得無影無蹤。</br> 偌大的古街古巷空無一人,周圍的房子黑乎乎的,瓦片是黑的,墻面也是黑的,整個世界就像一幅水墨勾勒的簡筆畫,但行走在其間,卻又無比的真實。</br> 我轉動著眼珠子,看向身側的青鳳。</br> 她早已化作人形,一身螺青色的外套,成為天地間唯一的顏色。</br> 相比第一次見面時,她五彩斑斕的妝容,如今的她素面粉黛,清新脫俗,那七彩的眼影抹掉后,一雙鳳眼出奇的好看。</br> 美則美矣,但整個人呆呆的,分明就是個行走的木偶。</br> 看來,她也被招魂幡所迷了。</br> 如今,我們兩個都中了招,也不知這群小鬼會將我們帶去什么地方。</br> 我惴惴不安地盯著小鬼們青灰色的后腦勺。</br> 他們一個個激動得就像螞蚱,帶著我們穿行在大街小巷,方才這條主街,我們已經走過了三遍,小鬼們卻樂此不疲地一直帶著我們閑逛,究竟是什么意思?</br> 我從一開始的驚慌和警覺,逐漸平靜下來。</br>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環境,這里真是酆都城嗎?</br> 書籍中記載的酆都,是一座巍峨壯麗的城池。</br> 可我們面前的城,總共就三條街,串聯著十幾條小巷,根本不足以稱之為城,說是個小鎮都抬舉它。</br> 而且還在深山老林里,若不是青鳳,這地方,恐怕鬼都找不到吧!</br> 鼎鼎有名的酆都城,怎么可能藏在深山里?</br> 我暗自腮幫子,我們上當了!</br> 這兒根本就不是酆都,而是一個困住我們的陣法。m.</br> 怪不得我剛落地時,總覺得面前的景色太不真實,看來,這一切都是虛幻。</br> 涂桑利用招魂幡把我們困住,讓小鬼帶著我們兜圈子,卻遲遲沒有動手,原因只有一個——他想拖住我們!</br> 沈君心進入西海,隨時都能喚醒陰生老祖,一旦那雙深藏的紅眼睛蘇醒,一切都來不及了……</br> 這才是涂桑的真正目的!</br>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靜靜地看著沈君心犯下滔天大錯,不動聲色借刀殺人。</br> 想到沈君心,我身體里迸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br> 轟隆!</br> 天空中響起一道悶雷,那是我心中的怒吼。</br> 涂桑這個卑鄙小人……我絕不會讓他陰謀得逞……</br> 我努力地控制全身的主動權,阻止著腳步前進。</br> 身體里的力量,化作一道奔騰的熱流,從丹田處游走至四肢百骸。</br>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里的神經癥一條條恢復知覺,麻痹的經脈不斷地跳動,一場無聲的戰役打響,與招魂幡的神秘力量用力拉扯。</br> 兩道強力的沖擊,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br> 噗!</br> 招魂幡無火自燃,小鬼們發出刺耳的叫聲,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br> 我用盡全力抬起胳膊,掌心印出暗色云篆符,混亂間,我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記得自己丟出了哪道符。</br> 小鬼的利爪剛到面前,就像碰到了一團火,爪子連同青色的小身板,化作一道青煙。</br> “青鳳!”我扭頭看向身旁,青鳳虛弱地坐在地上,只手捂著腦袋。</br> “主人……”</br> 她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朝我伸來,望著那纖細的五指,我眼前再度模糊起來……</br>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一雙無比華麗的血漬,踏在清冷的青石板上,停留在我眼前……</br> 冰冷的指腹,在我臉上游走,捏著我的下巴,端詳了很久很久。</br> 我用力地睜開雙眼,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br> 雪白的肌膚,透著地獄般的陰寒,由內而外透著刺骨的寒。</br> 果然是涂桑!</br> 見我醒來,他快速收回手指,一副君臨天下的氣勢俯視著我。</br> “醒了……”</br> 我想要起身,卻發現后背牢牢被凍在了一張冰床上。</br> 周圍好黑,一顆茵綠的夜明珠照亮眼前,將他的影子映在墻上。</br> “別再白費力氣。”涂桑趾高氣昂的語氣,透著些許不屑。</br> “你這個卑鄙小人,為了對付沈君心不折手段,我不會放過你!”我急火攻心,胸口一番氣血上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br> 外面不知情況如何,我怎能不急呢?</br> 見我吐血,涂桑的眼尾抽了抽,似有些動容,但他這千面臉,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許,我看到的,只是假面呢?</br> “隨你怎么說,本尊不會動你,待十二個時辰后,你身下的冰自會融化……”</br> 十二個時辰也就是二十四小時,到時黃花菜都涼了。</br> 我強忍著慌亂,想要用法術融冰,可身上卻仿佛中了某種禁制,一點法力都施展不開,就連畫符都失去了作用。</br> 陰哨和混沌珠在我背包里,卻壓根就起不來作用,我夠不到。</br> 如今我被粘在冰上,動彈不得,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br> 更讓我絕望的,是青鳳不在身邊。</br> “涂桑,我的青鳳呢?”我問道。</br> 涂桑冷清的嘴角不屑地勾了勾:“一只鳥而已,本尊壓根就沒放在眼里。”</br> 聽到他沒有為難青鳳,我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心中抱著希望,青鳳一定會去搬救兵來幫我吧!</br> 似猜到我所思所想,涂桑冷笑道:“別傻了,沒人可以救你,我說了……十二個時辰,你就會自由,本尊說話算話……”</br> 說完,他雙手背負在背轉身就走,我甚至都沒看清他是怎么離開的,高大的人影眨眼就消失不見。</br> 我看著周圍漆黑的墻壁,四面都是墻,密不透風,應該是間密室,而我身下的床,也不是普通的石床,上面的冰能穿透皮肉,刺入骨髓,與我骨肉相連。</br> 我躺在床上,盯著寒氣森森的天花板,腦子亂得一塌糊涂。</br> 地母的話縈繞在耳邊,外邊的戾氣恒生,瘟疫橫行,沈君心只身進入西海。</br>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積壓在我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br> 在我最絕望,最無助時,小腹破天荒地抽痛著,稚嫩的嗓音在刺破冰層,傳進我的腦子里。</br> “娘親別怕,你還有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