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著隨時被發現的危險,埋頭研究著他的眼睛。</br> 果然,一道暗光閃過之后,眼前的眼仁慢慢地分離出了另一只,一只黑色,一只藍色,雙瞳并排擠在狹長的眼眶內。</br> 雙瞳并立!</br> 這下,我更加確定他就是蘇韻了!</br> 果然跟我們料想的一樣,胡靈做了他的走狗,將雙瞳給了他。</br> 我愣神的剎那,藍色的瞳孔發出細微的光芒,我知道,這是老三給我發出的信號,他聽到了我的呼喚。</br> 這雙藍色的眼珠,就像一對鎖住大海的藍色玻璃球,晶瑩剔透,里面似有液體在流動,十分驚艷。</br> 我知道他在等著我開口,可我被神秘人盯著,什么都不敢說,只是朝瞳孔笑了笑,手指一松,合上了他的眼皮。</br> 知道他是蘇韻后,我對他也沒了好臉色,手指一松,他腦袋咚的一聲撞在了地上。</br> 想到他剛才借著酒勁發瘋,差點就把我給……</br> 我氣不打一處來,狠狠踹了他幾腳。</br> 蘇韻喉嚨里傳出幾聲悶哼,痛苦地皺著眉頭。</br> “痛!”我現在恨不得拿把剪刀閹了他,讓他去當太監。</br> 居然還想騙婚,還想欺負我。</br> 我越想越氣,手指掐著劍訣,對著角落里一根鐵鏈比劃了一下。</br> 鎖魂咒剛放出,地上的鏈條便咣當作響,歪歪扭扭似一條怪蛇,鉆進了蘇韻的身下。</br> 眨眼的功夫,快到我都沒看清是怎么回事,蘇韻就被五花大綁,捆成了一只大粽子。</br> 我拍拍雙手,滿意地看著腳下,油然而生一道安全感。</br> 至于怎么處置……我得好好想想!</br> 眼下,神秘人那邊肯定瞞不住了。</br> 他一定知道,我識破了蘇韻的身份,就算繼續誆騙蘇韻,神秘人也不會上當,這顆棋算是廢了!</br> 我先前的美人計,挑撥離間,都化作了泡影,白忙活了!</br>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殺了他。</br> 我抄起床頭掛著的一把古刀,刀身略有我小臂長,呈現出很流暢的彎曲。</br> 這把刀兩邊鋒利無比,最適合割/喉放血。</br> 我單手持刀,架在了蘇韻的脖子上,正打算動手,小腹突然猛地抽搐起來。</br> 好痛!</br> 肚子咕嚕作響,像吃錯了什么東西,痛得翻江倒海。</br> “魔胎,你什么意思?”我用力地按著肚子,隱約摸到了魔胎滾圓的輪廓。</br> 魔胎拼命地跳動著,比心跳還要猛烈,強烈的撞擊帶來的劇痛,讓我根本直不起腰。</br> 好好的,它突然發什么瘋?</br> 我握刀的手都在打顫,根本拿不住刀柄。</br> 咣當!</br> 古刀掉落在地。</br> 腹中的疼痛戛然而止。</br> 我跌坐在地,剛洗干凈的身上,溢出一層黏黏糊糊的冷汗。</br> “魔胎,你瘋了?!”我罵道。</br> 那小奶音鉆進了我的腦子里:“娘親,千萬不能動手啊!”</br> 我疑惑地揚著長眉:“你在阻止我?”</br> “娘親,蘇韻是神職,你若弒神,定會被天神群起而攻之。”</br> 魔胎的話令我心中氣焰消了大半。</br> 它說得沒錯,蘇韻是神明,就算有罪,也該由天界處罰,我若動手,便是跟整個天界為敵。</br> 這殺也不行,放也不甘心,難不成,就這么吃啞巴虧算了?</br> 我磨著牙,喚了兩個魔修進來,把蘇韻抬到水牢里去泡一泡。</br> 魔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照做了,片刻后,其中一個魔修返回后朝我稟告:“啟稟魔尊,您還是去看看吧,縹緲墟出大事了……”</br> “大事?”我看這風和日麗的,哪兒來的大事?</br> 但看他緊張的模樣,不像在撒謊,我心頭一緊,難不成是沈君心他們攻進來了?</br> 不應該啊……縹緲墟縹緲無依,一旦關閉入口,就會很難進入,在加上無悔的死守,按理說,不會出什么大事。</br> 我讓魔修帶路,先下去看看。</br> 魔修略顯僵滯地點點頭,起身后四肢僵硬地在前領路。</br> 我們一路離開寢殿,越過神霄寶殿,向著另一處秘境走去。</br> 那兒是斷崖,崖下是積尸谷,平日里很少有人會來。</br> 我看向魔修的背影,越走越覺得不太對勁。</br> 縹緲墟哪兒都可能出事,偏偏就這積尸谷是最不可能出事的地兒。</br> 這里谷底常年黑霧不散,怨氣沖天,底下還有專門看守的地獄獒犬,根本不可能有人闖進來。</br> 我站在原地,戒備地盯著這魔修:“你帶我來這兒,究竟想做什么?”</br> 魔修被我識破,轉頭的瞬間,身上的皮膚起了好多碗口大的燎泡,很快就化作一灘血水。</br> 我嚇得向后一步,后腦勺撞到了一個軟綿綿的身體。</br> 我扭頭一看,差點沒嚇尿在原地。</br> 看清眼前這張端莊大氣的臉龐,眉眼間透著說不出的慈愛,我忍不住叫出了聲:“姑姑……”</br> 地母娘娘不知何時進來的,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后。</br> 見到她,我一瞬間熱淚盈眶,見著親人了啊!</br> 地母娘娘朝我做了個禁聲的姿勢,示意我去斷崖那邊。</br> 我不疑有他,朝著斷崖靠近,底下的怨氣呼嘯而上,帶來難以忍受的腐敗氣息。</br> 地母娘娘站在邊上,月牙般的眉毛隨之皺了皺。</br> “小玉,你怎么這么傻?”她刻意壓低了嗓音。</br> 進入縹緲墟,確實很沖動,但我別無他法。</br> “姑姑,你是沈君心的長輩,也是我的親人,我不想瞞你,我……我正在想辦法對付魔胎,這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人無關,我不想再連累他了。”</br> 地母娘娘搖了搖頭:“傻孩子,沈君心早已身處其中,無法置身事外,你又何必說連累呢?”</br> 不管她說什么,我都沒有松口,我死不要緊,整個縹緲墟陪葬也無所謂,我只想他能活著,好好活著!</br> 就算沒有我,他也能瀟灑地活在世間,長命百歲地替我活著。</br> 地母見我心意已決,她也有些急了:“你就算抗不過去也還能重來,可是君心那孩子,已經沒有以后了……”</br> “姑姑,我雖然很多事不知道,但你也不能誆騙我啊!”</br> 地母急得連聲嘆息,慈悲的眼里溢滿淚水:“你可知,這一世是他在神前求來的!他的命因你而生,一旦這次你撐不下去,你還能繼續輪回,可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他了……”</br> 咚咚!</br> 我的心猛拽了兩下,眼前霎時間山崩地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