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br> 若不是他攔著，我恐怕已經起飛。</br> 我默默地縮回腳尖：“現在該怎么辦？”</br> 沈君心低下頭，朝我臉上噴了一口白氣，示意我向前看去。</br> 竹林深處，有個鬼鬼祟祟的黑影一閃而過。</br> 我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是李富貴嗎？”</br> 沈君心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后跟我咬著耳朵：“我去會會，你站在原地，有情況就叫我。”</br> 我看著身邊詭異的竹子：“你就不能帶我一起嗎……”</br> 他眼尾往反方向一掃，給我使了個眼色：“乖乖站著，你不會有事。”</br> 然后他的手在袖底晃了一圈，嘴巴念念有詞，像在對我施法。</br>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一簇竹子。</br> 干枯的落葉堆上，有兩道陷下去的凹痕。</br> 周圍明明沒有風，竹葉幾乎都靜止，但凹痕邊上的綠葉，卻均勻地晃動著，就像有人在呼吸吐氣。</br> 我的背脊瞬間就涼了，前方有黑影，后邊還有個看不見的家伙，沈君心卻要放我一個人在圈里。</br> 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口替尸井里，除了絕望還有不解。</br> 他為什么總要置我于險境？</br> 我正打算問他，他早已化身為蛇，麻溜地從竹子和地面的縫隙鉆了出去，瞬間就沒影了。</br> “沈君心……你大爺……”我氣得跳腳，卻不敢跨過竹子。</br> 身后傳來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地上的落葉不停地響，好像在朝我靠近。</br> 我的心怦怦狂跳，我能感覺到，那個看不見的人，正一步一步朝我走來。</br> 我嚇得冷汗直冒。</br> 別慌，先沉住氣，實在不行，我就大聲地叫。</br> 我緊張地側著耳朵，腳步聲走到竹子邊上，突然就停下了，然后不安地在我周圍徘徊。</br> 沙沙……沙沙……</br> 我只聞其聲，也能看到落葉翻滾，卻壓根看不見人。</br> 這感覺，比見鬼還要難受。</br> 因為看不見，所有恐怖的畫面全都擠在我的腦子里，幾乎快要把我吞噬。</br> 我張開嘴正要叫人，一個低沉的嗓音在面前炸響。</br> “白玉……”</br> 我屏住呼吸，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br> “不要相信沈君心！”</br> 我警惕地盯著面前。</br> 這人是誰？</br> 他接近我，難道就為了挑撥我和沈君心？</br> “他一直在利用你，擔心被他害死……”</br> 我終于忍不住：“我有什么好利用的？”</br> “你所有的苦難，皆是因他而起。”</br> 見我不為所動，男人焦躁地壓低嗓子：“想知道真相，今晚子時來村外的擋箭碑。”</br> 說完，身邊的竹子伴隨著破風聲，刷的一下彈了起來。</br> 我緊張的心弦一下子繃斷，發瘋地叫著沈君心。</br> 厚厚的落葉堆下，冒出一道筆直的痕跡，勢如破竹奔到我面前，探出半個大蛇腦袋。</br> 我顧不上他是蛇身，一把將他抱在懷里。</br> 沈君心幽暗的眼眸，頗有深意地盯著我：“見到什么嚇成這樣？”</br> 我瑟瑟發抖，腦中回蕩著男人的話。</br> 沈君心在利用我，可能會害死我……</br> 我的苦難都是因他而起。</br> 真是這樣嗎？</br>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地生根發芽。</br> 我強壓著恐懼，腦子也越發清醒。</br> 沈君心來得那么快，一看就是在附近，且時刻準備著。</br> 難道……</br> “沈君心，你剛才是故意把我留下的，對嗎？”</br> 懷里的蛇身僵了一瞬：“沒錯。”</br> 他果然不是去追什么黑影，而是故意讓我落單，引誘那人上前。</br> 我的心拔涼拔涼的，有股冷風肆掠：“其實你大可以提前告訴我。”</br> 沈君心扭動著蛇身，緩慢地攀爬在我肩頭：“我給過你提示。”</br> 對！他離開前，給過我一個隱晦的眼神。</br> 我也確實發現了不對勁。</br> 可是，這莫名其妙的提示，只能讓我越發緊張。</br> “我有十足的把握，他傷不了你。”他冰涼的信子，舔了舔我的臉頰：“我會保護好你。”</br> 我在意的，是我的安危嗎？</br> 我只是受不了他拿我做餌，卻什么都不告訴我。</br>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什么都告訴他。</br> 他光滑的蛇身，卷上我的手臂，陰冷的一雙綠眸，幾乎湊到眼前：“所以……你剛才看到了什么？”</br> 我與他四目相對：“什么都沒看到，我只是被彈起的竹子嚇了一跳。”</br> 沈君心身上寒意漸濃：“真的？”</br> “真的。”</br> 他冷笑一聲，蛇臉突然露出人一樣的狠戾表情：“小玉，你學壞了……”</br> 他張開嘴，狠狠朝我咬來！</br> “啊……”</br> 我拼命地甩開他，手腕上多了兩道帶血的牙印。</br> 沈君心翻滾一圈，他立起蛇身，身體變得膨脹，逐漸高出我一個頭。</br> 我捂著手腕：“你有病啊！”</br> 他舔著唇角的血：“為了外人來騙我，你說……我該不該罰你？”</br> 我渾身冷僵，原來他都看到了，那他還……</br> 我怒不可遏：“你剛才是在試探我！”</br> 他伸出手，指腹溫柔地撫向我的傷口：“疼嗎？”</br> 我生氣地手挪開。</br> 他望著那兩個血窟窿：“其他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他……”沈君心極其痛心地笑道：“你怎么可以相信他的話！”</br> 我鼻子一酸：“我為什么會信他，不應該問問你自己嗎？你什么都瞞著我，你讓我覺得很沒有安全感！”</br> 我把憋在心里的話，一股腦全都倒了出來：“三歲那年，你為什么要上我的身，讓我得軟骨病？”</br> “為什么對我忽冷忽熱？既能為我豁出性命，又時常把我置于險境？”</br> “你明明認識空墳那個男人，也認識剛才那個人，卻什么都不愿告訴我，為什么？”</br> 我一口氣發出幾連問。</br> 沈君心陰蟄地看著我，卻一個字都不肯說。</br> 良久，他轉過身，背脊繃得筆直：“沒有為什么，你只需知道，我永遠不會害你……”</br> 他徑直向前走去，剛走兩步就頓了頓：“今晚你不用赴約了。”</br> 都被他聽到了，我當然不會去赴約。</br> 難不成，另一只手再被他咬一口對稱嗎？</br> 我按著傷口，第一次見他發那么大的火。</br> 沈君心好像很介意這個男人，介意到發瘋……</br> 我們一路無話，往密林深處走去。</br> 遮天蔽日的竹葉底下，一個黑影在林中亂轉，身形很像李富貴。</br> 我很害怕，卻倔強地跟沈君心拉開一段距離。</br> 沈君心側過頭：“小玉，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