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忍地閉上雙眼，假的，都是假的！</br> 九尾狐笑呵呵地勾著我的下顎：“若你想終止，我隨時恭候?！?lt;/br> 我晃著沉甸甸的腦袋，身上驚出一身冷汗：“接著再來！”</br> 她莞爾一笑，再次點燃青銅球里的煙霧。</br> 我在一次次反復的折磨中，經歷了八次不同的人生。</br> 每一次，我都是一個惡魔，最后不得已將沈君心殺掉。</br> 八次的精神折磨，讓我的精神出現了問題。</br> 我看到八個沈君心站在我面前，不同的衣著，不同的神態，不同的死法，唯一相同，是他們在朝我招手。</br> “小玉……過來……”</br> 我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朝著眾多的沈君心走去……</br> 他們每一個人，都朝我伸出手，紛紛拉扯著我，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跟誰走。</br> “丫頭……喂！”身后，傳來九尾狐急切的呼聲。</br> 我很想回頭，卻被一只白皙的大手捏住了下巴：“別看……不要離開我……”</br> 穿著浴袍的沈君心，渾身是水地站在我面前，他的脖子上留有一雙纖細的紫手印，他是第三次被我掐死的，我不想殺他，可是……我控制不住……</br> 師父說，魔考，就是做自己內心相悖的事，我一遍一遍在幻境里殺掉心愛的人，醒來后喘口氣，再次輪回往復。</br> 我已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br> 只覺得身體在不斷的拉扯間四分五裂，我已不再是我，再次飄蕩在空中，變成了一朵云，一團匯聚了污濁之氣的烏云……</br> 身上本屬于我的氣息，逐漸被風吹散，我的身體溢出道道黑氣。</br> 猛烈的黑氣化作一雙巨獸，在風中張牙舞爪，我化作暴雨，湮滅地上的城鎮，看著無辜的百姓在水中上下翻涌，痛苦哀嚎，我拼命地吸食著他們身上的怨氣和死氣，我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越來越膨脹……</br> 就在我遮天蔽日，讓腳下永入黑暗和嚴寒之時，胸口的滾燙令我猛然回神，劇烈的疼痛，刺得我頭皮發麻。</br> 我抬起頭，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灑在我的臉上。</br>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一尊金光閃閃的神像，一閃而逝。</br> 暴雨停歇、洪水消退、所有的哀嚎化為歡呼。</br> 幸存的人們跪在地上大呼天神慈悲，不斷磕著響頭。</br> 怨氣、怒氣和死氣消失殆盡，我化身的烏云消散在天地間。</br> 我陷入了混沌之中，沒有天和地，沒有日與夜。</br> 我不知道在哪兒，只知道自己在不斷下墜。</br> 周圍傳來一些細細索索的聲音。</br> 九尾狐嬌滴滴的嗓音，急切地說：“我就說她不行……沈君心都做不到，她一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做到？”</br> “再等等！”青泠冷酷地開口，透著慣有的冷清。</br> “我們費了這么多心思，吊了沈君心這么久，該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吧！”九尾狐問。</br> “不會。”青泠語氣雖然沒變，但我卻能聽到，氣息明顯有些亂了。</br> “祭司，萬一她真的……你會怎么辦？”</br> 我不知道青泠說了什么，只感覺到脖子一涼，劃過一道冷風。</br> 我心頭一跳，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混沌產生的幻覺。</br> 如果他青泠真和九尾狐認識，那魔考的事，便是一場巨大的陰謀！</br> 我繼續下沉，但腦子卻越發清醒。</br> 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被青泠牽著走。</br> 是他主動指明方向，破壞了沈君心的魔考。</br> 也是他用青銅鈴定住了沈君心，讓我來蛇仙廟找九尾狐。</br> 而九尾狐，就像刻意在等我一般。</br> 對了，青銅鈴和青銅球……都是青銅制作的法寶。</br> 我仔細回想兩者，雖然樣式和花紋完全不同，但直覺告訴我，它們已經是配套的！</br> 我細思極恐，難道青泠和九尾狐真的在醞釀著某種大陰謀？</br> 這么說……所謂的魔考，或許根本不像他說的這般。</br> 我的腦子很亂，回蕩青泠所說的每一句話。</br> 似乎每一句話，都在把我往極陰的魔修路上引。</br> 我警覺地縮成一團，腦海中回蕩著青泠的話：“萬物皆由一念間……”</br>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br> 所以……青泠是想要我成為魔還是佛？</br> 我豁然睜開雙眼，身體迸發的強大氣息，穿云破霧，打破了平靜。</br> 我明白了！</br> 為什么我是以云的方式進入和結束，云者，千變萬化也，水滴匯聚成云，柔則滋養萬物，剛則湮滅眾生。</br> 遇陽則煥彩，遇陰則淤積。</br> 先前好幾次，我受青泠的影響，總是做著與心相反的事。</br> 越是愛著這片土地，就越要毀了土地。</br> 越是深愛沈君心，便越是要以愛之名傷害。</br> 萬般不過是我心中的執念，只因……我一直記著青泠的話。</br> 所謂魔修，絕不能修行五行靈氣。</br> 而這方天地的所謂濁氣、怨氣、死氣、怒氣，都由我而生，只因我心中的執念，想要快速通關。</br> 從始至終，我從未想過，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br> 先天為陽，先地為陰，那我這天地間游蕩的云朵，為什么不能行走于中？</br> 我豁然開朗，身上一半陰沉，一半明媚，天地間風卷云涌。</br> “從來就沒什么極陰極陽，太陽落下的地方，一定會有陰影。有陰影的地方，必定存在著光！”</br> “法無正邪，人有善惡！”</br> “用好是救人，用不好是殺人，萬般皆在一念之間?！?lt;/br> 我頓悟，身上的云層不斷變幻，匯聚成一尊女神的樣貌。</br> 金光閃耀，照著身上熠熠生輝，一陣風吹過，女神仙原地轉動，露出背后陰面獠牙的天魔像。</br> 神與魔共為一體，竟然是如此的和諧！</br> 轟隆！</br> 周圍發出一聲炸裂。</br> 皸裂的天空透出一縷紫氣，飄飄然飛出一串紫色的手串。</br> 十余顆圓潤發亮的珠子，透著稀薄的紫氣，串珠下方掛著一個白玉紫流速的吊墜，造型十分別致。</br> 我望著那手串，比石榴石更透亮，比紫水晶更深沉，不知是什么材質。</br> 紫手串晃悠悠地懸停在我面前，我試探地伸出手，紫手串落到了我的手心。</br> 冰涼的觸感，流水般浸潤我的掌心，我渾身如同沐浴清泉，四肢百骸如獲新生。</br> 我驚奇地看著紫手串，一晃神，突然從空中掉落，落回了地面。</br> 青泠和九尾狐并肩而立，吃驚地瞪著手串。</br> 九尾狐驚呼：“這怎么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