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猛地嚇了一跳,氣得破口大罵:“喊什么喊?”</br> 張叔滿臉驚恐,對著滿地游魂般的村民,又看看村長拉長的老臉,雙腿一軟,跌坐在地。</br> “村口……村口的龍井干了,鐵鏈嘩啦啦地響。”</br> 村長臉色突變:“我擔心的事,終究還是來了……”</br> 他低頭看向地上的影子,不僅是他,老爸、張叔還有地上跪滿的上千人,他們身上的影子,一點一點變淡,最后消失不見。</br> 他們都成了沒有影子的人!</br> 老爸雙目圓瞪:“這……這是……”</br> 老村長的拐杖哆哆地跺著地:“詛咒!我們的村的詛咒……”</br> 他含著淚,干枯的身體,透出朽木的絕望氣息:“我們村子,因龍井而建,從古至今都受著同一個詛咒!”</br> 每當遇到血月,村子里的都將為龍井獻祭,雖然不會馬上死去,但獻祭過的人,身上都會得一種怪病,壽命都不會超過五十歲!</br> 我在一旁聽著,這東西聽著不像獻祭,而是想借壽!</br> 龍井里的東西借了全村人的壽命,他們的命自然就短了。</br>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一切尚未定論。</br> 老村長雙膝跪地,對著天上的血月哀嚎:“龍井里的妖怪要出來了……唯一能改變全村命運的,就是顧瑤肚子里的孩子,山神的孩子……”</br> 老爸親眼見到自己和村里人身上的變化,他撓了撓后脖子,緊接著是手臂,抓撓的動作越來越大。</br> 他察覺到不對勁,撩開衣袖一看,皮膚上長了很多紅色的斑紋,就像……蛇紋和龍鱗之類的東西。</br> 張叔也趕緊撩起衣袖,身上同樣的位置,也是布滿鱗紋。</br> “這……這……”</br> 老爸、老村長和張叔的頭上,隱隱有一道煙霧泛出,一絲一縷在半空中匯集,朝著村口的方向飄去。</br> 我暗叫不好,看來真有東西在吸取他們身上的東西。</br> 老村長砰砰地朝我爸磕頭,額頭都磕破了,流了一臉血。</br> “白老弟,全村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求你行行好吧……”</br> 村長老淚縱橫,不斷地磕頭求著他,老爸略有些動容,回頭看了一眼產房里,哀嚎的媽媽,又看看老村長,片刻后,他做出了決定:“孩子可以給你,但是顧瑤絕不能死!”</br> 我站在一旁,聽到老爸的決定,心中的世界仿佛坍塌。</br> 可我不怪他,畢竟……整個村的人,上千條人命,全都在他一念之間。</br> 犧牲一個小孩,換取全村的安寧,這筆買賣很劃算。</br> 可這心卻仿佛塞進了一團悶云,喘不上氣,又難以下咽。</br> 聽到老爸的話,村長的兩眼放光,隨即又犯了難:“可這孩子胎位不正,怎么弄呢?”</br> “我試試!”老爸轉身走進房里,我緊隨其后,見到簡陋的木床上,躺著個滿頭大汗的女人。</br> 相比之前,她收拾得很干凈,跟杜燕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一晃眼,我還以為看到了我自己!</br> 我跟媽媽還真是一模一樣啊!</br> 不她臉型偏長,略顯成熟,濃密的平眉透著英氣。</br> 她虛脫地躺在床上,雙手被人綁在床頭,攥著拳的指節白得發透。</br> 見到老爸,她滿臉嫌惡,害怕地往里縮了縮。</br> 老爸垂著腦袋:“瑤瑤,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來,是想跟小家伙說兩句。”</br> 媽媽張開干裂的嘴唇:“你滾……你滾……”</br> 她想抬起腿踹他一腳,卻壓根沒有力氣。</br> 見到媽媽生我這么辛苦,簡直去了半吊命,我眼里的酸澀再也忍不住……</br> 老爸沒有理會媽媽,咬緊腮幫子走到床邊,他雙膝跪下,輕撫著媽媽滾圓的肚子。</br> 他貼在媽媽的肚皮上,小聲地嘀嘀咕咕:“你是山神的孩子,我知道你聽得到,現在村里遭逢詛咒,有妖怪作怪,你是全村的希望,請你出來吧!”</br> 肚皮突突地撐出兩個小腳印,其中一個直接踹到老爸臉上。</br> 老爸吃痛地皺著眉:“你要是再不出來,他們就要開膛破肚,把你媽媽弄死了!”</br> 撲騰的小腳丫瞬間停下,似乎在猶豫,很快,腳丫從肚子的下方,突然變到了肚皮的上方,靠近胃的方向。</br> 老爸欣喜若狂:“快,穩婆快來,胎位正了!”</br> 我望著肚皮上的動靜,目光穿越十九年時光,看向肚皮里那個活潑好動的我!</br> 那時的我,在想什么呢?</br> 是保護這個無關緊要的村子?</br> 還是只想保護媽媽的安危?</br> 半小時后,我呱呱落地,瘦小的蜷縮成一團,就像只落水的小貓咪。</br> 爸爸看我的目光,透著慈父般的戀愛,小心翼翼地把我捧在懷里,生怕一用力就捏碎了。</br> “這么可愛的小娃娃,馬上就要……”他哽咽地親了親我的額頭:“孩子,對不起……”</br> 他抱著我出門,老村長三步并作兩步沖到老爸面前,從他手里將我奪過。</br> “就是她……就是她了……”老村長抱著我,步履蹣跚地往村口跑走,我心急地一路尾隨,跟著他的來到井邊。</br> 老村長再次下跪,雙手將我舉過頭頂:“大仙在上,我是銅鼓村的村長……今日獻上山神的孩子,還請您饒了我們全村的百姓吧……”</br> 井里咕嚕咕嚕作響,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往外冒著。</br> 地上的鐵鏈顫動著,就像有人在順著鐵鏈向上攀爬。</br> 我好奇地走到井邊,往里探去,看到了難以解釋的一幕!</br> 這還是我之前見過的龍井嗎?</br> 里面不再是狹小的井壁,而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宇宙,浩瀚的星河,匯聚成旋渦狀,延伸至黑暗的深處……</br> 我嚇了一跳,剛往后退去,里面就傳出一陣低沉的嗓音:“諾……”</br> 這是許可的意思,老村長咬著牙,一步一步走到井邊,他不敢往里面看,閉上雙眼,將手里的小人兒,往井口里扔去……</br> “不要!”我飛奔而下,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井口,可那花花綠綠的襁褓,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我的身體……</br> 血月的紅光下,老村長身上的影子歪向一旁,他撩起衣袖,皮膚上的鱗片斑紋消失不見。</br> 他喜極而泣,含著淚光再次朝井口拜了三拜。</br> 我絕望地橫在井口,卻發現,這口井,竟然莫名其妙地合上了!</br> 就像一張半開的嘴唇,悄然地合攏,地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井口。</br> 我嚇得不敢吱聲,看著“愈合”的土地,除了絕望還是絕望。</br> 我就這樣被一口井“吃了”?</br> 不,不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