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面被人動了手腳，當我們下來，毫無防備地看向鐵鏈，看向無限延長的遠方，便會被催眠。”沈君心憤憤然地抿著嘴。</br> 千防萬防，誰能想到問題出在鐵鏈上。</br> 為證實自己的猜想，沈君心輕盈地騰空而起，落到鎖鏈上，腳底蜻蜓點水一踩，無數的黑甲蟲雨點般墜進水里。</br> 他語氣沉沉：“看來，已經有人來過了。”</br> 我第一個想到蘇韻，但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br> 蘇韻若是能進西海，早就興風作浪，絕不會等到此時。</br> 究竟是誰如此神通廣大，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西海，布置了這一切。</br> “你有頭緒嗎？”我問。</br> 沈君心緩慢地搖搖頭：“不知，想必那人，不是沖著你來的！”</br> 他飛回我身側，腳底落地的瞬間，揚起一抹細沙。</br> “那人沒料到你會出現，更想料到，我會通過你的陰哨，發現端倪……”</br> 我與陰生老祖斗法時，天上地下的海面歸于平靜，還同時出現了兩雙眼睛。</br> 正是這一幕，讓沈君心發現，那兒并非真正的西海。</br> 沈君心說：“西海是被我強行分開，一陰一陽，相互制衡。一旦出現同陰或同陽，整個西海必然動蕩，不可能風平浪靜。”</br>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br> 當時我也覺得怪怪的，但情況緊急，壓根就沒工夫多想。</br> 如今催眠陣法已破，我再看向海面，哪里有什么紅眼睛和水龍。</br> 一面平靜，一面洶涌的海水，亙古不變地交疊著，維持著西海的平衡。</br> 沈君心轉過身，平坦的后背的面對著我：“上來吧！”</br> 我很是熟絡地爬上他背脊，雙手摟著那修長的脖子。</br> 沈君心這次沒有化身成蛇，而是腳踏鐵鏈，輕盈地向遠處飛去。</br> 呼呼的海風吹亂我的頭發，我枕在他的肩頭：“你說，他既然能進入西海，為什么要大費周章給我們催眠，給陰生老祖造夢呢？”</br> 沈君心腳步一頓，很快會恢復如常：“因為……他的力量，還不足以喚醒陰山老祖，但卻能將我們引入老祖的夢中，通過夢境殺死我們。”</br> 這招借刀殺人，實在是高！</br> “還好你沒答應她，不然，她便能借由你的身體，回到人世間……”</br> 沈君心一副后怕的語氣，腳踩著鐵鏈飛躍前進。</br> 我也驚出一身冷汗。</br> 我雖然是人，有人的欲念，卻仍僅存著一絲理智。</br> 我想要法力無邊，是為了能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br> 卻也希望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修煉。</br> 青泠有句話沒錯，人得靠自己！</br> 我靠在沈君心的肩上，在天地海水的包裹中，很快就到達了鎖鏈的盡頭。</br> 與我想的一樣，鐵鏈的另一頭，果然綁著一個怪獸！</br> 平靜的水面上，露出一個金色的淺灘，一只烏龜，不，又像是黿的巨型動物，慵懶地趴在沙地上。</br> 它雙目緊閉，嘴邊流著哈喇子，邊上散落著好幾個酒罐。</br> 而那兩條鐵鎖，便穿過它頂上的龜殼，嵌入皮肉里。</br> 見到它，沈君心氣得渾身肌肉都繃緊，溫柔地將我放下后，隨即抬起一條大長腿，猛地踹向大烏龜的臉。</br> 大烏龜睡得正歡，臉被踩到變形，卻也只是吧唧著嘴，把頭扭到一邊接著睡。</br> 我大著膽子湊到跟前，附身嗅了嗅：“好濃的酒味，它喝醉了。”</br> 沈君心氣得臉色發青，一腳踏碎地上的酒罐。</br> 我嚇了一跳，看樣子這大烏龜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br> 我仔細打量著巨烏，皮膚綠瑩瑩的，龜殼上的蛇形紋路，仿佛天生的蛇紋符，但身上卻又長著魚鱗，腦袋頂著一對犄角，很像龍頭。</br> “這是什么品種的龜，長得好奇怪啊！”我繞龜身一圈，好奇地打量著它。</br> 沈君心深吸一口氣，平復著暴怒的心情：“這是龍龜。”</br> “龍龜？”我眼眸一亮。</br> 那可是上古靈獸啊！</br> 傳說上古時期有一種烏龜，是龍族和龜族，不知混了多少代的后裔，龍頭龜身，尾巴似蛇，被稱作龍龜。</br> 相傳龍龜是水火之獸，能御水御火，肩負著管理山川、調節氣候的職責，遠古時期是人們時常供奉的靈獸。</br> 我還以為，這都是神話故事，居然全都是真的！</br> 沈君心累得坐在龜殼邊上，抬腿踩在龍龜粗壯的腿上，只手撐著額頭。</br> “不成器的東西！當年就是因為酒色誤事，如今還沒長記性！”</br> 我頓時來了興趣，坐在沈君心邊上：“酒色誤事？”</br> “嗯！”沈君心說，當年這龍龜因為貪杯，跟一個美人纏綿貪歡，忘記了天帝交代的任務，民間發了一場無法控制的洪水，死傷無數。</br> 為了懲罰它，天帝便將它處死，以龜殼填補昆侖的龍氣。</br> 是沈君心救下了它，給了它第二次生命。</br> “我要整治西海，必須留下一個‘定海神針’，而它，便是最佳人選。”</br> 龍龜是神族靈獸，又體質特殊，把它鎖在西海，當做鎮獸，西海才不會大亂。</br> 本以為有龍龜鎮守，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著了道兒。</br> “那人很了解它，專程備了美酒烈酒。”沈君心垂下的眼眸，死死盯著酒壇子。</br> 我望著面前的大鐵鏈子，伸手輕輕撥弄著：“看來，那個人不簡單，他認識這只龍龜，或許，跟蘇韻一樣，是天上的神明，又或許是一只遠古就修煉成精的妖怪。”</br> 我正撥弄著鐵鏈，突然，手里的鏈條猛烈地顫了顫。</br> 延伸至龜殼頂端的鐵鏈，猛烈收縮著。</br> 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正想是怎么回事，一雙迷迷瞪瞪的大眼睛，似兩個黑色洞穴，茫然地盯著我。</br> 龍龜明顯還未醒酒，目光十分渙散，但卻警覺地仰起頭來，齜牙咧嘴地朝我嘶吼，叫聲像一頭大水牛。</br> 沈君心氣惱地站起身，走到龍龜面前，手指輕輕一彈，龍龜便被翻了個底朝天，粗壯的四只小短腿緩慢地一抓一放，張牙舞爪。</br> “何人，竟敢動你龜爺爺……”滄桑的聲音，帶著年歲的味道。</br> 沈君心壓抑著內心的怒火，綠眸中血絲密布，極致的血紅，幽暗的墨綠，交匯扭曲，倍顯猙獰。</br> 他手心變幻出一把鋒利的彎刀：“如此蠢笨，不必再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