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心剛跟他交過手,再加上涂桑設計害我們,自然沒什么好臉色。</br> “我家小玉的生死簿,就不勞冥王費心了,有我在,生死簿不過就是一張廢紙……”</br> 我一拍腦門,居然把這事給忘了。</br> 我的生死簿早已作廢,有沈君心蛇靈入體,又有蛇形玉佩護體,還需要生死簿作甚?</br> 涂桑陰沉著臉,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難道,你就不為她的將來考慮嗎?”</br> 這話說得真是奇怪。</br> 將來?</br> 我不屑地笑了,有沈君心在,我擔心什么將來。</br> 卻一回頭,對上沈君心糾結的眼眸,深深的擔憂一閃而過。</br> 他在擔心?</br> 我握著沈君心的手指暗暗收攏:“怎么了?”</br> 沈君心強擠出一道微笑:“沒事。”</br> 然后揚起頭,以睥睨的王者之姿盯著涂桑,絲毫不把涂桑放在眼里。</br> “小玉累世的生死簿,再加上判官筆,還有……王婆。”</br> 涂桑絲毫沒有猶豫,飛快地答應道:“好,一言為定。”</br> 我見他那么爽快,心中略有些不悅,悄聲朝沈君心說:“你是不是要得太少了?”</br> 沈君心隱晦地朝我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狡黠。</br> 難道,他還有什么別的計劃?</br> 礙于涂桑和小鬼在場,我按捺著心中的疑惑。</br> 涂桑陰惻惻地勾著紅唇,漫不經心地撩起長發:“那便……有勞了……”</br> 他仿佛占了極大的便宜,眼底里都透著精明的光。</br> 我心中冷笑,誰占誰的便宜,還說不準呢!</br> 談妥后,涂桑隱身不見,四個小鬼還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若木雞。</br> 沈君心不屑地瞥了一眼:“趕緊滾。”</br> 四只小鬼忙不迭地四下散開,生怕沈君心一個發怒,他們灰飛煙滅徹底團滅。</br> 沈君心牽著我的手,輕盈地踩在水面上。</br> 每一個落腳,水面便會泛起一道漣漪。</br> 我跟在他身邊,踩在水面也如履平地,一步一步朝鐵鎖靠近。</br> 沈君心伸出手指,輕觸著鐵鏈,一道炫彩的紫光從水底射出,整個鎖鏈劇烈地震蕩起來,就像有人在水底大力地把鐵鏈當繩子蕩起。</br> 與此同時,離魂凼的洞壁地動山搖,頭頂上簌簌落下碎石,密密麻麻就跟下雨似的。</br> 但神奇的是,所有的碎石都能完美地避開我倆,只砸向我們身邊的水面。</br> “這是……”我眉頭緊皺:“鐵鏈的另一頭鎖著一個活物,對吧?”</br> 沈君心沉思片刻:“是,也不是!”</br> 他告訴我,這忘川河的泉眼下面,藏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方。</br> “世人都說,冥界最深處是九幽,實則不然。”沈君心若有所思盯著鐵鏈:“在離魂凼的泉眼底下,有一條密道,可通往六界的最深之處——西海!”</br> 我恍然大悟,果然又被我猜中了!</br> 西海不止只有昆侖一個出入口,還有其他的通道。</br> 這么說,忘川河的水,其實是西海的水?!</br> 而他上次進入西海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就是從這道泉眼子。</br> 沈君心目光緩慢移至于我的胸前:“而我和蛇形玉佩,就是打開這道大門的鑰匙!”</br> “難怪……”我低聲說道:“冥界不惜一切代價,都想弄到你的玉佩,原來是想打開此地,進去查出水源枯竭的原因。”</br> 他點點頭:“見奪取玉佩無望,便用卑鄙的手段將你引來,實則,是變相地把我引過來。”</br> 我想到方才掉進來時,鐵鏈有所響動,應該是感應到我胸前的蛇形玉佩。</br> 說話間,我們的身邊咕嚕咕嚕冒出好多泡泡。</br> 原本平靜的水面,涌起一道巨大漩渦,越來越快。</br> 沈君心握緊我的手:“別怕,我們要進去了……”</br> 他只手護著我的腰,把我牢牢貼在胸口:“閉上眼……”</br> 我聽話地閉上雙眼,忽覺腳底一墜,被水浪吸入水底……</br> 再次睜開眼時,我的腳底踩在了堅實的大地上。</br> 沈君心拍拍我的后背:“沒事了。”</br> 我看著眼前黑暗而壓抑的世界,愣怔了好一會兒,怎么天上地下都是海?</br> 兩片海洋深沉而漆黑,天上的黑海巨浪滔天、洶涌澎湃,仿佛隨時都能傾覆而下。</br> 地上的海浪風平浪靜、波光粼粼,隱約可見里面有的一些奇形怪狀的魚兒游過。</br> 而我們,就站在天地間唯一的一塊孤島上。</br> 島嶼的地面上,刻著繁復的符文,我定睛一看,這不就是沈君心經常畫的那種蛇紋符咒嗎?</br> 我定定地打量著他:“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神明都很難進入的西海,你卻能出入若無人之境?”</br> “為什么道祖耗費生命封住的西海,天上地下唯獨你是鑰匙?”</br> “為什么這兒會出現你的蛇紋符咒?”</br> 沈君心目光復雜又悲傷地望著我:“小玉,不是我不想告訴你,知道越多,煩惱便越多……”</br> 見我不依不饒,他嘆道:“沒錯,西海的出現,確實與我有關,而這片海,也是因我而分成兩片。”</br> 兩片海洋,一個陰一個陽,相互作用,相互輪轉,相互制約,相互平衡。</br> 由此,才能達到永遠的“穩定”,不會危害六界。</br> 正說著,地上平靜的海洋,突然間起了風浪,嘩啦嘩啦的水花怕打著孤島,濺起三四樓高的水花,仿佛隨時都能將我們吞沒,特別的恐怖。</br> 頭頂的海洋卻逐漸平息風浪,變成淺淺的海浪,透著和煦。</br> 兩片海洋轉瞬間的變化,讓我猝不及防。</br> 沈君心漫步走到島嶼邊緣,順著鐵鏈,眺望著鐵鎖的盡頭,也就是兩片海洋間最遠處的交接之處:“問題就出在那兒。”</br> 我很好奇,那地方究竟有什么。</br> 沈君心便搖身一變,化身成為一條水桶粗的大蛇,朝我甩了甩頭顱:“小玉,快上來!”</br> 我手腳并用地爬上他的背脊,雙手雙腳死死地纏住,臉頰貼著他粗糲的蛇鱗。</br> 沈君心騰空而起,順著鐵鏈的軌跡,朝前方飛去……</br> 腳底下巨浪滔天,震耳欲聾,洶涌的海浪和漩渦,仿佛一張張血盆大口,隨時都能將我吞噬。</br> 我嚇得渾身發顫,緊緊抱著沈君心。</br> 本以為很快就能到達彼岸,沒想到卻飛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能感覺到沈君心有些體力不支,時不時要靠著鐵鏈借力。</br> 又飛了好幾分鐘后,沈君心突然停下,懸停在半空:“不對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