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念汐帶回了院子。</br> 她變回原形,只不過一些記憶已經(jīng)被消除。</br> 不過,她還認得我們,也知道曾改名換姓接近我身邊。</br> 至于為什么,她也說不上來。</br> 見狀,我讓她回房好好休息,轉身面對那只碩大的灰毛老鼠。</br> 他搖身一變,生出人的四肢和頭臉,是一個腰肥體胖,嘴巴尖尖的中年男人。</br> 竇清和朝我們拱手,對沈君心特別恭敬:“蛇君,今日之事,怪我沒有管教好小女,讓她被壞人懵逼,給您添麻煩了……”</br> 這麻煩也說不上。</br> 如果不是念汐,我也不會去醫(yī)院,更不會碰到老三,知道陰哨的來歷。</br> “小女頑劣,不知上哪兒浪蕩去了,待我找到她,畢竟帶她一起登門道歉!”</br> 竇清和跪地朝沈君心磕頭,沈君心不悅地抬了抬手:“再有下次,提頭來見!”</br> 竇清和嚇趴在地上,被他無形的壓力,壓得抬不起頭:“是……是……”</br> 竇清和離開后,我沏了一壺茶:“你不覺得,你應該跟解釋些什么嗎?”</br> 沈君心臉色由白變青,非常難看:“解釋什么?”</br> “你跟我前八世的事啊!”我就像個追問前女友的現(xiàn)任,狗血的是,那八位還是我前世。</br> 沈君心神色慌亂,刻意閃躲著我的目光:“我不記得了。”</br>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br> 他明明記得,卻什么都不愿透露。</br> 柳云龍輕咳兩聲:“老大怎么對你前八世的,又是怎么對你,一眼便能分出高下。”</br> 我也不是胡攪蠻纏的女人,揪著過去耿耿于懷。</br> 我只想知道……在他心里,我究竟占了幾分。</br> 沈君心痛苦地擰著眉,好像很難受的模樣,臉上的青筋和黑鱗若隱若現(xiàn),幾乎要陷入癲狂。</br> 我頓時心軟:“罷了,別想了!”</br> 可沈君心卻并沒有因為我喊停而有所停歇,他痛苦萬分,身體不自覺地弓成蝦米,雙手捂著頭:“小玉……對不起……對不起……”</br> 他一遍遍朝我說著對不起,聲音越來越虛弱,也越來越含糊。</br> 他這是……</br> 柳云龍趕緊蹲下身,在沈君心身上點了好幾個穴位。</br> “老大,你別嚇我啊……”</br> 他的手掌按在沈君心的背脊上,源源不斷地輸送靈氣。</br> “玉姐,求求你別再逼老大了!他好不容易將過去封印,每一次想起,都會承受噬心錐骨的痛。”</br> 我蹲在沈君心邊上,只手架住他,想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br> “我、我也不知道啊!”</br> 再說了,什么叫逼他?</br> 我心中有些不悅,我關心他和我前世,關心過去,有什么錯呢?</br> 如果他能真正放下,又有什么不可言說呢?</br> 情急之下,柳云龍開口道:“玉姐,求求你別問了好嗎?就好好的……好好的跟老大過完這輩子,成嗎……”</br> 他帶著哭腔,痞帥的年輕臉龐,滑落一滴眼淚。</br> 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玉姐,求你了……”</br> 他眼底的巨大悲痛,以及深深的無奈,一定有事瞞著我!</br> 我正色道:“說吧,究竟是什么事?”</br> 柳云龍卻將嘴唇抿得很緊,通紅的眼眶溢滿淚水。</br>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向來玩世不恭的小菜花,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淚。</br> 我看向身側的云星,她明顯察覺到了什么,震驚地張著小嘴。</br> “云星,你說!”</br> 云星深吸一口氣:“我、我什么都沒看到……”</br>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br> “你們……到底瞞著我什么!”我的聲音都在顫抖。</br> 望著沈君心近在咫尺的臉龐,還未開口,他便腦袋一歪,昏睡過去……</br> 柳云龍咬著牙,將他扶到床上,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靈氣。</br> 沈君心的下半身恢復了蛇尾,不安地蜷縮成團,就連睡著都不斷皺著眉頭。</br> 見他渾身汗?jié)瘢叶酥杼嫠毤毜夭辽怼?lt;/br> 出來后,青泠站在客廳里,朝我說道:“白玉,你過來。”</br> 我手里還端著一盆水,往洗手間里一倒,趕緊回到青泠身側:“師父。”</br> 青泠背對著我,遺世獨立的背負雙手:“我問你,你為什么追著前世的事不放?”</br> 我認真地想了想:“因為在乎吧!”</br> 他輕微地搖著頭:“你只是不安,你害怕他對你的感情,是前世的延續(xù),你害怕自己是個替代品。”</br> 他一針見血,讓我啞口無言。</br> 我的心頭突突狂跳,被人說中后的無地自容,令我想找個地縫鉆進去。</br> 我也是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沒錯,師父,我其實挺害怕的,一邊享受著前世的機緣,一邊又害怕前世的緣分。”</br> 我既糾結又痛苦,像一只炸毛的刺猬。</br> 青泠沉默片刻,突然話鋒一轉:“你可知,他為何這次不忍殺你?”</br> “不知道。”或許,是真的愛上了我?</br> “因為……你們來世沒機會再見了……”</br> 青泠的話,仿佛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身上,五臟六腑頓時四分五裂。</br> 什么叫……來世沒機會再見了,難道是我……</br> 我的心隨之而擰痛,痛到無法呼吸。</br> 如果只有今生,沒有來世,又或者來世只做陌生人,我糾結過去,又有什么意義呢?</br> 如今跟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時間沙漏,不斷的倒計時。</br> “其他的你別問,我也不會說,總之珍惜吧!”青泠苦口勸道。</br> 我眼含淚水,凝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br> 過好當下,珍惜眼前人,只求此生不像過去的八世遺憾收場。</br> 我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青色環(huán)紋,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想這輩子跟他好好的。</br> 說好了一輩子,就要熬到白發(fā)蒼蒼。</br> 就算肚子里的邪物,也不能奪走我和沈君心的時光!</br> 想通后,我整個人都通透,怪不得柳云龍跪地求我,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br> 我走進房里,示意柳云龍出去:“你歇息一下,我來照顧他。”</br> 柳云龍?zhí)一ò愕拿骖a,像是失血過多,蒼白得透徹。</br> 我心疼地推他出門:“趕緊歇歇,不行就請我?guī)煾笌湍憧纯础!?lt;/br> 柳云龍嘆道:“沒事玉姐,我睡一覺就好……那個,男人可不能說不行啊!”</br> 都什么時候,他還有意思開玩笑!</br> 我關上房門,取出胸口的蛇形玉佩,緊緊地提著沈君心的胸膛抱住他。</br> 手指在他高挺的鼻尖劃過:“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我們好好過日子……”</br> 我話音剛落,肚子就猛烈地抽痛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