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br> 我肚子里懷揣著怪物，跟他在一起，會連累他！</br> 沈君心緊張地道：“別擔心，我已經想到了應對的辦法。”</br> “真的假的？”</br> 我迸出的希望，火焰般炙熱。</br> 沈君心鄭重其事地點頭：“真的，如有食言，我天打雷劈。”</br> “小玉，我不想錯過你……”沈君心嘴角的苦澀，不經意間漫過我的眼底。</br> 我也不想錯過他啊……</br> “我猜到蘇韻讓你想起了什么，也知道你身體里住著別人，與其讓他們告訴你，不如我親自坦白。”</br> “沒錯，你的前八世，都死于我的手中。”</br> 我早就猜到……不，是蘇韻在宿舍樓那晚，讓我親眼看到。</br> 我甚至能感同身受，她們瀕死的痛苦瞬間。</br> 卻沒有感受到任何恨意。</br> 我知道，他們是心甘情愿死在沈君心手里。</br>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一樣？”我問向他。</br> 沈君心默了一瞬：“因為……投胎轉世的你，就不是我的小玉了……”</br> 沈君心慘淡蕩開一笑：“我的小玉，世間獨一無二，我們說好一輩子，少一分一秒都不算一輩子，就算最后，我還是沒能阻止它的降生，我們一起長眠……”</br> 他眼尾泛紅，纖長的睫毛掛著星光。</br> “地下涼……我抱著你，就不會覺得冷……”</br> 我那么怕死的人，第一次覺得，長眠并沒有那么可怕。</br> 生同床死同衾，有他在的地方，我都不會害怕。</br> 不等他繼續，我伸出手指：“棺材太小，擠不下你，你千秋萬歲活得久一點，把我沒活夠的時間都一次替我活夠本，我不要你陪我長眠……”</br>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翠綠的戒指，輕輕套上我的無名指。</br> 戒指套好的瞬間，立刻嵌入我的皮肉里，隱隱可見一道茵綠的光環，在指骨中閃耀。</br> “這輩子你都甩不掉我，無論是生是死……”沈君心牽著我手，吻了一口，無名指莫名地酥麻。</br> 他起身送上一吻，冰涼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覆上。</br> 我聽見云在笑，看見鳥兒在跳舞，還有野草在我面前狂喊。</br> 身邊的墳墓轟的一聲全部塌陷，一團團青煙從墳包里飛躥而出，向著我和沈君心沖過來。</br> “這……”我還未回過神，沈君心便如臨大敵，將我護在身后。</br> 這些青煙幻化出道道人形，兇神惡煞將我們圍攏。</br> 剛才還晴空萬里，一片烏云匯聚在頭頂，沖天的怨氣讓烏云不斷翻涌，隱隱匯聚成一張巨大的骷髏臉。</br> 我正詫異是怎么回事，云端突然出現一道人影。</br> 一身黑袍，臉戴儺神面具，手里握著一個巴掌大的小鼓，手指有節奏地拍在鼓面。</br> “白玉，你被他騙了……”</br> 是蘇韻的聲音！</br> 雖然憤怒得有些變形，但我還是聽出了他的嗓音。</br> 跟我上次見到的不同，蘇韻換上儺神的衣服，整個人黑氣彌漫，仿佛地獄鬼、</br> 他以鼓聲操縱著墳墓里的鬼魂占據八方，將我們困住。</br> 霎時間，平靜的山頂風起云涌，到處都是凄厲的鬼哭狼嚎。</br> 柳云龍站在一旁，想要沖破重圍，卻死活都無法靠近。</br> 他飛快朝沈君心交換一記眼神，沈君心示意他退回去。</br> 然后，一副王者之姿睥睨眾生的傲然，蔑視地對著蘇韻。</br> “知道是陷阱，你還過來……”</br> 我徹底驚呆了，陷阱？</br> 沈君心按著我的手掌心，溫柔地道：“小玉，我稍后跟你解釋。”</br> 蘇韻敲鼓的手指不斷加重：“怎么，心虛了？我縱使是死，也要讓她看清你的真面目！”</br> 他將鼓放在小腹前，咚咚地不斷敲響。</br> 大地為之震怒，我的腳底像地震般轟隆作響。</br> “你們倆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咆哮道。</br> 蘇韻冷笑：“你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br> 沈君心桀驁地揚起下顎：“沒錯，我故意安排此地求婚，就是料定你會過來，不過……”</br> 他話音未落，蘇韻便率先出擊，敲鼓的大手向前一揮，一道無形的震波朝我們襲來。</br> 八個鬼魂迅速散開，飛快地在我們面前列陣，竟然擋住了鼓聲的沖擊波。</br> 蘇韻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八個鬼魂，遲疑片刻，低頭深思地瞅著手中的儺鼓。</br> 在他愣神的片刻，那個鬼魂匯聚成一道紫光閃電，沖向了蘇韻。</br> 轟！</br> 劇烈的火花在空中炸開，像是五顏六色的煙花。</br> 絢爛過后的煙消云散，沖破了厚重的烏云。</br> 蘇韻的身體被火焰吞噬，儺神面具腥紅又猙獰的面孔，在火光中不斷咆哮。</br> “沈君心……”</br> 沈君心結出手印，碧綠的光芒匯聚成密密麻麻的雨點，朝蘇韻射去。</br> 四周的草叢里，柳云龍、青泠、葉非晚、竇鳳蘭還有云星一個個悄然出現。</br> 他們大顯神通，用各自的法術，朝蘇韻襲去。</br> 蘇韻轉身就要逃走，上百張黃符憑空出現，列陣將蘇韻困住。</br> 隨即，紅色的觸手伸入云端，拼命吸著蘇韻的血液。</br> 金燦燦的銅錢，子彈般射向儺神臉孔，面具被砸得千瘡百孔。</br> 柳云龍幻化的小蛇，一口一口地咬向蘇韻。</br> 輪番的襲擊，讓他幾乎招架不住。</br> 但他也不是善茬，即使只剩一張猙獰的面具，也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斷地拼死抵抗。</br> 就在他即將被沈君心等人消滅時，一道幽藍的外力沖破符咒，注入了儺神面具。</br> 眼前的面具越變越大，張開似巨網，將我們頭頂罩住。</br> 然后眼里發出一道詭奇的黑光，照向我時，身上都火辣辣地疼著。</br> 我看向藍光出現的地方，林子里依稀站著一道人影，看不清是誰。</br> 僵持不下之際，青泠朝我喊道：“白玉，陰哨！”</br> 我忙不迭地掏出陰哨，剛放在嘴邊，林子里再度發出第二道藍光。</br> 幾乎與哨聲同時響起，劇烈的震波幾乎將我的五臟六腑都震碎。</br> 我騰空而起，飛在半空中時，也不忘繼續吹響陰哨。</br> 霎時間，殺聲震響，仿若千軍萬馬，踏血奔向天空的大臉。</br> 崩裂的響聲，仿佛山崩，此起彼伏的咔嚓聲，讓眼前的臉龐悚然一驚。</br> 永遠地定格在了這副驚詫的表情中……</br> 儺神面具裂了！</br> 四分五裂化作雨點朝我們砸來！</br> 我們剛松下一口氣，林子里發出了第三道光，隱約間，我好像看到蘇韻溜了……</br> “誰！”沈君心震怒！</br> 他飛快地鉆進林子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