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回頭,不忍地看向我,似決定了什么:“我不想投胎了!”</br> “什么?”</br> 我們所有人都不敢置信。</br> 我還記得,她那天一身紅裙與我們告別,激動萬分地說要去投胎,怎么說變就變呢?</br> 我不解:“林秀,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br> 冥界開恩,機會難得,錯過這次,想再次投胎,恐怕比登天還難。</br> 林秀含淚搖搖頭,毅然決然地說:“我不想投胎了!白師父,就讓我跟你在一起修行吧!”</br> 跟我一起修行?</br> 我拒絕道:“不行,這件事不是兒戲,你還是好好跟七爺離開吧!”</br> 葉非晚附和道:“是啊林秀,你找到這機會多難得嗎?”</br> 七爺站在一側,笑顏逐漸收斂:“你這個女鬼有點意思,怎么,你還想當鬼仙,步青泠老兄的后塵?”</br> 林秀猶豫片刻,然后恭恭敬敬朝他磕頭:“眾生皆苦,投胎轉世也不過是再次苦一遭,還不如潛心修行,早日脫離苦海。”</br> 七爺看她目光明顯不同,他再次問道:“你可考慮清楚,一旦放棄這次機會,便是你自己放棄成人,會記錄在案,從今往后,你再也無法投胎轉世!”</br> 林秀眼底滿是不舍,卻還是咬緊下唇:“我明白……我愿意!”</br> 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么,一定是很特別的事,才會讓她改變主意。</br> 難道跟我有關?</br> 我隱隱不安,想問一問林秀,但眼下的場合,她定是不會說的。</br> 七爺跟青泠對視一眼,嘆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必多費唇舌。”</br> 他略過林秀,朝葉非晚問:“血太歲,紙船疊好了嗎?”</br> 葉非晚舉著手里的兩艘金燦燦的紙船:“好了。”</br> 青泠請七爺上座,先喝點茶,吃吃菜,然后在一旁兩指捏住紅線,繃得筆直。</br> 葉非晚遞上小船,青泠接過船只吹了一口氣,往紅線上一拋,船底穩穩當當地立在線上。</br> 竇鳳蘭拿來關押胎靈的筆筒,收到青泠的眼神示意,她揭開上面的符咒。</br> 霎時間,兩道黢黑的影子,附著在了紙船上。</br> 我明顯感覺紙船往下沉了一寸,把紅繩都壓彎。</br> 小船順著紅線往下滑落,掉到了一個水盆里,船身晃蕩幾下,很快就立住。</br> 青泠嘴里念念有詞,手里的桃木劍不斷比劃,水面無風起浪,兩艘紙船沿著盆邊不斷蕩著圈。</br> 七爺喝完了茶,隨即站起身來,把長衫的下擺抖平:“五通神,我就先告辭了!”</br> 青泠收回桃木劍,一劍割斷了紅繩,雙手抱拳朝他拜道:“有勞。”</br> 七爺起身,寬大的衣袖拂過水面一點,水里浮現出一幅很神奇的畫面。</br> 我看到陰暗的黑水上,兩艘掛著紅燈籠的小船,乘風破浪駛向對岸,碼頭上站著黑無常八爺,手里的鐵鏈一揮,兩艘船老老實實地靠岸。</br> 黑壓壓的岸邊,卷起一陣風沙,飛沙走石間,我依稀見到兩個小孩轉過身,機械地朝我們揮揮手。</br> 他們終于能投胎了!</br> 畫面戛然而止,紙船沉入水底……</br> 我問向青泠:“師父,有問出什么線索嗎?”</br> 他頷首,十分冷酷的說:“男孩說了一個細節,在邪師身邊,每天都能聽到火車聲,還有叮叮糖的叫賣聲。”</br> 火車聲范圍可就大了,不過這叮叮糖嘛,應該是在老舊小區或者自建房才會出現的一種走街串巷的叫賣方式。</br> 叮叮糖的老板挑著擔子,敲著手里的鐵片,叮叮作響。</br> 小孩一聽就知道賣糖的來了!</br> 我立刻點開手機地圖,江陵市范圍內,鐵軌經過的居民區一共有九個,只有一處老街區。</br> 看來,應該就在此地。</br> “可這里的自建房那么多,我們總不能一間一間找吧!”我頓時犯了難。</br> 葉非晚接嘴道:“那小毛孩子說,一般是早上十點左右聽到叮叮聲。”</br> 我明白了,只要找到那個賣糖的老板,跟著走一遍,就能知道十點左右經過哪些屋子。</br> 我脫口而出,葉非晚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br> “那還等什么,趕緊去啊!”我正催促著,葉非晚等人便面色一窘,擠眉弄眼。</br> 這陣勢鐵定有鬼!</br> “怎么了?”我問道。</br> 葉非晚尷尬地咧著嘴角:“那個……你去后巷看看吧!”</br> 我這院子有個方塊大的后門,通向一個窄小的死胡同,除了第一次來看房,我從沒打開過。</br> 懷著好奇,我走到后門,見門鎖是打開的,依稀傳出細碎的響動。</br> “沈君心……”</br> 是老三的聲音!</br> 我飛快地推開后門,視線剛瞥過一眼,忽然愣住了。</br> 沈君心漫不經心地靠在青石磚上,腳底不斷碾壓著老三的幾根手指。</br> 他冷笑一聲,墨綠的雙眸透著一股妖氣,冷漠得就像在碾死一只螻蟻、</br> 聽見響動,他緩慢地抬起眼眸,眼底噙著一絲慌亂。</br> “小玉……”</br> 他沒想到我會突然沖出來,我也沒想到會看到這么殘忍的一幕。</br> 老三趴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絲鮮血,他修長漂亮的手指關節,幾乎快被沈君心給踩碎。</br> “你在干什么?”我的心都在發顫。</br> 向來溫柔的沈君心,突然像變了一個人,狠戾、陰冷、殺氣彌漫。</br> 我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沈君心揉了一下眉心,慢條斯理地挪開腳底。</br> “小玉,我……”他朝我走來,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令我頭皮發麻。</br> 我心驚肉跳地盯著他:“你……你這是……”</br> 沈君心修長挺拔的站在身前,眉眼冷冽:“我不過是教他怎么做人……”</br> 老三冷呵一聲,艱難地撐著手掌從地上爬起,被踩扁的幾根手指,有氣無力地低垂著,他吃痛地捂著手腕。</br> “怎么,我錯了嗎?區區一條蛇,也敢高攀我的師姐!”</br> 聽見他的嘲諷,沈君心也不惱,只輕飄飄的開口:“再敢靠近小玉,就不是一只手這么簡單了……”</br> “沈君心……”老三還想上前,沈君心輕蔑地一揮手,老三重重地撞在了石墻上。</br> “沈君心你……”我顧不上他,趕緊朝老三說道:“你就被犟了,打不過還不趕緊走?”</br> 老三不舍地盯著我,憤憤然轉身離去:“沈君心,你給我等著……”</br> 沈君心不悅地皺著眉:“你很關心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