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緒很亂,握著硯臺的手掌都微微發顫。</br> 如果這一切都是沈君心自導自演,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br> “你有什么證據?”我厲聲問道。</br> 王婆憋紅著老臉,嘴巴緩緩閉上。</br> 無憑無據,就想挑撥我和沈君心,真把我當傻子嗎?</br> 王婆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很快,你就相信我的話……”</br> 葉非晚見王婆很是囂張,他面色不悅道:“少在這挑撥離間,不管那什么蠱是不是沈君心下的,你今天都必死無疑。”</br> 王婆的目光豁然定住,陰惻惻地朝我道:“如果我說,能立刻解開人頭蠱呢?”</br> 立刻解開?那還等什么?</br> 我心動萬分,做夢都想解開老爸身上的人頭蠱,想到他背上的人臉瘤子每天都不斷長大,我就提心吊膽。</br> 王婆的話,讓我猶豫不決,青泠提醒道:“我了解王婆,最是出爾反爾。”</br> 青泠曾是王婆的主神,牽制王婆幾十年。</br> 他說王婆出爾反爾,我自然是相信的,且不論王婆能不能解蠱毒。</br> 一旦放過她,一定還會生出許多事端。</br> 我的手指落在墻上,堅定地劃出了一撇。</br> “青泠!”王婆雙目如刀,狠狠剜了他一眼,隨即意味深長地瞥向我:“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對她……”</br> 余下的話還在喉嚨里,噗的一聲,雪白的墻上濺起一片血滴,就像臨霜傲雪的紅梅,在我眼前綻放。</br> 青泠手里舉著匕首,利落地割破了王婆的喉嚨!</br> 王婆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青泠那張青灰色的死人臉。</br> 臉上被鮮血染紅,一條條血跡橫七豎八,將這張臉“分割”成一片一片。</br> 比地獄來的惡鬼還要猙獰恐怖。</br> “咕嚕咕嚕……”王婆張著嘴,喉嚨里吐出最后幾個含糊不清的字音,鮮血噴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br> “師父,你……”我不敢相信他會動手殺人,一顆心像灌滿了鉛,沉得無邊無底。</br> 青泠拽起身上的衣服,沒事人似的,擦拭著匕首上的血:“她的話太多了……”</br> 這份冷漠,是我從未見過的。</br> 他與王婆相識幾十年,居然說殺就殺,沒有半點猶豫。</br>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朝一日,或許,他也會同樣地對待我吧?</br> 我越想身體就越寒,仿佛掉入了冰窟里。</br> 就連之前跟他動過手的葉非晚,此時都面如土色:“我去,你這是真狠啊……”</br> 想來,青泠的內心本就是個殺伐果斷的人,之前對我們,已經是極力地隱忍克制了。</br> 霎時間,我們每個人都如芒在背,不敢輕易多言。</br> 青泠淡然地擦干血跡,開口道:“硯臺在手,趕緊破陣吧!”</br> 我一激靈,似收到了某種指令,手指飛快地沾著墨汁,朝著正中間的畫卷走去。</br> 方才還無法觸碰的畫卷,因為墨汁的關系,輕易就能碰到。</br> 我試著在房檐中間,畫出一條豎線,就像一道刀劈的劃痕,把畫卷分割成兩半。</br> 一道身影從黑縫中飛出,一頭鉆進了王婆畫的暗門內。</br> 葉非晚眼疾手快伸出觸手,追上的那一剎那,卻撞到了冰冷的墻壁。</br> 暗門消失了!</br> 我暗暗跺了下腳:“可惡!又讓他逃了!”</br> 隨即,沈君心虛弱地從畫卷中鉆出來。</br> 他吃痛地捂著胸口,臉色白中泛青,比任何時候都要難看,仿佛鍍了一層霜。</br> “沈君心!”我伸手扶住他,他的身上很冰,刺得我掌心生疼。</br> 沈君心垂眸對著我:“我沒事……至于蘇韻……跑了就跑了!就算你們抓到也無濟于事,這只是分身。”</br> 可我還是很憤怒,蘇韻到底想要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地置我們于死地。</br> 轉過身,卻又表現出對我深情款款。</br> 難不成他精神分裂,是個變態?</br> 沈君心擺了擺手,示意我扶他坐下。</br> 我把他放在太師椅上,他目光移向地上的尸體。</br> “王婆?”他長眉微挑。</br> 我點點頭:“是她,已經死透了!”</br> 不知為何,我感覺沈君心松了口氣,眼底里的暗色,夾雜著一絲暗喜。</br> 王婆死了,他有這么高興嗎?</br> 不過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他和王婆斗了幾十年。</br> 如今,一大仇敵下線,沈君心的身邊又少了一個威脅。</br> 王婆雖然可惡,但臨到死依舊惦記著阿柱,這或許就是天生的母性吧!</br> 我輕嘆道:“既然王婆死了,那阿柱……”</br> 沈君心毫不在意地說:“留著也毫無用處,隨你處置吧!”</br> “好!”</br> 這些事中,阿柱是無辜的。</br> 這些年,他也沒幫助王婆去作惡。</br> 至于上次找我勾魂,也是職責所在。</br>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放了他吧!”</br> 他朝柳云龍的使了個眼色:“小菜花,聽到了嗎?”</br> “好的老大,那個……玉姐你放心,這件事我包在我身上。”</br> 我們正說著,突然遠方傳來一聲雞鳴。</br> 我看向門口的高墻,沙漏逐漸見底:“不好,時間快到了!”</br> 我手指沾著墨汁,在墻上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大門。</br> 然后催促幾人:“你們快出去!”</br> 云星和竇鳳蘭默契地架著冉琴,快步走進門內。</br> 緊接著是青泠。</br> 他頭也不回地鉆進去,黑色的身影瞬間與門內融為一體。</br> “云龍,老三,你們搭把手,扶著沈君心。”</br> 老三站在一旁,像一座挺拔的冰山,冷傲地看著沈君心,身上仿佛被釘子釘住:“師姐,恕我難以從命。”</br> “切!”柳云龍冷嗤道:“誰稀罕你搭手。”</br> 他麻溜地走到沈君心身側,剛要伸手,沈君心一記眼神,將那雙手生生瞪了回去。</br> “你們先走,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沈君心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疲憊。</br> 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累,卻始終強撐著。</br> 我看著即將結束的沙漏,心急如焚道:“你究竟要忙什么?時間快到了。”</br> 一旦游戲時間結束,他就會被永遠困在這里。</br> 沈君心一手奪過我手里的硯臺,朝柳云龍道:“把她帶走!”</br> “我不走!”我拽著沈君心的胳膊。</br> 我不知道沈君心到底在忙什么,比他自己的性命還重要。</br> 他身受重傷,又剛剛經歷一場惡戰,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嗎?</br> 見我不肯撒手,沈君心捧著我的臉蛋:“小玉,我一定能平安出來……”</br> 說罷,他瞪了柳云龍一眼。</br> 我雙腳離地,被柳云龍扛在肩頭:“對不住了玉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