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形容這舞姿呢？</br> 很流暢，像水一般絲滑。</br> 我甚至懷疑，這女人身上可能沒有骨頭。</br> 她手腳比劃的動作，看似雜亂無章，其實都是出于本能，人與自然融為一體，本能地向著月亮傾倒，朝著遠處呼喚，就像古代壁畫上穿著獸皮，祈求上蒼的原始人。</br> 沙沙……</br> 一道道清脆的銀鈴聲，隨著窈窕的身姿顫響。</br> 我從頭到腳都麻了，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被她的歌舞召喚，不斷朝她靠近。</br> 古怪的調子，也不再顯得突兀，聽著這一聲聲的嗚咽，小蟲般鉆進我的耳里，我心都軟了。</br> 面前的舞羅剎，已經不是那個漆黑的人影。</br> 我仿佛看到一輪明月，在我眼前不斷地跳躍著。</br> 紅色的光圈里，若隱若現一位身姿曼妙的仙娥。</br> 身前蒙著一層紗，我真的好想……好想把那層紗給捅破，見一見仙娥的真容。</br> 我什么時候邁開步子的，我自己都不記得。</br> 只覺得我們之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我感覺觸手可及，要碰到仙娥時。</br> 胸口的滾燙，刺得我的渾身一激靈。</br> 疼！</br> 我下意識地按住胸口，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一陣滾燙。</br> 這次的玉佩比以往每一次都燙人，我的皮好像都燙化。</br> 我撩開衣領一看，皮膚被滾燙出了血印子！</br> 怎么會這樣……</br> 迎面一陣狂風吹來，我冷得直打哆嗦，這才注意到，我不知不覺已經跨出了防護欄，站在了樓頂邊緣。</br> 看著腳下的地面，我雙腿一軟，心臟撲通地狂跳起來，簡直不敢再看第二眼。</br> 我明明站在門邊，怎么突然翻到了圍欄外？</br> 我反手抓住鐵欄，剛站穩，就感覺到抓住的欄桿在晃動。</br> 我現在就靠著這片鐵欄在救命，剛剛減速的心又咚咚地亂砸著，我的頭皮都在發麻。</br> 一道身影輕盈地翻過，跟我一樣，也站在了樓頂邊緣。</br> 接著……兩個、三個……</br> 青泠、葉非晚，就連老三都翻身而出。</br>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拽著誰。</br> “你們醒醒！”我使勁掐著身側的青泠。</br> 他的肉好硬，就像家里風干的老臘肉，我指甲都快斷了，卻死活都掐不進去。</br> 青泠的臉上，有種近乎癡迷的笑容，呆呆的，嘴角向兩邊咧開，這種發自內心的笑，是我從未看到過的！</br> “七星閣第三十六代弟子青泠……拜見……師父……”</br> 他的手掐成一個陰陽魚的抱拳，雙膝下跪，腰板向著下方佝去。</br> 他的面前就是深淵，見他搖搖晃晃，身體隱約有向前傾倒的模樣，我伸出一只腳，用盡全力勾住他的身體。</br> “青泠！”我的吼聲回蕩在夜空。</br> 青泠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他……他哭了！</br> 他在哭，撕心裂肺地抽噎著。</br> “師父……徒兒給您丟人了……”</br> 他直起上半身，瘋狂地抽著自己耳光，啪啪的特別響亮，隔著空氣都覺得好疼。</br> 他這邊還沒恢復清醒，我的另一邊，老三嘿嘿傻笑兩聲。</br> “師姐……”他的手伸向前方，手掌呈現出半圓的拱形，仿佛在摸著一張人臉。</br> “我們青梅竹馬，我那么疼你……你為什么不愛我……”</br> 他陰惻惻地笑著，笑聲中夾雜著苦澀的淚。</br> “那個男人根本不愛你，他自始自終都在騙你，你真傻……”</br> 他的模樣特別猙獰，特別可怕，我站在旁邊，半邊身子都發涼。</br> 見他想要上前一步，我只手拽著他的衣擺，纏在了鐵欄上。</br> 他上身前傾，身體幾乎呈現四十度角，要不是衣服拉著，他早就掉下去了。</br> 他這邊沒完，葉非晚緊隨著鬧騰起來。</br> 張口就叫著我的名字。</br> “白玉……”他羞澀地紅著臉：“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我那么大個帥哥整天在你跟前，你都看不見，偏偏喜歡那個沈君心……”</br> 我咦了一聲，這人沒毛病吧？</br> 他那張臉，跟帥有半毛錢關系？明明是美好吧？</br> 我承認他確實長得不賴，可他不是我的菜啊！</br> 就算他和沈君心同時出現，我也會選擇有些壞，有些神秘的沈君心。</br> 而不是選擇一個，比我還漂亮的男人。</br> 葉非晚不停地傻笑著：“你身上真香……”</br> 他癡迷地伸著脖子朝前探去，想要伸手夠住他，中間隔了一個老三，我的手怎么也觸不到。</br> 眼看著他半截身子探出露臺，我心一橫，摸出陰哨放在嘴邊。</br> “嗚……”</br> 冗長的哨聲打破寧靜，身邊幾人接連打了幾個冷顫。</br> 葉非晚猝不及防，一頭往下栽去。</br> 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眼睜睜看著他飛速墜落，卻在觸底的前一刻像一支沖天炮，向著樓頂飛來。</br> 我松了一口氣，他沒事就好。</br> 我這才轉向左右兩邊。</br> 跟我并排的青泠和老三，怔怔地看著前方。</br> 青泠臉上掛著眼淚，鼻涕都快要流到嘴邊，別提多狼狽了。</br> 老三則是一臉失落，他恍惚地盯著前方，手臂還懸在半空。</br> “師姐……”老三暗夜暗啞地開口，仿佛還夢中。</br> 我驚魂未定，抓著欄桿的手心浸出一層冷汗。</br> “我們怎么在這兒？”葉非晚飛到我的身側，強硬地橫在我和老三中間。</br> 我捂著心口，聲音都在發抖：“先回去再說吧！”</br> 我剛要翻進去，青泠便大聲喝道：“是誰？！”</br> 他目光如炬，盯著對面的樓頂。</br> 我順勢看去，一個人影一閃而過。</br> “我去看看。”青泠縱身一躍，腳底朝空氣點了幾下，就像踩著堅實的地面，三兩下就飛到對面樓。</br> 葉非晚明顯也想要跟上去，卻晦暗地回望老三一眼。</br> 他不放心老三，于是只能陪在我身邊。</br> “先進去。”他只手環住我的腰，稍稍一用力，我就翻越了鐵欄。</br> 再次回到堅實的地面，我有種死里逃生的幸存感。</br> 還好有蛇形玉佩，不然，我現在已經是一灘肉泥了。</br> 葉非晚和老三邁著大長腿，不失優雅地跨進來。</br> “我剛才……”葉非晚緊張地盯著我。</br> 我裝傻道：“剛才怎么了？”</br> 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窘迫道：“沒什么，就問問。”</br> 然后看向我們面前的黑夜，一雙長眉不斷擰緊。</br> “剛才，我們是被舞羅剎召喚了！”</br> 老三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擺，又伸出手指梳理額邊的碎發，緩緩開口道：“真沒想到，連我都上了當。”</br> 我看著空空如也的天臺：“對了，舞羅剎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