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我只是禮尚往來。”</br> 我太陽穴突突狂跳。</br> 怪不得他剛才那么興奮,原來早就想好了。</br> 借王婆作法大顯神威,把蛇仙的名氣打出去。</br> “沈君心,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br> 就是苦了我,挨了一鞭子,裹了一身的雄黃粉,現在鼻子里都是那藥味兒。</br> 沈君心快速顯現出人形,伸手握住了我。</br> “疼……”我驚呼一聲。</br> 李富貴那一鞭子,幾乎用盡全力,恨不得抽死我給女兒償命。</br> 他對上我紅腫的胳膊,眼眸比刀子還要銳利,讓人遍體生寒。</br> “那個狗東西……”他咬牙切齒,臉上的青筋瞬間凸顯出來。</br> 隨即滿是心疼,低頭舔了我一口。</br> 一陣柔軟冰涼席卷而過,我的傷痕又酥又麻,微微有些發熱。</br> 我慌亂地抽回手臂,心臟撲通撲通亂跳:“沈君心,你干嘛啊?”</br> 沈君心瞇著眼睛:“當然是給你治傷啊……”</br> 這哪里是治傷,分明是在吃我的豆腐!</br> 我氣得推開他:“沈君心,麻煩你下次干什么事前,能提前知會一聲嗎?”</br> 他一臉壞笑,只手伸了過來,摟住我的肩膀:“我要是提前說,你還會讓我抱你嗎?”</br> “我……”我氣得牙癢癢:“沈君心,你這人怎么動手動腳的?”</br> 他唇角微勾,迎著我的隱怒的小眼神:“因為我黏人……”</br> 真是屎殼郎戴面具——臭不要臉!</br> 我扭頭刻意不看他,望向滿院子的鄉親們。</br> 我爸一直在招呼客人,又是切瓜又是送茶,空了還得陪聊。</br> 再這樣下去,恐怕還得管頓晚飯。</br> 我努了努嘴:“外邊那些人,你打算怎么辦?”</br> 沈君心不屑地瞟了一眼:“殺雞焉用牛刀,找個小家伙去打發吧!”</br> 他嘴嚅囁幾下,門外閃過一道蛇形黑影,躥到了我的爸身上。</br> 我爸前一秒還跟人有說有笑,突然兩眼一翻,肩膀不受控制地左右搖擺。</br> 還不停地伸出舌頭,像蛇在吐信子,不斷地狂打嗝。</br> 旁邊的大媽蹭的站起身:“蛇仙附身了!”</br> 所有人都沸騰,朝我爸雙手合十地作揖。</br> 我著急地爬下床:“沈君心,你干嘛要弄我爸?”</br> 還沒站穩,被子底下就滑出一條蛇尾,圈住我的腰。</br> “你爸害了我一次又一次,小懲大誡罷了。”他陰著一張臉,把睚眥必報體現得淋漓盡致。</br> “我爸不了情況,他不是故意的。”</br> 我爸一直都很信奉王婆,王婆說走東,他不敢走西。</br> 而且在我們眼里,沈君心這條怪蛇,一直都是居心不良。</br> 要不是他三番四次地救我,我也很難改觀。</br> 我解釋一堆,他卻不為所動,鐵了心要懲罰我爸。</br> “冷血怪物……”我一邊罵,一邊上手扒拉起他的蛇尾巴。</br> 剛碰了幾下,蛇尾就打了個哆嗦。</br> 沈君心紅著臉,呼吸亂得一塌糊涂:“別……別亂碰!”</br> 我雙手彈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br> 沈君心狂熱地看向我,尾巴稍一用力,我便失去重心倒在床上……</br> 直到我幾乎喘不上氣,沈君心終于放我一馬,不過,蛇尾仍不老實地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撩得我面紅耳赤。</br> 我攥著拳頭,拼命地砸向他胸口:“沈君心,你混蛋!”</br> 沈君心勾起唇瓣:“是你先碰我,禮尚往來……”</br> 見我小嘴微腫,他神色十分愉悅,語氣也不自覺溫柔幾分:“別擔心,你爸沒事,待會打發完他們,吐一下就好了。”</br> 有他這句話,我的心落回了肚子里。</br> 他手指把玩著我的頭發:“你魂魄不齊,命在旦夕,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br> 沒錯,還是小命要緊!</br> 我問他:“你有什么頭緒嗎?”</br> 沈君心沒有回答我,他扭頭看向門口,一條手指粗的小花蛇從門縫下鉆了進來,像人一樣立起上身,朝他搖頭擺腦。</br> 沈君心慵懶地斜倚在枕邊,蒼白的臉龐,有種孱弱陰柔的美:“知道了,退下吧!”</br> 小花蛇乖巧地點點頭,鉆回了門縫里。</br> “它說,在李媛的空墳見過你的魂。”</br> 我渾身頓時收緊。</br> 怎么又跟李媛有關?</br> 想起王婆的話,我弱弱地問:“李媛真是為了幫我抵命才死的嗎?”</br> 他沉默片刻:“不能說抵命,不過,她確實是因你而死。”</br> 沈君心說,那天我本該上車的,是他強行攔住了我。</br> “那東西等不到你,就迷了李媛,讓她上車送死,然后給你套一個擋劫抵命的帽子。”</br> 我倒吸一口涼氣:“那東西是誰,王婆嗎?”</br> 沈君心噗的笑出生:“老妖婆只是條聽話的狗,她也配?”</br> 然后他眸子收縮成一根細針,那狠戾的樣子,簡直跟蛇臉一模一樣。</br> “總之,有我在,誰都無法帶走你!”</br> 被他堅定保護著,確實很讓人心安。</br> 可我更想知道,對方究竟是誰,不遺余力地想要帶我走。</br> 沈君心又為什么拼死護著我?</br> 我這人心里憋不住事,看他心情不錯,我大著膽子問向他。</br> 沈君心糾結地撫著我:“白玉,你別問了,我不想撒謊騙你。”</br> 他的心里藏著很多秘密,卻壓根不打算告訴我。</br> 說什么同生共死,都是假話空話屁話!</br> 我生氣地撇開他的手:“行,我不問就是了。”</br> 沈君心淺笑一聲,恣意隨性地躺在我身側:“別氣了,先休息一下,等太陽落山,我們去墳地看看。”</br> 我沒有理他,轉過身沉沉地睡過……</br> 傍晚,老爸敲響房門:“小玉,吃飯了!”</br> 我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瞥向枕邊,沈君心早已消失不見。</br> 他不在屋里,感覺也不在我身上。</br> 人呢?</br> 我出來時,老爸正掃著地上的瓜皮和西瓜籽。</br> 見到我,他慌亂得手足無措:“小玉啊,你……你感覺好點沒?手還疼嗎?”</br> 我看向左手的胳膊,紅腫已消,只剩下一條淺粉的印記。</br> 看到它,再看向我爸愧疚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br> 老爸問都不問我,就自作主張把王婆叫來,鬧了這一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