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葉非晚紛紛扭過頭,窗外的防護欄上,伸出一只黑色的蛇腦袋。</br>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br> “沈君心!”我激動地朝著他伸手,他順勢纏住了我的手腕。</br> 他的身體好涼,比平時更加冰涼,好像才剛剛從冷庫里鉆出來,眼睛也有些沒神,半耷著眼皮。</br> “你怎么了?”我的手指輕撫著他的蛇鱗。</br> 沈君心晃了晃腦袋:“我沒事。”</br> 他吐著粉色的信子,低下頭去看地上的那根草,沉默了好幾秒。</br> “靈草?”他不確定地拔高聲調,然后示意葉非晚松開腳。</br> 葉非晚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腿。</br> 地上細細長長的一根草,在我面前幻化出了一道人形。</br> 粉色睡裙,一雙可愛的塑料拖鞋,頭發隨意地披散著,神色驚恐地盯著我:“別、別用天雷劈我!”</br> 我瞥了眼我的掌心,因為太緊張,我的汗水很多,逐漸把雷符的尾巴給融了,這道符別說引雷了,看著都夠嗆。</br> 但靈草不知道啊!</br> 我趕緊攥緊拳頭,威嚇地舉起胳膊,做出一個要劈她的手勢:“你到底是誰,干嘛要變做陳佳莉?”</br> 她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幾乎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附身太久,我沾染了太多佳莉的氣息,只能變作她的模樣……”</br> 我狐疑地看著他,手腕上,沈君心朝我點了點頭:“附身太久,確實容易忘了本體。”</br> 我點了點頭,勉強算他糊弄了過去。</br> 看著地上熟悉的人臉,我強忍著心里的不適,繼續問道:“你為什么跟著陳佳莉?為什么想要害我?”</br> 靈草忌憚地瞄了一眼我攥拳的手。</br> 看得出來,剛才天雷的一擊,她仍然心有余悸。</br> 靈草憋了半天,小小聲聲地開口道:“我……我不是來害人,是來報恩的!”</br> “什么?”我和沈君心對視一眼,這答案簡直出乎意料。</br> “真的!”地上的人,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們。</br> “我是七星閣里的一顆草,生在正殿的后墻角,聽聞道長日日誦經,我開了靈智……”</br> 原來,她是這樣修煉的,我之前也聽說過一些花草樹木,聽聞經法得道,想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畢竟,萬物皆有靈。</br> “大概十年前,道觀里來了個大善人,見七星閣老舊,出資幫忙翻修,當時一個小道童發現了我,想要把我拔掉,是佳莉救了我……”</br> 我看向床上輕微起伏的陳佳莉。</br> 十年前,她只有十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br> “她就是大善人的女兒,當時小小的一個,趴在我的身邊說:‘這顆草好神奇啊,周圍全是青石板,它還能從石頭縫里生出來……好堅強!’她的一句話,讓云崢道長看到了我,給我渡了一口仙氣,我才得以幻化出人形。”</br> 沈君心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還未開口,葉非晚便插嘴道:“怪不得我覺得你身上的氣息很奇怪,像精,卻又帶著一股仙氣,差點把老子都給迷惑了。”</br> 靈草嘆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好還是不好,我得了云崢道長的仙氣,沒有經歷任何劫難就得了道,心里始終不踏實,但道長說了,我只需但行好事,就對得起他的相助。</br> 我拼命地做好事報恩,那兩年,給道觀招攬不少生意,我專門在山下守著,見那些時運不濟,或者厄運纏身的人,就會蠱惑他們,去到七星閣找道長解決,我本以為我是在做好事,沒想到……兩年零三個月時,天上一道天雷下來,把七星閣的寶塔給劈了!”</br> 這件事我沒聽說過,但看沈君心了然的模樣,應該是聽說過的。</br> 沈君心見我好奇,開口道:“七年前,一道天雷把七星閣的琉璃頂給炸了!七星閣有道法護持,天雷從不會降臨,而且,就算無人打掃,頂上的琉璃瓦也翠綠如新,但那次,整個塔頂都黑了,塔身差點就塌掉。”</br> 他說,這件事鬧得挺大的,不管是法界還是妖界,都傳了個遍。</br> 大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結合七星閣這兩年名氣大漲,香客不絕,猜測,可能是動用了什么邪法斂財,遭到了上天的懲罰。</br> 靈草含著眼淚,努力地吸著鼻子:“不是道長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蠱惑了人心,讓他們去山上,好心做了壞事!”</br> 葉非晚心痛地撩著自己胸前燒焦的長發:“可不是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你不能強行介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