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都沒看到，香是什么時候點燃的，等它豎立在香爐，香頭已經燃起了閃爍的火星。</br> “白玉，跪下三拜?！鼻嚆龅穆曇魶]有任何溫度，就像機器人在念書。</br> 我忙不迭地雙膝跪地，規規矩矩地對著紙扎高塔磕頭。</br> “跟著我念……”</br> 我連忙豎著耳朵聽著，青泠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br> 我開口道：“香氣沉沉應乾坤，拜上天門請……請眾神，天清地靈神兵護，圣靈顯赫……救萬民……”</br> 我磕磕巴巴地跟著他念請神咒，越念，我就覺得喉嚨干得厲害，好像點燃了一把火，每說一個字，我身上都隱隱作痛。</br> 念到最后，我的皮膚都生疼，仿佛站在爆烈的太陽底下，被太陽炙烤著。</br> 身上的水分一點一點被烘干，我的嘴巴好渴，嘴皮干得快要皸裂，鼻腔里的熱氣，像從爐子里噴出來，熱烘烘的。</br> 繚繞的煙氣迷了我的眼，我眼前暈暈乎乎，根本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了什么，好像有搖鈴，還有畫符，但那些都是青泠借著我的手完成的。</br> 我整個人已經被炙烤得幾近虛脫，沈君心就陪在我的身側，他雙拳捏得泛白，眼中的隱忍和心疼讓我無法忽視。</br> 我輕微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擔心！</br> 沈君心眉骨下雙眼赤紅，那濃烈的血紅色，掩蓋了他碧綠的瞳仁，閃過一些我不曾見過的神色。</br> 他轉過身，突然間仰起了頭，一直都沒有再轉過來。</br> 我也很難受，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哭，我一哭，沈君心會更難過。</br> 可是眼淚還是先一步掉了下來。</br> 眼前一片模糊，等眼淚風干時，沈君心不見了，面前的高大“圣誕樹”也消失不見，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山一樣高的高臺，上面是一層層金碧輝煌的宮殿。</br> 真的是金色的瓦，金色的墻壁，特別晃眼。</br> 很多穿著五顏六色古裝的神明，就飄在高臺上看著我，我只認識那幾位常見的神明，玉皇大帝和西王母站在正中央，頂上還有好幾位我叫不出名的神仙。</br> 下面的小神們，個頭相對也要小一些，一個個美得讓人炫目。</br> 一個穿著官袍，頭上戴著官帽，卻長著一張白狐貍臉的仙家靜靜地守候在一旁。</br> “白玉……”狐貍臉叫著我的名字。</br> 我一個哆嗦，難道是在做夢嗎？夢境也太真實了吧！</br> 狐貍臉的笑道：“今日你請眾神見證，一旦確認，血太歲葉非晚，就是你壇上的主神了，你們入了神明的眼，萬萬不能為害人間，否則天雷降下，你們將永不超生……”</br> 我有些呆地點點頭：“我一定不會為害人間！相反，我會多行善事?！?lt;/br> 狐貍臉滿意地笑道：“那好，本官去請上神來為你賜令！”</br> 我不知道賜令是什么，茫然地看著他們忙活。</br> 幾聲沉悶的號角聲，嗚咽地回蕩在上空，眾神之間款款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br> 他的臉很白，身體筆直，就像喬木那么又直又挺。</br> 因為隔得遠，也因為是神明，我不敢直視，匆匆瞥了一眼就低下頭。</br> 沉穩的腳步由遠及近，越是靠近我，腳步也就越發地緩慢，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吧，我總覺得，這腳步多少有點小心翼翼。</br> 剛想到這兒，我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腹誹道：白玉，你清醒點吧！人家是神明，只有你小心翼翼的份。</br> 我確實謹慎小心，直到那雙鑲滿藍白珠玉的精致靴子，落到我的眼前，我感覺到一雙火辣的目光在注視著我。</br> 我條件反射的抬起頭，一張俊美絕倫的臉占據了我的眼簾。</br> 他的身上，有一種很溫潤的氣息，劍眉下面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對我閃著光。</br> 我一下子就看呆了，突然覺得，他雙眼好像能撥開云霧，讓人見到太陽。</br> 見我失神，他嘴角蕩開一道完美的弧度：“開始吧！”</br> 他壓低了嗓音，念著一堆繁復的公文，白皙的手指間執著一支透亮的玉笛，笛子的尾端系著一個白玉平安扣，下面的白色流蘇隨風飄揚。</br> 說罷，他的手指間變換出一個很漂亮的白色令牌：“白玉接令……”</br> 我恭敬地攤開雙手。</br> 他把令牌放在我的手里，冰涼的指尖，蹭著我掌心柔嫩的肌膚。</br> 我顫了一下，下意識地躲開他的手指。</br> 他的手捏著令牌，卻遲遲都不肯松開。</br> 我看向他，這個神明的也太奇怪了，我們認識嗎？還是說，我得罪了他？</br> 我想不明白，抬頭的剎那，見到他眼底閃過一汪深潭。</br> “小玉，我一直在等你……”他臉上的笑意仍在，語氣卻透著一股極寒。</br> 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望著眼前這個散發著淡淡冷漠的男人，我幾乎要叫出聲：“你是蘇韻！”</br> 他微揚的丹鳳眼，朝我擠出壞笑的表情，做出一個禁聲的姿勢。</br> 他再次壓低嗓音，用只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一日不來找我，我便等你一日……你一年不來找我，我便等你一年，別讓我等你太久，不然……我保不齊會對沈君心做些什么……”</br> 他笑得越發燦爛，比鬼還要可怕！</br> 我看著他俊美又溫潤的臉龐，真想不到，這張臉會說出這么可怕的話！</br> 他在威脅我！</br> 當著諸天眾神的面，用沈君心來威脅我！</br> 我氣得渾身發抖，見我對他產生了情緒，他薄厚適中的紅唇，洋溢著一道邪惡而深沉的笑意：“無法擁有你的愛，擁有恨意也是好的……”</br> 他眼底的偏執和鋒利，僅僅流露了一瞬間，他直起身，又恢復那高高在上的圣潔模樣。</br> 溫和而自若，優雅中帶著高貴不凡的氣息。</br> 我狠狠咬著下嘴唇，絲毫感覺不到痛，直到……嘴里咬出一道腥甜。</br> 再一晃神，熟悉的景象浮現在眼前。</br> 高大的神明塔燃起熊熊火焰，白煙形成一股旋轉的氣旋，彎彎繞繞朝天上飛去。</br> 我站在供桌前，被人攬入了懷里，抱得好緊好緊……</br> “很難受嗎？”冰冰涼的手掌，貼在我的額頭上：“怎么這么燙？”</br> 我倒根本不關心自己，而是握著他的手：“沈君心，我……我好像見到蘇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