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胯骨卡在井口,一股無形的壓力,幾乎要把我的骨頭壓變形,我痛得無法呼吸。</br> “忍忍!”沈君心分叉的舌頭舔了我一下:“到了井里隨機(jī)應(yīng)變。”</br> 他從我身體里抽離,站在井邊朝我吐出一口白煙。</br> 我身上的骨頭立刻變得很軟,一根一根地收縮著,好像變成了一條蛇。</br>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我擦著井口滑落下去。</br> 我身上的劇痛很快消失,我看著自己完好的手和腿,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br> 我看向井口,只比我的頭大一丁點(diǎn)。</br> 真不敢想象我是怎么擠進(jìn)來的。</br> 我一身冷汗,感覺到雞血繩開始下降,我趕緊打開了手電筒。</br> 這口井有一定的年頭了。</br> 井壁的石板爬滿青苔,靠近井口的位置,依稀可見幾道古老的符文。</br> 這口井看來真的很兇啊!</br> 都說陰氣重的地方,溫度會(huì)很低,我才進(jìn)來一小會(huì)兒,手腳就凍僵了。</br> 越靠近水面,溫度就越低。</br> 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我實(shí)在太害怕,我渾身抖得厲害。</br> 我發(fā)怵地照向井底,井水綠瑩瑩的,漂浮著好多死老鼠。</br> 沈君心讓我下井撈尸,不會(huì)就是撈這些死老鼠吧?</br> 想想都不可能。</br> 那就是藏在水底下!</br> 我暗罵一聲,對(duì)著那七八只飄蕩的死老鼠,又反胃又發(fā)毛。</br> 眼看著快要靠近水面,我趕緊扯了一下雞血繩。</br> 繩子停下,我懸在水面上三十公分,一時(shí)間犯了難。</br> 我身上沒有趁手的工具去撈尸,只有一根麻繩。</br> 我試著放下繩子,在水里攪了幾下,好像確實(shí)有碰到東西,但礙于那些老鼠,我始終不敢下水。</br> “上面的……給我遞根桿子……”我朝井口大喊,井里的回音差點(diǎn)沒震聾我。</br> 一個(gè)工人走到井邊,伸頭看了一眼,頓時(shí)臉色煞白,扭頭就跑。</br>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br> 我屏住呼吸,慢慢往下看去。</br> 一雙尖尖的布鞋底,慢慢地浮出水面。</br> 我倒吸一口涼氣,汗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br> 這是一雙紅色繡花鞋,看著很新的樣子。</br> 我整個(gè)人都懵了,不應(yīng)該先是頭出來嗎?怎么會(huì)是腳呢?</br> 我手里握著麻繩,不知道該不該下手。</br> “沈君心……”我顫抖地叫他,外面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br> 看來,他是鐵了心不會(huì)搭理我。</br> 我將心一橫,把繩子套在尸體的腳踝上。</br> 我扯了扯繩子,綁得很牢靠,趕緊連扯了三下雞血繩。</br> 王偉收到信號(hào),繩子緩緩上升。</br> 我腰間的一緊,像拽著一坨吸滿水的棉被,死沉死沉的。</br> 無論我怎么拉扯,這雙腳都紋絲不動(dòng)。</br> 甚至還有一股力,把我往井水里拉。</br> 我瞬間就慌了,拼命地狂扯雞血繩子。</br> 繩子一直在較勁,摩擦得咯咯作響。</br> 上下兩方拔河,差點(diǎn)沒把我攔腰扯斷。</br> 不行,再這樣下去要死人的!</br> 我手忙腳亂地解開腰上的麻繩,卻發(fā)現(xiàn)繩子打了個(gè)死結(jié)。</br> 如果沒記錯(cuò),這繩子是沈君心幫我系的。</br> 還來不及多想,我身體一松,重重地跌進(jìn)水里……</br> 我不斷地?fù)潋v,嗆了好一口井水。</br> 水的味道怪怪的,還有點(diǎn)滑嗓子。</br> 想到這是泡尸水,我剛浮出水面,就張嘴嘔了出來。</br> 我驚魂未定,掙扎著漂到井口邊,后脖子有點(diǎn)癢癢,我回頭一看,對(duì)上一張尖嘴猴腮的灰毛臉。</br> 一只死老鼠漂浮在我眼前,直勾勾地盯著我。</br> “啊……”我一聲尖叫,想死的心都有了。</br> 我拼命地拍著水,把身邊的死耗子都推開,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br> 但井里只有那么大,它們游蕩一圈,最后又會(huì)回到我身側(cè)。</br> 我嚇壞了,一邊哭一邊叫著救命。</br> 可無論我怎么叫,井外的人就像是聾了,沒有一個(gè)人搭理我。</br> 我絕望地貼著井壁,石頭冰涼,我的心更涼。</br> “到了井里隨機(jī)應(yīng)變……”沈君心的話,不斷回蕩在我耳中。</br>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br> 人不救我,唯有自救。</br> 此刻,我也顧不上什么尸體了。</br> 井壁濕滑,我手腳并用地試著往上爬。</br> 一步都沒登上去,就重新跌回水面。</br> 這口井幾乎九十度垂直,沒有外力的借助,我很難爬上去。</br> 正想著,我腳底突然踩到了一個(gè)東西。</br> 表面軟綿綿的,但踩下去又覺得很結(jié)實(shí)。</br> 我咯噔一下,手電向水里一照,依稀看到一個(gè)影子。</br>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我只知道,我下半身都麻了。</br> 腳底的東西在頂著我,濕滑的頭發(fā)若有似無地滑過我的腳踝,我想也不想,擰開塑料瓶子,把雞血倒進(jìn)水里。</br> 幽綠的井水瞬間被染紅,水面咕嚕咕嚕冒著氣泡,我腳踝收緊,被一個(gè)大力扯到了水底下。</br> 混亂中,我好像摸到了一張臉,眼睛鼻子都很明顯。</br> 我慌到了極點(diǎn),雙手使勁撓著,胸前掛著的梳妝鏡在水里載沉載浮,我一把握住,拍向了面前……</br> 平靜的死尸,像是受了刺激,快速地向后漂去。</br> 她害怕我的鏡子!</br> 我舉起化妝鏡照在女尸的臉上。</br> 女尸沉入水中,卻在下一秒,腦袋一起一伏地朝我靠近。</br> 我納悶地看了鏡子一眼,心頓時(shí)涼了半截。</br> 剛才太用力,鏡子被我拍碎了,碎成了蛛網(wǎng)狀。</br> 我絕望地咬著下唇,眼看著她快到我跟前,我無路可逃。</br> 眼淚不爭(zhēng)氣地掉下來,我從沒這么絕望過。</br> 眼看著女尸快要貼近我胸前,我鼓起最后的勇氣,一腳踹向她肚子。</br> 我腳力很大,女尸張嘴就吐出一口黑氣,直逼我的面門。</br> 像是捂了幾百年的下水道,奇臭無比。</br> 我呼吸都困難,兩眼一翻仰倒在水面上。</br> 一條黑底紅斑的大蛇,從井口探出腦袋,似確定了什么,他像離弦的利箭,一頭扎進(jìn)水里,游進(jìn)了女尸的衣服底下……</br> 我昏睡過去。</br> 睡夢(mèng)中,我聽見一個(gè)女人夾著嗓子,在耳邊叫著我的名字。</br> “白玉……白玉……”</br> 另一邊,沈君心同樣瘋狂地叫著我。</br> “白玉,醒來……快醒來……”</br> 我身上好冷,像光著身子丟進(jìn)了雪地里,渾身都要凍裂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