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低低的聲音罵了一句沒臉沒皮，但是卻很小心，并不肯讓劉三娘聽見。等宋俊山兩口子都走了，宋老太太這才溫和地跟劉三娘說話。
    “你公公婆婆就是那么個(gè)脾氣。不過咱們老宋家是有規(guī)矩的，你放心，不能做那沒有理的事。”
    劉三娘一直站著，這個(gè)時(shí)候就恭恭敬敬地回宋老太太的話：“奶，我不瞞著你老人家。定親之前，我家里都打聽了。知道咱們宋家是最本分、懂禮的人家。他們都說，我奶表面上冷，好像對人挺嚴(yán)，其實(shí)心底最好，講古禮。說實(shí)話，我就是奔我爺我奶的人品、名聲來的。進(jìn)宋家的門，我心里踏實(shí)。”
    這話卻正說在宋老太太的心坎上了，從此對劉三娘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你婆婆那個(gè)人，大豬圈人家出身。到宋家?guī)资炅耍乙矝]能把她給改過來。天生就是那樣的人。往后她說話，你不用聽她的。有啥事，你就來跟我說。你公公，他一陣一陣的，你別放在心上。”
    總之一句話，錯都是龐氏的。讓劉三娘往后多跟她這個(gè)奶奶婆親近。
    劉三娘連連答應(yīng)著：“我奶對我好，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又說了幾句閑話，宋老太太就起身走了。
    劉三娘送到門口，回來又將劉媽媽三個(gè)和囡囡都打發(fā)了出去。
    屋子里就是她和宋存禮兩個(gè)人，氣氛略微有些凝滯。
    最后，還是劉三娘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宋存禮紅著臉：“娘子，我對不住你。我沒想到……”
    “相公，你也是贊成公爹和婆婆的嗎？”
    “不。”宋存禮連忙說。他知道，剛才他一直都沒表態(tài)，沒有鮮明地維護(hù)劉三娘，沒有反抗自己的爹娘，這是他做的不對。但是在心里，他并不贊同爹娘的做法。
    “相公要是也那么想。其實(shí)，我可以。”劉三娘對宋存禮說，如果他也認(rèn)為，應(yīng)該把她的陪嫁交給宋俊山和龐氏，那她就交。“相公的孝心，我該成全。”
    “不。”宋存禮無地自容，“沒有這個(gè)道理。”
    劉三娘臉色黯然，眼睛都濕潤了。這并不都是裝出來的。
    宋俊山和龐氏的表現(xiàn)驚到了她，讓她無比的厭惡，但是真正傷她心的，卻是宋存禮的不作為。
    只是，她在人前掩飾的非常好，沒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不過現(xiàn)在屋子里就他們夫妻兩個(gè)，劉三娘就不再掩飾了。
    “我是回頭人，并不是我淫蕩不知道羞恥。我也得活下去。可這世道，太難了。給我說親的不少，圖什么的都有。我跟相公，只求一世安穩(wěn)，和和氣氣。我進(jìn)宋家，不圖別的，就圖相公實(shí)誠、仁厚，能對我，對我的囡囡好。”
    而嫁進(jìn)宋家之后，也正像她所期盼的那樣。
    宋存禮雖然有些木納，但卻十分溫柔。不僅對她好，對囡囡也好。
    囡囡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自然地喊宋存禮做爹了。
    “只要相公對我們好，我情愿將所有陪嫁都拿出來，送給公公婆婆。”
    “不。”宋存禮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他被劉三娘感動了。劉三娘對他坦白了心思，他也就將心里的話都和劉三娘說了。
    “爹娘他們，貪圖娘子你的陪嫁。他們的性子，就像咱奶說的那樣。我不贊成他們。”宋存禮還告訴劉三娘，讓她千萬不要把陪嫁交給宋俊山和龐氏。
    “到了他們手里，還不知道怎么胡花濫費(fèi)了。說什么到最后還還給你，娘子，你千萬別信。”
    而且，手里突然有了那么都的財(cái)物，對宋俊山和龐氏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費(fèi)錢是小，兩個(gè)人還不知道會闖出什么禍來，這就是大事了。
    總之，就是讓劉三娘自己打理好自己的陪嫁，不要讓宋俊山和龐氏沾手。
    “我、四妹以前也說，我不夠硬氣。我對不住娘子。”宋存禮最后還說。
    這一點(diǎn)劉三娘早已經(jīng)看出來了，不由得心底暗暗嘆息。
    然而世事如此，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好在宋存禮也正如她所料的那樣，實(shí)誠而仁厚，也不貪圖她的錢財(cái)。
    “四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劉三娘就說，“相公，我不是讓你忤逆公爹和婆婆。不過你現(xiàn)在成家立業(yè)，往后就是我們母子的主心骨，該說的該做的，總該要立起來。”
    宋存禮點(diǎn)頭。
    劉三娘并不是小女孩，并不指望宋存禮立刻就變了一個(gè)人。
    “相公以后，總要記得我們?nèi)跄赣鬃樱彩驴咸嫖覀冋f句話，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會的。”宋存禮再次鄭重點(diǎn)頭。
    臨近晌午的時(shí)候，宋老爺子和宋秀山從外面回來了。宋存禮就去了上房。劉媽媽這才帶著囡囡回來。
    主仆幾個(gè)就將炕上的尺頭又都搬回箱子里，重新上了鎖。
    “姑爺怎么說？”劉媽媽還低低的聲音詢問。
    “相公是明白事理的。他也不贊同公公婆婆的做法。”
    “姑爺?shù)男宰樱行┸洝！眲寢尵驼f。
    劉三娘默默點(diǎn)頭。
    “奶奶有什么主張？”劉媽媽又問。
    “今天事情鬧開了，祖母也發(fā)了話。媽媽總該看出些什么來。這往后，我也不用那么客氣了。”劉三娘微微一笑。
    劉媽媽就也笑了：“還是奶奶沉得住氣。”
    “總要經(jīng)過這么一遭。往后卻不用這樣了。”
    “姑爺那邊？”
    “姑爺往后，只會越來越聽我的。”劉三娘淡淡地，卻十分自信地說。
    劉媽媽就也滿臉喜色。
    這上午在西廂房發(fā)生的事，宋俊山和龐氏自然不會去跟宋老爺子說，宋老太太也沒說，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宋老爺子還是知道了。
    老爺子沒有在場，但只是聽說，就臊的不行。
    他把宋俊山叫到跟前，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把我的老臉都丟光了。你咋不明刀執(zhí)杖出去劫道去！”
    他明知道宋俊山的打算，但是還是同意了這門婚事。他能縱容宋俊山不勞而獲的打算，找個(gè)有錢的兒媳婦往后跟著借光。但是他不能接受宋俊山明搶兒媳婦的陪嫁。
    宋俊山一直在他耳邊吹風(fēng)，算計(jì)著淑媛的財(cái)產(chǎn)，他不表態(tài)支持，但也沒如此痛罵。
    因?yàn)椤Ｄ钱吘苟际切账蔚氖拢际撬渭业呢?cái)產(chǎn)。
    算計(jì)兒媳婦的嫁妝，在他看來性質(zhì)都不一樣了。
    傳說出去，宋家的臉都要被世人踩在腳底下。
    宋老爺子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劉三娘在西廂房里，多少聽見了一些。她默默地抱著囡囡，嘴角卻微微地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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