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媛認真地看著宋老爺子。她前世覺得好玩,曾經(jīng)學過一些唇語,所以她現(xiàn)在只能模糊地猜出一些宋老爺子在說什么。
宋春山,真的不是宋老爺子的親兒子。
那宋老爺子對他可真夠不錯的。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宋老爺子在宋春山臨終前會那么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東院將來的日子,恐怕會過的有些艱難,起碼不會如同宋家西院這般興旺。
宋老爺子那些話,主要是說給自己的親生兒孫們聽的。他希望淑媛他們,能看在骨肉情分上,將來多少能幫助東院一些。
打算的挺好,那也要看東院的人,值不值得幫助了。
淑媛對這些事并不感興趣。她就躺回被窩里,還招呼淑云也快點兒睡。
“媛兒,你說咱爺這半夜燒香,是為了啥呀?”淑云很不解,就小聲地問淑媛。
“心里有放不下的事唄。跟咱關(guān)系不大,小云姐,快點兒睡吧。”然后,她還問淑云明天早上想吃啥。
“我吃啥都行。”淑云就說。她總是這樣沒有要求。
“那咱明天早點兒起來,買豆腐腦去。”淑媛就說,淑云就愛喝豆腐腦,“再讓咱奶給打那個雞蛋鹵。”
“行。”淑云答應著,滿臉幸福地睡著了。
淑嫻挨著淑云睡著,此刻也醒了。她聽到了淑媛和淑云的全部對話,卻一直沒吭聲。聽見淑云和淑媛都又睡著了,她才翻了個身。
“她倆好像一個娘的。”淑嫻小聲嘟囔著。
不過她也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不滿。
自從淑媛變了很多,她們又都住到東廂房來之后,她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好過了。淑嫻對現(xiàn)在的生活,是很滿意的。
轉(zhuǎn)天早上起來,淑媛往上房去,就聽宋老太太說,宋老爺子著了風寒,還沒起被窩。
“半夜不知道干啥去了。”宋老太太抱怨道。
“那讓我爺多躺一會吧。奶,我去打點兒豆腐腦,回來讓我爺熱乎地喝了,能好的快點兒。”
“那你就去吧。”宋老太太點頭,“我給你們打鹵。”
“奶,你做的雞蛋鹵特別好吃。”淑媛又說。
“就給你們打雞蛋鹵。”宋老太太很痛快地應承了。
淑媛和淑云買了豆腐腦回來,宋老爺子已經(jīng)起來了。老爺子是個勤快而且好強的人,就算感覺身子沉重,他還是不能睡懶覺,只是比平時起來的略晚了些。
早飯桌上,淑媛就問宋老爺子,要不要請個郎中看看。
“不用。我就是著涼了,待會發(fā)點兒汗就好。”宋老爺子就說。
莊戶人家缺醫(yī)少藥,一般的病痛都不會找郎中,也不會吃藥。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都更傾向于用土方法治病。
“爺,那咱把爐子生上,給你煮點兒熱姜湯。再把炕燒熱乎的,一會也沒啥人來,你老就躺炕上捂汗。”
“嗯。”宋老爺子覺得這樣的安排不錯。
不過宋老爺子的捂汗安養(yǎng)計劃,并沒有順利實施,因為宋存仁很快就過來了。
“你爹剛出靈,你這就要回慶豐?”宋老爺子吃驚。
宋存仁低垂著頭。他不樂意過來,但是潘巧兒讓他一定要來。宋老爺子幫忙發(fā)送了宋春山,他們要走,還是跟宋老爺子說一聲比較好。
就那么走了,回頭宋存義和趙小玲再給他們調(diào)理壞兒,他們可是要吃虧。
這樣,宋存仁才硬著頭皮來了。
“爺,我們得吃飯。”宋存仁就說一家三口在慶豐不容易,買賣不咋掙錢,一家三口吃的喝的用的,樣樣都要花錢。在慶豐租房子也不便宜。
“不行就回來種地。”宋老爺子就說,“要不把小林留下。”
“小林不樂意留下。”宋存仁一直低垂著頭。
不管宋老爺子怎么說,宋存仁就是打定主意要回城里。
“咋地也要等你爹過了頭期。”宋老爺子就說。
“我爹頭期那天,我再回來。”宋存仁就說。
宋老爺子嘆氣:“到時候,好歹讓小林也回來。你們是長子長孫,不能和別人比。”
“行。”宋存仁答應了,然后就起身走了。
潘巧兒已經(jīng)收拾好了,帶著宋林在大門口等他。三口人就往慶豐去了。
“這是在家里一天都待不了。”宋老爺子看著大門口說。
大家都沒吭聲,只有宋俊山大大咧咧地:“存仁媳婦和存義媳婦不對付,這兩天好懸都沒打起來。再說,他們辦那些事,大家伙都當笑話說。他們這也不是不樂意待,就是真待不住。”
“我說他們就是自己不樂意待。”龐氏卻說,“縣城多好啊。要我,我也在縣城待著。”
宋存義和趙小玲知道宋存仁一家走了,就很不滿。
“還有一大堆事,都拋給咱們了。他們倆可真會省事。”趙小玲就說。“小潘金蓮恐怕在城里又找到相好的了,不樂意在這待。”
兩口子商量了,宋存仁走了,那他們也不往武氏那去。有啥事,就讓武氏自己忙活去。
“讓她偏心老大家。讓她一個人干去吧。”
武氏也沒想到,大兒子一家會這么快走了。她挽留了,但是沒留住。
哪怕他們把宋林給她留下也行。宋春山剛死,這么大一個院子,她害怕。
到了晚間,武氏就在屋子里待不住。她總覺得外面刮的風是鬼,窗戶上的樹枝影子也是鬼,墻角里也蹲著鬼。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那些鬼就張牙舞爪地朝她撲過來,要撕著吃了她。
她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去找二兒子。
宋存義家的大門卻早早地關(guān)了,里面還叉上了,根本推不開。
武氏就在大門口喊。
宋存義家本來還亮著燈,武氏這一喊,那燈就滅了。
“今天早點兒躺下。”趙小玲對宋存義說。
宋存義還有點兒不落忍。“咱娘在外頭,興許是一個人害怕。”
“她有啥害怕的。你爹又不是她害死的。她向著誰,就找誰去。現(xiàn)在想起找咱們了?沒門!”趙小玲躺下了。
宋存義悶坐了一會,也躺進了被窩。
武氏就在宋存義的大門口站到半夜,最后實在沒法子,才又回了東院。她就點著燈,圍著被子一直坐到天亮。
第二天,武興發(fā)來了。
武氏抱著兄弟的胳膊,就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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