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燁也瞧不上晏錦言。
打量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流轉了一番,他扯唇:“沒事,你走吧。”
男生那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令晏錦言心里的不快越漸深濃,他一動不動,靜坐在輪椅上,似是無聲的挑釁。
蘇燁皮笑肉不笑:“膽兒挺大,挑釁我?”
他說著,從自行車上下來,作勢就往輪椅上的少年走去。
沒想秦桑家的院門開了,小丫頭換了身家居服,拎著一大口袋的進口零食,從院里出來。
看見門口的蘇燁和晏錦言,秦桑哼唱的小曲兒斷了,目光狐疑的掃過兩人,最后落在蘇燁身上:“你怎么還沒回去?”
蘇燁也看著她,以及她手里那袋零食:“你去哪兒?”
回來的路上秦桑就一副疲倦的狀態,他以為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會是睡覺。
結果現在換了身衣服,拎著他給她買的進口零食又跑出來了。
“給言哥哥送吃的啊,你買了這么多,我一個人怎么吃得完。”女音平淡,很是理所當然。
蘇燁臉都氣紅了,卻又不能拿秦桑撒氣,干脆二話不說,直接奪過了秦桑手里的便利袋,隨手揚了。
五顏六色的零食稀里嘩啦掉一地。
蘇燁無緣無故的怒火終于燒到了秦桑身上,她察覺到了,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蘇燁?”
“吃不完就扔了唄。”男生輕飄飄地開口。
話落,轉身跨上單車,往巷口那邊飛騎,根本沒給秦桑開口的余地。
秦桑合上半張的嘴,小臉皺著,想不通那家伙抽什么風。
看了眼掉了一地的零食,秦桑彎腰去撿。
慶幸的是那些零食都有單獨的外包裝,并沒有弄臟,還可以吃。
秦桑是真的吃不完,姥姥讓她給晏錦言送一些,她尋思著也給陸箏拿一些。
最后留一點明天帶到學校去給夏螢。
好東西當然是要大家一起分享嘛,一個人吃有什么意思。
秦桑緩緩展眉,將地上的零食撿起后,她回神去看輪椅上的晏錦言,問他:“言哥哥,你喜歡吃甜的還是辣的?”
晏錦言沒搭理她,兀自操控著輪椅轉身,進了自家院子。
嘭——
院門重重關上了。
被關在門外的秦桑一臉懵逼,半晌才反應過來晏錦言的心情不太好。
可……為毛啊?怎么就突然心情不好了?
秦桑盯著那緊閉的院門看了一陣,轉身往陸箏家的方向走,“一個個的,來大姨夫了不成?”
莫名其妙的。
……
隔天一早,秦桑破天荒的沒有睡懶覺。
不過出門的時候,隔壁陳爺爺說晏錦言已經出發了。
明月巷距離臨川三中半小時左右的路程,不遠不近的,晏錦言決定自己上學,不用老管家早晚接送了。
主要是晏錦言上下車需要老管家搭手,總不能每次都避開學校同學,偷偷摸摸上下車。
所以晏錦言選擇一個人去學校。
秦桑自然不知道這些,她只是想著晏錦言這個人脾氣好怪。
陰晴不定的,根本沒有半點征兆。
明明暑假里面,他們的關系還不錯來著,之前晏錦言還答應要給她畫一幅水彩的肖像畫。
也不知道他還記沒記在心上。
秦桑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在街邊晃蕩,沿途買了個肉包子,慢悠悠的啃著,任由晨風撩起她齊腰的長發。
臨川三中前校門旁邊有個小巷子,走到底是條死路。
秦桑騎車從巷口經過時,聽見里面有人聲,便在巷口停了下來。
她從來不上早自習,平日里都睡懶覺,去趕上午第一節課。
今天來得早,秦桑正盤算著找個地方打發時間呢。
正巧,巷子里傳出來的那男聲她覺得有點耳熟,所以秦桑便把自行車停在一邊,隨手將書包勾在肩上,兩手揣兜,慢悠悠地往巷子里走。
……
巷子盡頭,晏錦言已經退到了墻角。
深眸淡淡掃了一眼堵在他前面的四五個青少年,他暗暗摳緊了輪椅的扶手,面上故作鎮定。
那是源自心靈深處的恐慌,潛意識的,不受控制的,晏錦言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些。
靈魂深處爬出的恐懼和記憶,讓他無法直視眼前的幾個男生。
那是些不好的記憶。
發生在他十六歲那年。
對方也是四五個同伙,將他和秦念堵在了一個死胡同里。
然后……意識就變得模糊了,只記得醒來時是在一家廢棄多年的舊工廠里。
那是晏錦言經歷過的最可怕的事情,在那次綁架案中他失去了雙腿,對生活也失去了信心。
這兩年,在心理醫生的引導下,晏錦言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了。
他甚至以為那次事件為自己帶來的心理創傷已經徹底痊愈了,可眼下,現實卻無比清楚的告訴他,那些記憶是抹不掉的。
雙腿被生生打斷的那種痛感,已經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里,至今記憶猶新。
晏錦言開始渾身發冷,額頭冒冷汗,心臟緊緊揪著,注意力無法集中,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這是……犯病了。
“秀哥,你瞅這小子,這就開始哆嗦了?一會兒不會嚇得尿褲子吧?”
其中一個男生聲音偏尖細,銳利得有些刺耳。
被喊作“秀哥”的男生眉上一道疤,身上穿一件黑色工字背心,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
他看了眼被逼到角落里的輪椅少年,提了提嘴角:“就這慫樣,也敢糾纏妍妍?找削呢!”
陳秀話落,兄弟幾個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其中一人的拳頭剛揚起,巷子入口灌進來一陣風。
隨著風聲傳來的還有秦桑的笑聲,充斥著不屑:“我就說嘛,聽著聲音有些耳熟,原來是秀哥啊。”
幾個摩拳擦掌的男生全都愣了一下,而后齊刷刷的回頭,往巷口看。
看見秦桑時,幾人臉色微變,下意識的去看為首的陳秀。
臨川鎮也就巴掌點大的地方,大家都是經常在網吧里混的,互相認識也沒什么稀奇的。
更何況在站的幾個人要么還在臨川三中念著書,要么也是從臨川三中剛畢業沒兩年的。
說得好聽些,大家都是校友。
所以秦桑在臨川三中的威名,陳秀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最重要的是,秦桑她啊,是蘇燁罩著的。
偏偏陳秀在蘇燁手里吃過虧,后來見了他都得繞道走。
這會兒面對秦桑,陳秀瞬間沒了脾氣,賠笑著上前:“桑姐今兒怎么這么早來學校啊?”
男生貼近時,秦桑伸手叫停了他,秀麗的眉輕蹙,她偏頭,視線從陳秀肩側掠過,落在了墻角的晏錦言身上。
少年臉色蒼白,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身子還有些輕微發抖。
見狀,秦桑一把推開了跟前的陳秀,趕到了晏錦言跟前,語氣略焦急:“言哥哥,你怎么了?”
因為秦桑這話,陳秀幾人才意識到了晏錦言的不對勁。
他那樣子不像是被嚇到的,倒像是什么怪病。
一個個面面相覷,直到秦桑抬眸沖他們吼,讓他們把人送醫院,幾人才回神,手忙腳亂的上去幫忙。
……
黃昏時,臨川鎮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很快潤濕了鎮上的長街小巷,也驅散了路上的行人。
區醫院位于小鎮中心位置,住院部統共三層樓,單人病房更是屈指可數。
晏錦言住的那間單人病房位于三樓長廊盡頭,窗外是對面百貨大樓的招牌。
老管家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交叉抵在額頭,指節伸縮著,可見他心里有多焦急。
秦桑拎著保溫桶敲開了病房的門,進門后她先看了一眼床上昏睡不起的少年,輕聲開口:“陳爺爺,我姥讓我給您和言哥哥送點吃的。”
老太太還給晏錦言熬了雞湯,算是感念之前晏老爺子為明月巷鋪路做的貢獻。
管家陳叔給秦桑拿了張椅子,想起來,這是秦桑第二次救下晏錦言了。
“桑桑,這次也謝謝你了。”
秦桑抿唇,試探的問道:“言哥哥他這是怎么了?什么病啊?”
上次泡澡泡暈了也就算了,這次好端端的,總不會真是被陳秀他們幾個給嚇的吧?
老管家嘆了口氣,聲音低了些,“都是當初那起綁架案留下的后遺癥。”
作者有話要說:別緊張,就是受創后留下了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