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和李月馳在二號線上分別——唐蘅去找蔣亞安蕓，李月馳去醫院。地鐵駛入虎泉站，唐蘅低聲說：“那我走了。”四周都是人，他什么也做不了。</br> “嗯。”李月馳沖他晃晃手機，沒說別的。</br> 唐蘅走出地鐵，轉身駐足。而李月馳就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兩人隔著幾步之遙的距離對視，很快關門的提示聲響起來，防護門和地鐵門緩緩合上，李月馳在唐蘅的視野里變得越來越窄，越來愈窄，最后一剎，他沖唐蘅笑了。</br> 直到刷卡出站，走進蔣亞家小區，那畫面仍定格在唐蘅的腦海中。李月馳穿了一件鐵灰色T恤，修長結實的小臂露在外面，被太陽曬成麥色。他的眉毛黑黑的，睫毛黑黑的，一雙瞳仁更是漆黑明亮。像是硬毫蘸濃墨勾勒出的一張臉，那么分明，令人看過就忘不了。</br> 唐蘅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然后上樓，敲門。</br> 蔣亞來開的門，上下打量唐蘅一番，陰陽怪氣道：“喲，人逢喜事精神爽啊！”</br> 唐蘅說：“羨慕嗎？”</br> “我羨慕個屁，我又不是沒對象，”蔣亞朝屋里使了個眼色，幸災樂禍地，“不過有些人，咱就不知道了。”</br> 安蕓走出來抬腳就往蔣亞屁股上踹，蔣亞身子一閃避開了：“說真的老安，你和田小沁咋樣了？”</br> 安蕓不理他，滿臉不爽地盯著唐蘅。</br> 唐蘅誠懇地說：“真得謝謝你。”</br> “我服了，”安蕓罵道，“你接電話的時候不能提前說他在旁邊？”</br> “當時……情況特殊。”</br> “怎么樣，”蔣亞頂頂唐蘅的肩膀，曖昧道，“**？”</br> “滾。”</br> “爸爸是過來人，”蔣亞說，“你嘴唇還紅著呢，哎——咱家白菜就這么被拱了。”</br> 唐蘅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對安蕓說：“李月馳知道你不是針對他。”</br> “靠，我還就針對他了怎么了吧！”</br> “你針對他干什么？”</br> “他這人靠不住的，真的，”安蕓頗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他把你當猴耍啊？一會兒有女朋友一會兒沒有的，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m.</br> “那個人是他老師。”</br> “老師？我以為是他什么親戚呢，”蔣亞也皺起眉，“為了老師去借高利貸啊？”</br> “他說她對他有恩。”</br> “什么恩？救命之恩？拍電視劇呢？”安蕓語速很快，機關槍似的，“他可比你精多了，長點心眼吧你！”</br> “我知道，”唐蘅被他倆說得有些煩悶，“之后會問清楚的。”</br> 他當然也想問清楚那位趙老師的事情，但又不知如何開口——總不能說有天晚上我偷偷跑去醫院看見她靠在你身上，這件事他實在說不出口。而且那位趙老師又病危了。</br> 蔣亞從廚房端出一盤西瓜，興沖沖地問：“所以你倆真的在一起了？”</br> “真的。”</br> “那哥們是挺帥哈。”</br> “帥能當飯吃啊。”安蕓沒好氣道。</br> “你這話說的，”蔣亞聳肩，“田小沁不長那樣，你能看上人家？”</br> 眼看這兩人又要吵起來，唐蘅連忙轉移話題：“那個比賽還報名嗎？”</br> 蔣亞：“啥比賽？”</br> “周黑鴨那個。”</br> “報什么名啊，你都要走了。”</br> 唐蘅看著他，不說話。</br> 蔣亞愣了愣：“你不是要去東京——操，不去了啊？”</br> “我剛剛給輔導員打電話了。”</br> “唐蘅，”安蕓沉默片刻，像是徹底無奈了，“那你怎么和唐老師解釋？”</br> “就說不想去了。”</br> “他會信嗎？”</br> “信不信隨便，總不能把我綁到東京，”唐蘅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蔣亞你去報名吧。”</br> “不去就不去唄，小日本兒又不是啥好地方，”相比于安蕓，蔣亞倒是喜滋滋地，“這樣唐蘅也不用異地戀了，咱們還能參賽，還能弄專輯，多好！”</br> “參賽有什么要求？”</br> “初選沒啥要求，是樂隊就行，復賽的話需要有至少一首原創。”</br> “復賽什么時候？”</br> “十一月。”</br> “來得及。”</br> “那必須！”蔣亞一手抓住唐蘅，一手抓住安蕓，“開始搞事業了啊！！！”</br> 安蕓欲言又止地看著唐蘅，最后她還是沒再追問，點點頭說：“那就開始準備吧。”</br> 其實他們已經有不少半成品，大都是安蕓編曲，蔣亞和唐蘅寫詞——雖然蔣亞寫的詞實在一言難盡。三人湊在蔣亞家的書房，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商量起來，哪首曲子能用但要繼續修改，哪首詞符合他們的風格，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他們樂隊的風格究竟是什么？蔣亞說我們的路子肯定是朋克啊，安蕓說朋克不適合我們，蔣亞說你不試試怎么知道……說著說著又開始拌嘴，吵得風生水起。</br> 他倆吵架的間隙，唐蘅給李月馳發了條短信：中午吃的什么？發完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吃午飯，竟然也不覺得餓。</br> 距離他們分開已經兩個小時二十二分鐘，應該不會顯得他太粘人吧？手機屏幕上旋轉的小信封變成一枚綠色對勾，顯示發送成功。發件箱里多出一條短信，下午15:06分，收件人：李月馳</br> 唐蘅盯著這三個字，心里升起一種難以形容的滿足感。李月馳，月亮的月，飛馳的馳。如此簡單的一個名字，卻如此特殊，好像這三個字從幾萬個漢字里逃逸出來了，它們變成某種神秘的圖騰，烙進他的身體里。</br> “不行不行，這個肯定不行，”蔣亞皺著臉，“這還是搖滾嗎！改行唱民謠吧！”</br> “屁，你對搖滾的理解有問題，我們第一首歌就得選個好駕馭的……”</br> “我不管！這種我打不了！”</br> “你現在沖我急什么，回頭去排練室試試再說！”</br> “唐蘅你別他媽談戀愛了！”蔣亞一把薅住唐蘅的胳膊，“你來聽聽安蕓選了個啥！”</br> 其實唐蘅還真沒談戀愛——因為李月馳沒回短信。他只是對著那句“中午吃的什么”發呆，有點后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太傻了，像是沒話找話似的。其實他是真心想知道李月馳吃了什么，總怕這人為了省錢充話費而不吃午飯。從前他一向我行我素，想什么說什么，現在卻是想問的不敢問，問了的又后悔，只因為李月馳成了他的男朋友——放在手里都還沒捂熱。唐蘅尚且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便是“患得患失”，只覺得那個問題真是問得好傻。</br> 唐蘅聽了安蕓選的曲子，是一只柔和簡單的慢調，有點布魯斯的味道。</br> 蔣亞說：“這個不行吧？”</br> 安蕓怒道：“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你自己寫啊！”</br> 于是兩人又爭吵起來，吵得面紅耳赤，樂在其中。</br> 直到他們吵累了，各自拿了一瓶可樂，躺在沙發上看起《武林外傳》的碟子，已是下午四點過。</br> 李月馳還是沒有回短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