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擋在顧冉身前,暗色中藏著若隱若現的殺意,因為被顧冉扣著雙肩,而像一只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撲人的狼。
驚訝于沈寧的這股氣勢,邱雷挑眉:“這小子有意思!你把他放開,我看他會不會咬人?!?br/>
語中帶刺,甚是難聽。
顧冉笑著還擊:“不如你現在就把自己的狗放出來,我怕他們待會兒跟你一樣亂咬人,尤其是我的人?!?br/>
邱雷一聽,啐了口唾沫:“你找死!”說完,一拳打向顧冉。
顧冉仍在原地,輕易便捕捉到了邱雷的動作,一抬手臂,擋了他的一擊。復又順著他的小臂一繞,將人拍飛出去。
速度太快,邱雷來不及防御,受了一擊,也只能壓著胸口的劇痛,命令自己的人快上。
顧冉拉著沈寧轉頭便跑,還未跑出多遠,有刀鋒對準她的背,直直砍來。她當即彎身,把沈寧罩在身下躲過,將好看到一把落地長刀,迅速撈起,與這些山匪打了起來。
天開始轉亮,一如死寂的粟陽鎮,也從夢中醒來,因為突如其來的兵器鏗鏘,變得熱鬧了幾分。
有人開窗偷望,好奇地想看個究竟,卻又怕引火上身。那書生也只看了一眼,就趕緊把窗關了。
四面八方的高檐上,站著拉弓人,邱雷一聲命令,箭矢對準顧冉,拖著萬縷晨光齊下,又被斬折在顧冉的刀鋒里。
如此都擒不住人,邱雷提刀,急上前去,欲要背后偷襲,手起刀落,竟是自己的胸口,被豁開一道血口。
是沈寧搶了顧冉的刀,替她擊退了邱雷。
邱雷也萬想不到,一個少年的揮刀速度,竟不比自己慢。刀刃上浮著滔天殺意,若非他反應迅捷,躲得極快,怕也是受不了這一下。
“給我殺!”邱雷一聲怒喝,高檐上的人紛紛跳下。
顧冉在沈寧身后,覆上他握刀的手:“阿寧,害怕就松手,把眼睛閉起來?!?br/>
沈寧握緊了刀柄,堅持道:“我不怕!”
我要陪你一起,雙手沾滿鮮血。
“那你記好這些招式?!鳖櫲綆е驅帗]刀,“倘若有天,再有人這么圍攻你,就讓他們,片甲不留?!?br/>
顧冉出刀,快且狠,刀刀封喉。沈寧的肌肉隨著她的動作,記憶著這不成派的刀法,似乎與之融為一體。
邱雷隨便扯了衣服,給胸口纏了一圈,便加入戰局,對上了顧冉。一邊打,一邊諷刺:“姓薛的那個慫包都給我點頭哈腰,你還想憑著一己之力,在我這粟陽鎮上闖出點兒名堂?”
顧冉壓著他的刀刃,問:“你說的可是薛瑞安?”
邱雷撤身,咬著牙道:“朝廷派個廢物來,不敢跟老子動手,就用錢打發人。”
“所以你占了粟陽鎮,在這里收的錢,與薛瑞安四六分。又或者,他分得的更少?!鳖櫲綇纳驅幨种薪舆^刀,將人裹在斗篷下,帶著他邊守邊后撤,“你以為自己始終是得利的一方。可薛瑞安,不會讓自己吃一輩子虧?!?br/>
說完,顧冉將手里的刀,打旋擲了出去,趁著山匪躲避之際,她環著沈寧撞開身后客棧的門,躲了進去。
山匪正要撞門,便聽有人來報:“邱老大,薛瑞安帶著人馬,到了鎮子外邊兒了!”
邱雷陰狠地盯著緊閉的大門:“留一些人,把這里給我燒了!從里頭逃出來一個,給我殺一個!其他的人,跟我去解決這姓薛的廢物!”
這女人,一定得死。也必須得給這些死在她刀下的弟兄們一個交代。
邱雷是山匪,燒殺搶掠,就是家常便飯。一個他說了算的鎮子上,殺幾個不聽話的人,于他更是合乎常理。
顧冉聽著門外的動靜,一把將沈寧抱進懷中。這一刻,她終于切實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前塵舊事,照常發展。未因她的突然出現,而改變其軌道。
顧冉曾躲在蕭寧的屏風后偷聽過,永安三十三年,顧騁帶兵剿匪,卻甘愿讓薛瑞安坐享其成。
薛瑞安借此機會加官進爵,一路高升,大肆斂財,幾乎將半個國庫收進薛府。最終,被下獄問斬。
顧冉方才從思緒中出來,客棧里開著窗縫偷聽看熱鬧的人,已經沖了下來。
“你不是能打嗎,快出去把那些人都打走?。≌驹谶@里,是要看著我們葬身火海嗎?”
“要不你出去吧,姑娘,出去給那些大爺磕頭認個錯,別讓他們燒這客棧,就算救了大家伙兒了?!?br/>
“她出去了,搞不好還一個人給逃了!剩下咱們這些人怎么辦?那是山匪啊,殺人不眨眼的!”
“要死一起死!怎么著今天也出不去了,拉著她一起死!”
客棧里的人一擁而上,好似餓鬼撲食一般,伸著手來抓顧冉。
沈寧從她懷里掙脫,擋在她身前,推打著沖過來的人:“別碰她!”
可力氣再大,終究寡不敵眾,甚至有些人的指甲,劃傷了他的臉。
這些人眼睛發紅,伸著手,仿若地獄中欲拉著人一同受苦的惡鬼,只要被摸到一片衣角,便會永墜苦海。
“放肆!”
聲如長劍破空,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逼迫著眾人紛紛后退。顧冉目光冷洌:“誰敢再向前一步?”
曾經母儀天下的身份,讓她的骨子里都帶著一份威懾。只一句話,一個聲音,便不敢有人亂動。
“每人去找一塊方巾,沾水弄濕了圍在口鼻處。再回房間披上棉被,最好也把它沾濕???!”顧冉命令道。
眾人一聽,知道她要做什么,不敢再胡來,聽話地行動起來。
門縫下有煙霧進來,火已經被點著。客棧外的山匪肆意狂笑。粟陽鎮上的其他住宿賓客,皆不敢再看,只盼這場大火,不要殃及自身。
“邱老大重傷,快去支援!”
突有人帶傷趕來求援。守在客棧外的山匪一聽,立刻收了笑容,提刀而去。
濃煙滾滾,開始嗆鼻??蜅4筇玫恼T,最先被燒著。這里已經出不去。
趁著火勢還未蔓延,顧冉帶著眾人,低著身子往后院大門而去。
此處火勢雖小,但門由外被鎖上。
“這怎么辦?”
“這下我們都出不去了!”
“都是這女人,咱們也沒做什么,都是被她害的!”
……
“不許再說她!”同樣裹著濕方巾的沈寧,瞪著兩只眼睛,看著這些人。
顧冉一概不予理會,集中精神運氣,聚氣力于掌間。
轟——
門被震飛,出口有了。
眾人喜出望外,一看到門外一道分割線一般的火線,又卻步不前。
顧冉催促道:“沖過去,時間來不及了!”見有人看她,她又道,“如果我先做示范,我出去了,就逃了。所以,我最后?!?br/>
火勢變大,顧冉也做了保證。這才有人第一個沖了出去,聽到那人在外大喊得救,剩下的,才一個接著一個,不敢耽誤地越過火線。
終于到顧冉時,她把沈寧裹在自己的斗篷下,抱起了他,沖出去的一瞬,不知被誰推了一把,又聽那人道:“你害大家受難,你就該死,就不應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