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自知躲不過了,咬著牙,跪下來,欲將一切交待清楚。
他道:“皇上還記得一年前,因病去世的婉美人嗎?”
皇帝一怔,婉美人,他當然記得。正是因為她的眉眼與沈晴相像,他才封了這女子為美人。
羅成緩緩道:“婉美人,是卑職的親妹,叫羅婉……”
三年前,羅婉入宮,直接去了慧賢殿做差事。恰巧在賢妃身邊一直伺候著的宮人生了病,羅婉這才得了機會,替賢妃跑了一趟腿,去了一回福寧殿。
這一去,羅婉飛上枝頭變鳳凰,由一個侍女,變成美人。榮華富貴、圣上恩寵,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全都落于她的身上。
她高興地跑去告訴兄長,一回、兩回、三回……起先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可以笑進眼底,一年過去后,她的眼里藏著灰暗。
羅成以為她失了寵,便偷著帶她出了一次宮,眼見著妹妹臉上有了點兒笑容,不多日,又像一片死灰,沒了生氣兒。
羅婉不說,羅成便也不問。又過了許久,有一個小宮女,自稱是羅婉身邊的人,說羅婉生了病,想要見他。羅成心里焦急萬分,一時顧不得其他,就往羅婉的寢殿趕去。
待他進了殿中,聽到羅婉壓抑難耐的喘息聲時,才知事情不對。他再想離開,已經被殿內焚著的情|香,熏得渾身無力,抬不動腳。
羅成靠門坐在地上,試圖狠咬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卻使不上半點兒力氣。沒過多久,他開始神智不清。
羅婉的喘息聲,似乎變成了一種誘惑和邀請,羅成已經理智全無,甚至出現了幻覺。
他都不記得這一晚上是怎么過去的,當他醒來時,羅婉坐在床頭,未著寸|縷,滿身的青紫痕跡,臉上掛著難得一見的笑。
羅婉什么都沒說,徑自下了床榻,找起了衣服。
羅成跪在地上道歉,還讓羅婉殺了他。羅婉什么也沒做,只說不怪他。
那之后,羅成便不敢再見羅婉。
直到半年后,羅婉一病不起,走的那一天,她才拉著羅成的手,淚如雨下。
她說:“哥,我不快樂。被封了美人之后,我沒開心過多久。我想出宮,特別想?!?br/>
“跟你發生那事之后,我每天做噩夢。但我誰都不恨,真的,我不恨。哥,我沒有恨你,從來沒有?!?br/>
“我終于解脫了。哥,我只想你好好活著。我就這一個愿望了?!?br/>
羅婉走了,嘴角也終于掛上了笑。
羅成的確想好好活著,這是妹妹唯一的心愿。偏就這時候,夏荷找上來了。
夏荷說,羅婉會這樣,都是賢妃一手造成。包括他與妹妹做那事,也是賢妃故意安排。
因為賢妃心生妒意,想要給羅婉一些教訓。
夏荷還說,她可以幫著羅成除掉賢妃,但也要答應她的要求。
羅成本不想應,但夏荷卻威脅他道:“羅大人不與我合作也可以。羅大人與婉美人私通,這話不好聽吧。而且婉美人還是羅大人的親妹,這話,更不好聽吧。”
為了羅婉的名聲,羅成不得不同意與夏荷合作。
這么一段恩怨被揭,在場的人聽后,皆唏噓不已。
皇帝略有些震驚地看向賢妃,平日里端莊溫雅的人,竟也如此手段多端。
賢妃慌張辯解:“本宮雖然記恨婉美人,也只想給她一個教訓,但絕對沒想讓你們兄妹……發生那樣的事。是夏荷,她說會替本宮好好教訓婉美人,讓本宮放心,本宮這才讓她去做。本宮沒想著會這樣……”
羅成沒有去聽賢妃的話,只在地上磕了頭,平靜地道:“夏荷是卑職殺的。宮宴上的刺客,也是卑職放進來的。陷害賢妃娘娘,也是想為妹妹報仇。卑職認罪?!?br/>
皇帝還想問他為何對夏荷痛下殺手,但又瞬間明了其因,只痛惜輕嘆:“帶下去吧?!?br/>
羅成被押入大牢,賢妃依舊禁閉,但禁多久,皇帝也沒說。
一個月,一年,亦或者,一輩子。
刺客一事解決,皇帝有意賞賜沈寧與顧冉,再一想自己承諾過他二人查清此事,便可前往徐北,這賞賜,就變成了午膳。
皇帝,也特意留在了芳晴殿用膳。
今日羅成的招供,讓他又想起了沈晴。說來,若非自己一時迷了眼,也不會讓羅婉遭受此罪。
皇帝輕嘆一聲,遂轉了話題:“你們二人為何會對烏陸如此了解?”
沈寧道:“兒臣并不了解。是在書房的地志文集中翻閱到的?!?br/>
皇帝好奇道:“柳旬說,相思教了你不少東西。確有其事?你這功夫,也是她教的?”
沈寧頓了片刻,才回道:“是。兒臣所知所會,皆是相思教的。”
皇帝忽然嚴肅道:“沈相思,你如何會這么多?”
顧冉斟酌著回道:“回皇上,相思自小在書院中長大,與書院先生學了不少東西。先生去世后,相思便離開了書院?!?br/>
末了,她還故作傷懷之態:“也不知那家書院,還在不在了?!?br/>
沈寧知她又在說謊,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指。
皇帝關心道:“你若想尋這書院,朕可以幫你?!?br/>
顧冉忙拒絕道:“皇上的好意,相思不勝感激。只是,相思不想去尋那書院了,只想與殿下一同前往徐北。”
提到徐北,皇帝想起柳旬,道:“三日后,柳旬也要回徐北。朕原本想著讓你們與他同行。但最近顧將軍自請去徐北鎮壓外敵,朕打算,讓寧兒與顧將軍同去。相思,你可以跟著柳旬一同回去?!?br/>
能離開,固然是件好事。但皇帝想要借此機會將二人分開,顧冉還是看得出來。
她問:“皇上,先生與顧將軍,是同日出發嗎?”
皇帝明白顧冉的想法,意味深長地道:“同日出發。”
顧冉心里有了打算,也不再問。看皇帝動了筷子,她與沈寧也安靜地用膳。
午膳后,皇帝離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太子又找上門來。
蕭梓霽來時,陣仗頗有些大。他被步輦抬著。隨行的宮人,除了這些抬步輦的,又另外跟了兩列。
顧冉堵在殿前,既不行禮,也不讓步,就這么看他下了步輦,快走到自己身前時,她被沈寧拉至身后。
“寧弟真是了得。幫著父皇抓出了幕后主使,肯定得了不少賞吧。”蕭梓霽不知打哪兒又得了一把玉骨折扇,正持在手中,輕點著自己的掌心。說出來的話,也讓人不甚舒服。
沈寧面無表情地站著,不愿開口。
蕭梓霽也不介意,偏頭往后瞧了一眼,說得毫無誠意:“為兄這次是來道謝的。多虧了弟媳,為兄如今還能坐在這太子之位上?!?br/>
“殿下客氣了。”沈寧替顧冉回道。
“這聲‘殿下’,未免見外了。寧弟,你我是一家人,應當叫我一聲‘皇兄’?!笔掕黛V展開折扇,跨步進入殿中。
沈寧未攔著他,側身將他讓了進去。
“寧弟,為兄帶你出宮玩兒玩兒,怎么樣?”蕭梓霽坐了下來,伸手觸了茶壺,蹙眉道,“芳晴殿的人,都愛飲涼茶嗎?”
杏雨一聽,忙去換新茶。
“寧弟,你身邊的人,若是伺候不好你,為兄再給你找幾個便是?!笔掕黛V饒有興致地看向顧冉,“絕對每一個,都比你身邊的強。至少不會讓你用涼茶?!?br/>
“涼茶去火,甚好?!鄙驅幍?。
“去什么火?給你去嗎?還是給弟媳去?”蕭梓霽笑著道,“弟媳果真有些本事?!?br/>
沈寧不愛呈口舌之快,知道他這是在挖苦自己,也不怕將這太子惹怒,直言不諱道:“相思如何,不勞煩殿下掛心。”
蕭梓霽收了扇子,一手撐著下頜:“若我偏要掛心呢?”
沈寧的臉上,終于起了一些波瀾。
蕭梓霽笑著道:“寧弟,我是太子,我想要什么得不到?何況是你的女人呢?”
沈寧一凜,周身起了殺意:“那殿下也要有本事得到手才行?!?br/>
“沈寧!”蕭梓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很快又退了心頭火,呵笑道,“不對,你現在應該叫‘蕭寧’,你可是父皇的心頭寶?!?br/>
沈寧“嗯”了一聲,算作回答。蕭梓霽本想給他難堪,不料被沈寧壞了心情,杏雨端著新茶來時,他想都不想,將這一壺熱茶朝沈寧砸去。
只聽那瓷器的碎裂聲響徹殿內,一眾宮人忙跪了下來,請太子息怒。
還好這茶壺未落于沈寧身上,只有飛濺的茶水,打濕了他衣擺的一角。
顧冉擔心地拉他后退:“燙著哪了?”
沈寧垂眸:“燙到腳了,你給我看看?!?br/>
“我們這就去看?!鳖櫲矫畹?,“杏雨、洛梅,跪著做什么,還不快去打盆冷水來?!?br/>
杏雨、洛梅猶豫著不知是否該起身,因為太子還在盛怒。
見此,顧冉嚴聲道:“你們是芳晴殿的人,我讓你們做事,有何不可!”
那一瞬,包括蕭梓霽在內,所有的人,都為之一懼。顧冉好似身居高位者,不怒自威。
蕭梓霽忍不住想,這模樣,與他的母后,真有幾分相似。倒不是說長相,而是那骨子里顯露出來的威嚴,像極了后宮之主。
杏雨、洛梅立刻去準備冷水。
顧冉轉過身,背對著蕭梓霽,道:“今日便不陪殿下說話了。”
蕭梓霽自討了個沒趣,掛不住面子,拂袖憤憤離開。
顧冉扶著沈寧去后室,一坐到床榻上,就急著去脫他的靴子,卻被沈寧握著手腕制止。
“我沒事……”
“怎么能沒事,萬一被燙傷了呢?”顧冉掙脫開,把他的兩只靴子全都拽了下來。
“我沒被燙到……”沈寧低音道。
顧冉停了動作:“你再說一遍?!?br/>
沈寧怕顧冉生氣,迅速將人鎖入懷:“我沒被燙到,就是不想同他說話了,才讓你給我看看?!?br/>
顧冉一愣,氣道:“你就不怕我再找一個茶壺去砸蕭梓霽,給你出氣嗎?”
沈寧道:“不會。你擔心我,會選擇先不理他?!?br/>
顧冉嘆息:“你倒是了解我?!?br/>
沈寧抱著她躺下:“快要去徐北了,我們要分開了,所以,我想多跟你獨處?!?br/>
顧冉想了想,問:“那你要不要趁著還有幾天時間,跟我做些什么?”
沈寧仰躺,將她拖到自己身上:“想,又不想?!?br/>
顧冉枕在他的肩上,又問:“為何?”
沈寧輕咳一聲,道:“時間不夠?!?br/>
顧冉捶著他的肩,打趣道:“小小年紀,還懂時間不夠。”
沈寧收緊手臂:“想抱著你,想看著你,想和你寫字念詩,想和你起早練武,想和你說話,想和你做遍書上的那些事,想和你相擁入眠。時間不夠?!?br/>
顧冉合上眼,緩聲道:“我們現在做書上的那些事,你累了,困了,我們就相擁入眠。明日一早,我們練武,寫字,念詩。午膳、晚膳時,說說話,晚上又可以做很多事。”
沈寧有些心動,問:“出發前的這三天,都可以這樣嗎?”
顧冉道:“可以。但我明天,想去見見先生和薛瑞安?!?br/>
沈寧皺眉:“見他們做什么?”
顧冉忽然掙脫他,撐著身子,主動吻了他。沈寧情動,雖然想推開她去追問,卻被她的主動熱情,勾去了心神。
杏雨、洛梅二人來送冷水與帕子時,只在外喚了一聲,沒聽到有人傳她們進去,臉一紅,又心領神會地退下去了。
沈寧的膽子大了一些,不只敢親了,還敢解開顧冉的衣帶,在她身上撩撥漣漪。
顧冉被他惹得輕顫不止,在被觸到隱秘的境地時,她害怕地想要逃開。沈寧卻在身后環腰將她禁錮在懷中,把她的喘息全當作暗示,一點一點,把顧冉送上歡愉的巔峰。
休息了一會兒,顧冉平穩了氣息,質問道:“那些書,你到底看了多少?”
沈寧依舊抱著她,愉悅道:“薛瑞安送來的,我都看了?!?br/>
顧冉道:“我見他,就是想揍他一頓。給你看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br/>
沈寧顧不上薛瑞安的死活,只問道:“那你方才,感覺如何?”
顧冉哼道:“很好。就是,你學壞了?!?br/>
沈寧心下一動:“那再來一次?!?br/>
顧冉半掙扎著,再一次掉進了沈寧給她織好的網中。
而另一頭的薛府,薛瑞安還喝著茶,就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