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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吹起她的斗篷,露出一彎天水碧的裙角,斗篷上的衣帶微微飄舞,更襯得她宛如碧潭
春水邊一朵雅潔的水仙,明凈而芬芳。
她的眼神微有亮色,向我福氣一福道:“嬪妾受教。但若墮塵埃,寧可枝頭抱殘而死。”我望著她澄靜無波的眼神,自己倒先自慚形穢了。
二月二“龍?zhí)ь^”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跡象。玄凌在皇后宮中,亦召了我和陵容去陪著說話。
我到的晚,早有知趣的宮女挑起了簾子讓我進(jìn)去,只覺得殿中的暖氣“轟”一聲涌上臉來,熱熱的舒服。玄凌他們都已在了,正圍著火爐敲了小核桃吃著說話。
陵容見我來了,笑嘻嘻道:“姐姐來得晚,罰你剝了核桃肉,不許自己吃。”
我搓著手,笑道:“外頭這樣冷,本來用了個手爐,誰知道走到半路就涼了,就去換一個,誰知就耽擱了。”
玄凌喚我走近,握一握我的手,憐惜道:“果真手冷冰冰的,快暖一暖再吃東西。”
皇后溫和地笑:“是啊,要不然冷冷地吃下去,腸胃沒暖過來反倒要不舒服。”
我忙忙謝了恩,方在玄凌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了。
天南海北聊了一會兒,皇后笑吟吟向玄凌道:“前兩年宮中多有變故,又延遲了選秀,如今宮中妃嬪之位多有空缺,皇上可有意選幾位妹妹填一填缺么?”
玄凌慢慢咀著塊核桃肉,道:“皇后且說來聽聽。”
皇后如數(shù)家珍:“按照后宮的儀制,應(yīng)當(dāng)有貴淑賢德四妃各一,三夫人、四妃、昭儀等九嬪各一,五貴嬪,其余則無定數(shù)。貴嬪有二、四妃亦有二,且還無妨。九嬪呢只有一個李修容。貴淑賢德四妃雖有空缺,但位分極高,可以慢慢來,而夫人之位,一向也并不多立。”
玄凌“唔”了一聲道:“九嬪其他也就罷了,昭儀是定要立一位的,為九嬪之首。”
皇后繼續(xù)道:“貴嬪以下許多位分還空著。”
玄凌望著我道:“那么就請皇后選個好日子,晉封莞貴嬪吧。”他又問:“四妃只有兩個么?”
我明白他言下之意,忙道:“臣妾資歷尚淺……”
皇后笑容滿面打斷我道:“這倒不是資歷不資歷的話,不是人人在宮中熬成一把老骨頭就能封妃的。莞貴嬪德行出眾,自然是沒有話說的。”她款款向玄凌道:“只是貴嬪入宮不久是一說,且還沒有子嗣啊。若他日生子封妃才是極大的榮耀。”
皇后見玄凌沉吟,又道:“不若先立為九嬪如何?”
玄凌拋了一顆栗子在火中,爆出清香的脆響,拍了拍手道:“就依皇后之言,先立為昭儀吧。”
我忙下跪謝恩,陵容滿面皆是微笑,道:“姐姐大喜。”
玄凌溫言向陵容道:“怎知你沒有喜呢?”他轉(zhuǎn)首向皇后道:“進(jìn)安嬪為從四品芬儀吧。”略沉吟,又道:“就擇了日子和莞貴嬪同日晉封,也算是她們同喜吧。”
第二日,皇后就擇定了晉封的日子,二月十二。
我陪著玄凌一道回儀元殿的書房,靜靜陪著他看折子。外頭幾叢細(xì)竹負(fù)著殘雪輕吟,雪化聲滴答作響,地上濕潤的泥土化得有些泥濘,有些不堪。
仿佛這人世間的有些真相,總是最不美最不能讓人接受的,倒不如一切被掩蓋了起來不被人知曉。
玄凌看完一卷折子,忽然不悅道:“有臣子奏報玄濟(jì)在獄中時時口出怨言,謂朕‘小人’,以妻兒之命要挾于他。”
我淡淡一笑,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曾經(jīng)是尊貴的親王,一朝淪為階下囚,難免口出怨言。”我轉(zhuǎn)首問他:“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兇光,我瞬即了然。
我點(diǎn)頭道:“皇上打算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玄濟(jì)是亂臣賊子,殺了也不可惜。”我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可是皇上今日生氣,只是為了玄濟(jì)的怨言么?”
他看著我,“嬛嬛,朕更在意天下攸攸之口。”
果然。我舒緩了眉峰,溫然道:“那么請皇上給玄濟(jì)之子予泊一個虛爵吧。玄濟(jì)怨恨皇上以他妻兒之命要挾,皇上卻偏偏廣施恩惠,不使孤婦幼子無依,也好使天下非議無有所出。”
玄凌沉吟,“予泊還年幼……”然而他很快笑了,“朕就是喜歡他年幼。”
次日上朝,玄凌就令玄濟(jì)之子予泊繼任為汝南王。當(dāng)然予泊只有七歲,汝南王這一王爵,也不過是個虛頭銜,得些俸祿度日罷了。
槿汐頗有不解,道:“娘娘何故……”
我打斷她,頗有些感觸道:“當(dāng)日我失子失寵,宮里那么多人,除了敬妃眉莊,只有一個非親非故的汝南王妃來看我。不管她是懷了什么心思來的,終究也算是雪中送炭。今朝我得意她失意,又聽聞她成了庶人,帶著幼子幼女境遇凄涼,我能幫也就幫一把吧。至少兒子有了王爵,日子也好過些。”
槿汐默默點(diǎn)頭,道:“娘娘是要報答當(dāng)日滴水之恩。”
我笑一笑,另一層心思卻沒有說出口來。華妃一生的所遇,更叫我傷感宮中情愛之涼薄艱辛。汝南王縱使跋扈囂張,可是對于妻子兒女,卻是可以不惜自身,舍出性命去維護(hù)的。我雖然不滿于他,也是感佩的。
冊封的前一晚,我宿在儀元殿東室。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簾間透入落在織金毯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燭火微朦的紅光搖曳得萌生了幾分暖意。
我倚在玄凌懷中,香爐里龍涎香散發(fā)裊娜的白煙,如絲如縷,微揚(yáng)著緩緩四散開去。
玄凌寢衣的衣結(jié)松松散著,殿中和暖似三春明媚,也并不覺得冷。他將我摟在懷中,和言道:“棠梨宮已經(jīng)修繕好,明日申時一刻(1)你冊封完畢,便可依舊回棠梨宮去居住了。”
我用手指散漫撥著他微青的下巴,笑:“也委屈了祺貴人,擠在欣姐姐那里,皇上要去看她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