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后宮——甄嬛傳 !
我在袖中籠著小小的平金手爐,那樣熱,散發出溫暖的氣息,唇角卻是漸漸凝起了一個冰冷的微笑。這本不是真相,可從曹琴默口中說出就如同真相一般,將自己在華妃所做的惡事中撇得干干凈凈,頂多是一個受寵妃脅迫的無助的母親,值得原諒和同情。
華妃本不笨,只是從前被玄凌的寵愛蒙蔽了雙眼,磨鈍了她的智慧。而曹琴默,才是真正可怕的。沒有了曹琴默的華妃是失了翅膀的老鷹,莽撞而沒有方向,一味只會用強;而被曹琴默反咬一口的華妃呢,她會怎樣?我不覺微笑。
皇后極力屏下怒氣,道:“那她為何要殺淳嬪?是嫉妒淳嬪得寵么?”
曹婕妤惶然搖頭,道:“臣妾后來留心打聽,才曉得是淳嬪無意撞見了華妃與汝南王……不,是庶人玄濟在宮中安排的小內監說話,知曉華妃私交大臣,才被滅口的。”
眾人又驚有怒,敬妃望向皇后,道:“華妃她竟敢……”
皇后的怒氣積聚在眉心涌動,正要說話,抬頭見華妃站立在殿門外,遂道:“好!你來了。”
我聞聲回頭,見華妃頭上仍包扎著白布,臉色鐵青,想必方才曹婕妤所說的話盡數落在了她耳中,不由冷笑。
華妃哪里按捺得住性子,甩開宮女的手一個箭步沖了進來,對著曹婕妤的臉就是響亮一個耳光。皇后怒喝道:“華妃你這是做什么!在本宮面前不得放肆!”
華妃理也不理皇后,揪著曹婕妤還要再打,忙被一眾宮女內監死命拉開,口中猶自大罵:“好賤貨!竟敢出賣本宮、血口噴人,枉費本宮多年來厚待于你!”曹婕妤只是躲在敬妃身后,如老鼠避貓一般嗚嗚咽咽不止。
華妃被力氣大的內監死死扭住按在座椅上,雙目有血紅的兇光,死命盯住曹婕妤大罵:“賤人!你忘了當年是誰提攜你到這個地位,是誰拼了命的討好本宮?枉費本宮這么信任你?”
皇后站起身,冷冷對左右道:“記下,華妃自己說的,與曹婕妤過從親密。因此曹婕妤所說可信。”皇后微笑:“本來只是曹婕妤一面之詞本宮未必相信,可華妃你自己說了信任曹婕妤可見關系親密,那么曹婕妤所說必然是真。”說罷語氣肅然:“去回皇上,著慎刑司急審周寧海。”
華妃愣在當地,如泥胎木塑一般,她有一瞬間的心虛,很快回過神來,目光靜靜掃過在座嬪妃的面頰,目光之凌厲,讓人不覺為之一震。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厲聲喝道:“是你?還是皇后?還是你們之中的哪一個?指使她這樣老誣陷本宮!”
我平靜回視她,淡淡道:“沒有誰要誣陷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華妃悲憤指著眾人道:“你們——一個個落井下石,墻倒眾人推啊!本宮已經失了父兄……”
皇后的唇劃起一道平緩的弧度,打斷華妃道:“他們是咎由自取。看你這個樣子本宮也不能問什么了。先回宮去吧。”她頓一頓,又道:“別像個市井潑婦似的,怎么說你還是華妃呢。”
皇后的裙裾華麗如彩云拂過地面,華妃的宮女扶著頹然失色的她上了轎輦。欣貴嬪在我身邊不無快意地笑:“受她的氣這么多年了,終有這一天,當真是痛快!”
終有這一天,我的唇角微微牽動。
周寧海曾經是華妃手下最得力的總管內監,昔日亦是無比風光的。可是落到了慎刑司手里,無論什么人都是一樣的。慎刑司是宮中懲處犯錯的宮女、內監的地方,亦是刑審之地。當夜取了玄凌“可以用刑”的旨意,又是皇后親自吩咐,更加著力,不到天亮,周寧海受不得重刑便招供了。
得到供狀的玄凌即刻召正三品以上嬪妃和出首揭發的曹婕妤聚于皇后宮中。供狀上的陳述令玄凌勃然大怒,不僅有曹婕妤所訴的木薯粉事件、淳嬪之死、交結大臣,更指使余更衣在我藥中下毒、推眉莊入水、眉莊假孕以及陷害其他妃嬪之事。
送供狀來的慎刑司總管內監小心翼翼道:“周寧海暈過去了兩次,他說他只知道這些,別的也不清楚了。”
“別的?”玄凌憤然道:“還有別的么?她作的孽還不夠?”
皇后取過供狀細看,蹙眉道:“當真是罄竹難書。”于是問玄凌:“皇上打算怎么處置華妃?”
我靜靜看著玄凌,晨光熹微,他負手立于窗前,神色在蒙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靜默良久,方一字一字道:“去查!和華妃有來往的內監凡形跡可疑的一律杖斃!華妃慕容氏,久在宮闈,德行有虧,著廢除封號,降為從七品選侍,遷出宓秀宮居于永巷。”
我心中一沉,玄凌,他到底還是放不下。
皇后已經溫言道:“皇上有仁德之心,寬待后宮,料想慕容選侍一定能改過自新。臣妾替慕容選侍謝過皇上。”皇后輕聲道:“慕容選侍一直想面見皇上,大約一是想有所申訴,二是求皇上寬恕其家人。”
玄凌雙唇緊閉,搖頭道:“朕與她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
他忽然轉身問曹婕妤:“你既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為何到現在才說?”
曹婕妤只是垂首,道:“臣妾是不敢。昔日華妃如日中天,十分跋扈,所害嬪妃不少,臣妾在其威勢之下只能三緘其口,保全自身和帝姬。如今帝姬逐漸長大,臣妾不想讓帝姬和臣妾一樣受人挾制。”她叩首:“臣妾之命尚不足惜,但帝姬是皇上的骨血啊。而皇上又在此刻平靖前朝,臣妾才有勇氣向皇后告發此事。”她是語氣不卑不亢,卻說得十分動容。
我暗贊她此時的鎮靜,若有一絲慌亂,玄凌必定疑心有人指使。而經她如此一說,更顯得是天時地利人和,又加之她身為母親對女兒的眷眷之心,更令人信服。
果然玄凌道:“起來吧。”
我低聲嘆息:“護犢之情,眷眷牽動人心腸啊。”
敬妃亦道:“曹婕妤為護其女而受此脅迫,也實在是委屈的。”
玄凌向皇后道:“功臣之女選了哪幾個?何時入宮?”
皇后翻出一卷書頁,慢慢念道:“臣妾按皇上所說選了北門提督之女黎氏、羽林軍副都統之妹管氏、都察院御史之女倪氏和京城令尹之女洛氏,奉皇上口諭皆封為正六品貴人。”皇后澹然微笑:“內務府擬定了幾個封號待選,皇上說事忙,就由臣妾擇定。臣妾擇了‘福祺祥瑞’四字,黎氏為福貴人、管氏為祺貴人、倪氏為祥貴人、洛氏為瑞貴人。十二月十二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