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羅蒙把肖樹林弄到縣民醫(yī)院去做了具體的檢查,大夫說有點腦震蕩,讓他這段時間不要做激烈運動,體力和腦力勞動都盡量不要做,好好修養(yǎng)一陣子。
    那邊王向陽他們也都得到消息趕了過來，王向陽那小子一上來，就喊了：
    “頭兒，也太不夠意思了，都出這么大事了,咋還能不告訴們,要不是那幾個賣海鮮的打電話上咱公司去罵，又從交警隊那邊得了消息,咱兄弟幾個到現(xiàn)還辦公室傻等著給送早飯呢。”
    “丫就知道吃。”肖樹林心說,老子都成這樣了，丫還惦記早飯呢？
    “不是啊，頭兒，當(dāng)時咋不給咱打電話呢？要是一個電話打過來，王向陽立馬就得飛奔到現(xiàn)場啊。”王向陽連忙解釋說。
    “當(dāng)時離水牛鎮(zhèn)近。”肖樹林猜想自己那會兒腦子大概不太好，不然也不能往羅蒙那兒打電話啊，他倆算啥關(guān)系？
    “腦震蕩呢，這會兒估計還暈著，先別吵他了。”羅蒙提醒那幾個說。
    羅蒙這一說話，他們就都注意到他了，連帶的也想起一件事來了，王向陽壓低嗓門細(xì)聲細(xì)語地就問肖樹林了：“那啥，頭兒，咱以后早班誰上啊？”
    肖樹林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不是頂?shù)睦蠗畹脑绨鄦幔€叫他回來上早班。”
    “可是頭兒，老楊有胃病啊。”王向陽心說，當(dāng)初不就是說他有胃病才硬頂了他的早班嗎？
    “不是也有胃病？”
    “那點小毛病早都好全活了。”王向陽連忙辯解說。
    “滾，別吵老子。”肖樹林覺得自己腦殼都快被他吵裂開了。
    “行吧，滾就是了，頭兒，別著急，別上火，啊。”王向陽這會兒又意識到肖樹林是個病了，主要是他們頭兒看起來太精神，沒有點病的架勢啊。
    其中一個年長一點的，這會兒就對羅蒙說了：“那啥，羅蒙啊，這里交給們就行了，家里還有不少事吧，回去忙著吧。今天幫了們頭兒，就等于是幫了咱公司的所有弟兄，以后有啥事，別跟咱們客氣，吱一聲，沒有不答應(yīng)的……”
    “行行了啊，別整那些沒用的，丫就一個開車的，別整得跟混社會的似地。”還沒等他說完，肖樹林就不耐煩地把話給打斷了。
    “就是想說吧，以后要叫車啥的，盡管找咱就行了。”那笑了笑，解釋說。
    “這還叫報恩呢？這分明是拉生意啊。”旁邊就有拆臺了。
    “都別擠醫(yī)院開聯(lián)歡會了，老子要回家，們該干啥都干啥去，散了散了。”
    肖樹林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快滾，這群糙老爺們就這樣，沒點眼力勁，沒看出來他這會兒正難受呢嗎。
    還是之前那幾個鐘頭跟羅蒙待一塊兒的時候舒坦，想到這個，肖樹林又看了羅蒙一眼，有些別別扭扭地跟他說了一句：“今天謝謝了啊。”他顯然很不習(xí)慣道謝這種事。
    “沒啥。”羅蒙笑了笑說：“送回去吧？”
    “不用，讓王向陽那小子送送就行了。”肖樹林向王向陽使了個眼色，那家伙趕緊狗腿兮兮地過來攙他。
    “那行，那就先回去了。”
    一行出了醫(yī)院，羅蒙搭他們的車子到了車站，肖樹林他們公司的那些，都是要等夠了才走的，不然就是有包車，開車的不是肖樹林，羅蒙也沒心思等，就先坐面包車回去了。
    羅蒙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中午飯的時間，大家都吃過午飯了，劉春蘭見羅蒙回來，又單獨給他下了一碗面條。
    “肖樹林他咋樣了？”劉春蘭問道。
    轉(zhuǎn)眼肖樹林給他們家送貨也有好幾個月了，時間久了，劉春蘭就覺得肖樹林這小伙兒真不錯，雖然不咋愛說話，但是勤快，每天都早早就到他們家了，那得幾點鐘就起床啊，胃口也好，有啥吃啥，好養(yǎng)活得很。
    “挺好，就是撞到頭了，這陣子不能開車。”羅蒙喝了一口面湯，回答說。
    “沒出大事就好，那以后咱們家的貨誰送啊？”
    “聽說是個叫老楊的。”大概就是那個跟自己說感謝詞的家伙，羅蒙猜想。
    “哦。”劉春蘭點點頭，又說：“紅鳳剛剛跟說，要把店面的饅頭包子分出去做，咋想啊？”
    “也行啊，反正咱這邊手不也挺緊張嗎？他店里要是多招兩個，到時候早餐還能番點新花樣，現(xiàn)咱們店里賣的東西品種還是太單一了，吃來吃去就那幾樣。”羅蒙是覺得這樣也挺好。
    “她也這么說，就是擔(dān)心們兩姐弟分著分著，以后就不親近了。”特別現(xiàn)又涉及到生意上的事，姐弟要是離了心，以后可別再鬧出什么不愉快來。
    “就別瞎想了，跟姐這都有多少年沒見過面了，現(xiàn)不也挺好。”
    羅蒙讓他娘別想那么多，他們家打小就沒有說偏心這個偏心那個的，姐弟倆感情也不錯，沒生出什么間隙，如今長大了，也都是拎得清的。羅紅鳳看著性子軟，但是她能為了兩個女兒一毛錢不要就從那邊家里出來，說明她也是個敢想敢干的，把感情看得比錢重。
    “姐她呢？”羅蒙又問。
    “上那山頭摘菜去了，哎呦，說那幾塊地的菜咋就那么能長呢，摘了一茬又長一茬，只要留著根，它就蹭蹭往上冒菜葉子。”說到他們家菜地，劉春蘭也是奇了，她跟著劉老漢這村里過了大幾十年，還沒見過這樣的事呢。
    “能長還不好。”羅蒙吃完了面條，把碗放洗菜池去，笑呵呵地跟他娘說話。
    “咋不好啊？”劉春蘭也是笑。
    一會兒羅蒙來到山頭上，見著羅紅鳳，她也問了：“肖樹林沒事吧？”
    “沒啥事，就是得休息一陣子。”
    “哦，跟說個事，把咱店面后邊那間屋子也租了下來，以后干活的地方就寬敞了，店里的包子饅頭就都那邊做了吧，順便還給它添幾個新花樣。”羅紅鳳笑嘻嘻對羅蒙說道。
    “店里的事情做主就行了。”當(dāng)初說好店里的事情讓羅紅鳳說了算，羅蒙也就沒想再去插手，再說他也沒那功夫啊，光是這一片山頭都夠他忙活的了。
    “就是跟說一聲，讓也知道知道。”羅紅鳳笑得爽朗，如今再看她，跟剛離婚那陣，已經(jīng)是大變樣了。
    “對了，咱們家那店面是不是還嫌小點？”羅蒙又問她說。
    “小是小點，但是地段好啊，臨著街道，有開車過來買東西的，還能家小學(xué)校門口停一下車，房東也不錯，都跟他商量好了，過幾天找?guī)讉€過來，店面里搭個小二樓，他們家那房子的樓層高著呢。”羅蒙問起，羅紅鳳就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說了。
    “那錢還夠不夠了？”羅蒙這邊還差他姐十萬塊錢呢，最近他手頭上的錢進了又出，就沒有夠十萬的時候，他還當(dāng)羅紅鳳不急等著用錢，就還沒給還上。
    “不都說攢錢了嗎？這事知道一下就成了，別跟著操心，這事就交給吧。”
    之前的錢是被羅蒙借走了，可剛剛四月份的分成又下來了，五月份這陣子也有不少收入，這會兒都她手上，反正家里其他的分成都是月底才給，羅紅鳳先給挪用一下也沒啥，弄弄店面下來那是足夠了。
    羅紅鳳這么說，羅蒙就真沒替她操心了，不多久，他們家店面就起了變化。先是搭上了一個小二樓，果然像羅紅鳳說的那樣，這家的房子起得高，搭個小二樓也不顯得逼仄，吃飯的位置一下子多出來將近一倍。
    然后羅紅鳳又陸陸續(xù)續(xù)請了四個幫工，都是爽利能干的婦女。開始幾天羅紅鳳就帶著她們做奶饅頭奶黃包，熬個牛奶粥什么的，漸漸地等她們都上手了，就又做上了各種菜包。
    每天凌晨兩點多，羅紅鳳就要上牛王莊幫羅蒙擠水牛奶去了，最近羅蒙這邊也是手不夠，三個給一百多頭奶牛擠奶得好幾個鐘頭，羅紅鳳就只好過去幫忙。
    等到四點鐘左右，她就運著一車子水牛奶上店里去了，早晨所有的水牛奶都那邊加工裝**，一會兒老楊上羅蒙家裝了包子，還得上羅紅鳳店里裝一批水牛奶。
    上午十點鐘以前，她們那邊基本上就做完一天的生意可以關(guān)門了，中午幾個鐘頭的時間羅紅鳳讓她店里的幾個都回家做做家務(wù)再補上一覺，等到下午兩點鐘的時候，高**就該帶著這幾個女上牛王莊了，一群女嘻嘻哈哈的摘菜干活。
    最近羅紅鳳店里添的幾樣菜包賣得也很好，蘿卜包豇豆包青菜包，尤其酸菜包最收歡迎。下午摘回來的菜一部分留著做包子餡，一部分就給腌上，羅蒙家的院子里最近多了許多菜壇子，就放青石堆砌的墻根下，上邊還有大樹遮陰，曬不著太陽。
    收拾完這些菜，羅紅鳳又該運著這天下午擠出來的一些水牛奶上店里和面去了，高**和其他幾個女還得路邊等面包車，羅紅鳳的三輪車太小，坐不下她們這么多。
    羅蒙琢磨著，是不是攢點錢買個大車，先給羅紅鳳開上，他們家這輛三輪車就放山頭上用，運點草料牛糞什么的。
    不過羅紅鳳還沒考駕照，這也是個麻煩事，羅蒙想著，這事他可以去問問肖樹林，剛好，也有那么一陣子沒見著了，不知道那最近都忙啥。
    肖樹林最近真是閑得都快長毛了，醫(yī)生讓他好好休養(yǎng)，肖老大就讓他成天擱家里待著，電腦不許玩不說，連電視都不給看，說是費腦子，整得肖樹林就跟個三級殘廢似的，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是真不錯，聽說給他們水牛鎮(zhèn)的小學(xué)生弄了個采摘活動，讓那些小孩幫他摘枸杞子掙水牛奶喝。
    這是多好的事兒啊，肖樹林的舅媽說，現(xiàn)的小孩一個個的，成天的不是粘著電腦就是粘著電視機，整得個個都成了四眼，丁點大的娃娃，就戴上近視眼鏡了，那以后能成？早該拉山上去曬曬太陽了，小孩那就是苗啊，不曬太陽他能長得好？
    肖樹林的舅媽也是挺厲害的一個女，關(guān)鍵是她還不怕肖老大。小時候肖樹林總上他們家，肖老大卻因為自己老婆的事，不愛跟那邊的親戚來往，也不愿意讓肖樹林總往他們家跑。
    后來為了這事，肖樹林的舅媽跟肖老大吵了好大一架，扯著嗓門罵得可大聲了，句句都是戳心窩子的話。后來不知道怎么的，肖老大就有點怵她，每回她來，肖老大就得找個借口遠遠躲開，就留肖樹林一個家里聽他舅媽的念叨。
    肖樹林的舅媽做了飯洗了碗拖了地刷了廁所，又念叨了老半天，這才終于心滿意足地抓著一把豇豆回家去了。
    肖樹林總聽他舅媽說男就是不會過日子，就是邋遢，啥啥的，他覺著跟女那才叫沒辦法過日子呢，起碼他爹就不能對著他一念叨就是幾個鐘頭，都不帶喘氣的。
    “舅媽走了？”這時候肖老大掐準(zhǔn)了時間回來了。
    “走了。”肖樹林應(yīng)了一聲。
    “蜂蜜水還有沒有？”肖老大說：“外邊的太陽可大，曬得都快干了。”
    “沒了。”肖樹林一仰脖子，咕嚕咕嚕把杯子里的蜂蜜水喝了個精光。
    “啥玩意兒，還是兒子呢。”肖老大心里那個氣啊，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算是白養(yǎng)了，他這幾十年，就養(yǎng)大這么一個兒子，他這一輩子都算是白活了。
    “啥玩意兒，還是老子呢，咋舅媽一來就跑沒影了？”他可是病，還硬是讓他聽上這大半天嘮。
    “看看，吃得都胖了。”肖老大不接前面那個話，轉(zhuǎn)向身攻擊。
    “光吃不干，能不胖嗎？”說到這個，肖樹林就更沒好氣了，他都快憋悶死了。
    “咋了？”羅蒙一進院子，就聽到這對父子正吵著呢。
    “沒啥事，就是閑得蛋疼。”肖老大對羅蒙還算是和顏悅色。
    “來們家是為了啥事啊？”肖樹林就問了。這沒事還能跑他們家來，他這可是家里休養(yǎng)好一陣子了，都不見他半個鬼影子，盡讓老楊往他們家捎?xùn)|西了。
    “哦，想給姐弄個駕照。”羅蒙回答說道。要不是好不容易找到這么個借口，他也不能上肖樹林家里來。探病？他倆算是什么關(guān)系啊，那顯得多怪異。
    “她會開車？”肖樹林問了。
    “不咋會。”
    “那行了，這事來找算是找對了，這學(xué)車就得找對教練啊，改天給介紹一個，保準(zhǔn)順順利利地把駕照考出來。”成天地吃家東西，好容易輪到他表現(xiàn)一回，肖樹林能不賣力嗎？
    “那麻煩了。”羅蒙客氣了一下，又問他說：“這陣子醫(yī)生讓休養(yǎng)，天天家里憋著不好受吧？”
    “可不是，都快三十的了，還跟老子耍性子呢。”肖老大這會兒還惦記著那半杯蜂蜜水的事呢。
    “成天家里悶著是挺煩啊。”羅蒙就說了：“要是沒啥事，上們那兒散散心也成啊。”
    “沒事上們那兒干嘛？”肖樹林心想，到時候家要問他上大灣村干啥來了，他咋說啊，真跟家說自己就是閑得沒地方去，上他們村放風(fēng)來了，那顯得他多沒出息。
    “哦，那里最近正好缺個手，反正現(xiàn)不是沒事嗎，爸也不能放心讓出去開車，干脆上那兒干點兒輕活，就當(dāng)?shù)姆潘缮硇牧恕！睌D牛奶不算重體力吧，羅蒙心想。
    “看咋樣？”肖樹林問肖老大的意思，這會兒肖老大要是不點頭，他肖樹林就算有一千一萬個愿意都不頂用啊。
    “想去就去，問干啥？”肖老大對羅蒙還是比較放心的，這年輕挺有眼力勁，做事也靠譜，知道肖樹林現(xiàn)的情況，肯定不能累著他呀。
    而且這肖樹林待家里吧，成天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連個笑容都沒有，看得他也煩得很，把他放山上去也好，出去溜溜，心情大概就能好點，這小子要是心情好了，對他這個老子那還是很不錯的。
    “那打算給開多少工資啊？”散心歸散心，他也不能叫白使喚了啊。
    “咱那兒最低工資一千六，干得好再給加。”就他們這地方的工資水平，羅蒙還給一個病號開一千六，這絕對不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但是誰讓這是肖樹林呢。
    雙方約好，以后肖樹林每天早上就跟老楊的車上大灣村，吃完早飯跟羅蒙一塊兒去干活，中午飯就羅蒙家吃了，晚上四點多再跟他們公司的車回家。
    這一天羅蒙的心情非常不錯，家說生總是充滿著各種各樣的驚喜啊，這不，又叫他給碰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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