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見過,難道你見過?”林國旭覺得可笑。
誰知林元點點頭,“我還真見過。”
“高三那年暑假,朋友約我去鬼屋,說是試膽,慶祝成年。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所以跟著去了。”
“參觀的過程很無聊,就好像出去隨便逛了一圈。然而回來后,我發(fā)現自己變得很不對勁。明明在沙發(fā)上睡著,醒來卻坐在書桌前。偶爾在車后座打個盹,醒來會坐在商業(yè)街長椅上。”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就好像休眠期間,有人偷偷支配了我的身體。”
“開始我也以為妖魔鬼怪之類的是無稽之談,但同去的朋友全都出現了相似的癥狀。”
“有人說,清玄宗里有高人,專門處理靈異事件。我半信半疑,跟著去了。”
“道觀里的慧明大師給了道驅邪符,又給了道鎮(zhèn)魂符,結果當天晚上就恢復正常。”
說到這,林元抬起頭,眸色黝黑,“我也希望能用科學解釋所有怪異現象,可惜它做不到。”
“你被騙了!”林國旭信誓旦旦,“其他人知道你家境優(yōu)渥,故意聯(lián)手誆騙。”
“騙人向來是為了求財,可清玄宗從不要求信徒捐香油錢。”林元思路清晰,“哪怕我主動提議,他們也會拒絕。”
“你買符、找他們幫忙,難道是免費的?”
“可請他們出手,麻煩的確解決了。你看不上眼的平安符,曾經救過我兩次。”
“說不定是想誘你入局,再反復敲詐勒索。”
“怎么可能?他們想要錢,多畫幾張符就好,哪兒用得著敲詐!”
兩人各持己見,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最后誰也說服不了誰。
林元心里充滿無力感,嘴里念叨著,“偏見太深了!”然后躲進房間。
“愚不可及。”林國旭右手握拳,狠敲桌面,對不聽話的小崽子失望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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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林元準時趕往道觀。當他到達主殿時,宋婧已在屋內等候。
“客人請坐。”
林元依言坐下,茶都顧不上喝,迫不及待發(fā)問,“怎么樣?知道是什么東西作怪嗎?能不能解決?有什么需要準備的?”
“在回答問題前,有些事需要先行確認。”宋婧把玩著茶杯,眸子格外透亮。
“噢……”林元訕訕笑了下,“你問吧。”
“聽說,十八年前林國旭夫婦被卷入一起連環(huán)車禍。您的母親當場死亡,父親在急救病房住了三個多月,之后才醒轉?”宋婧問。
“是。”
“林國旭先生住院期間,他的親弟林國棟先生曾插手公司事務,打算趁機將林氏企業(yè)收入囊中。傳言是否屬實?”
林元老老實實回答,“十八年前我才六歲,很多事記不清。據我所知,是這樣沒錯。至于其中是不是另有隱情,那就不清楚了。”
“林國旭先生蘇醒后,以雷霆手段將親弟趕出公司。之后處處打壓,讓他什么事都做不成……”
“等等!”林元一臉懵逼,“事故大約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你怎么……”
他本想問,怎么一直在翻十幾年前的老黃歷。話還沒說完,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難道是叔叔干的?因為長期被打壓,心懷不滿?”
宋婧面色平靜,“半個月前,林國旭先生曾收到一份賀禮。那是只名表,款式簡潔大方。據說他十分喜愛,天天戴在手上。”
“臥槽!表有問題?”林元驀然站起身,表情又驚又怒。
回想起之前的對話,他瞬間把所有線索連成一條線,“之所以接連發(fā)生意外,是因為父親戴著表。而那表并非無緣無故被送到父親手里,是叔叔暗地里動了手腳。”
“答對了。”宋婧食指輕撫杯面,低聲道,“表中寄宿著一只惡鬼,陰險狡詐,時刻準備擇人而噬。”
“它故意把襲擊偽裝成意外,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以防被道士盯上。”
“不過很可惜,昨天剛在客廳打了個照面,我就發(fā)現了它的存在。”
“既然昨晚已經知道惡鬼在哪兒,為什么不把它除掉?”林元難以置信。
“我說過,有些事需要確認。”宋婧有些感慨,“打從初次見面起,同一句話就得說好幾遍,您才能記得住。”
比如“不知歸期”,比如“有事確認”。
林元,“……”
他聽見了,也記住了,只是弄不明白為什么要多此一舉。惡鬼總不會是家養(yǎng)的,除掉不就完事了?到底要確認什么?
“總之,能除掉就好。”林元心想,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月,也不差這么一天。
散人畫的符好用,說什么都對。只要不罷工,萬事好商量。
“從昨天會面的情況看,林國旭先生一點不相信道家符箓。這段時間林元先生忙里忙外,應該沒少操心?”談完正事,宋婧扯開話題,隨意閑聊。
“可不是!”提起這件事,林元就一肚子苦水,“為了求見慧明大師,天天往清玄宗跑,風雨無阻,我容易嗎?”
他還托人四處打聽,有沒有靠譜的捉妖道士。光是騙子,就遇見了四五撥。
不過這話不好當著散人的面說出來,林元自動跳過,繼續(xù)訴苦,“他倒好,不聽、不信,堅稱世上沒有妖怪,死活不肯睜眼看世界。”
“平常老是教育我,說要對未知領域心存敬畏。結果輪到他自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說不定事情結束后,他還以為是靠他自己解決的。”
林元越說越心酸。
“即便對方不領情,你也想救他?”宋婧動容。
“要不然呢?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出事?”林元反問。
宋婧斂目低眉,沒吭聲。
猶豫片刻,林元忍不住為親爹說好話,“雖然經常板著臉訓人,但他其實挺好的。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
“換作以前,就算再不喜歡某人,他也不會開口讓對方滾。”
“最近……事故頻發(fā),積攢了太多壓力,說話才會那么不客氣。”
宋婧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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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閉合,不露一絲陽光。屋子里昏暗極了,也沒開燈。
林國旭癱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成拳,面上閃過掙扎、猶豫。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他如驚弓之鳥般站起,警惕地問,“誰!”
“我受林元先生所托,過來除惡鬼。”宋婧不疾不徐走進房間,順手把門帶上。
“不需要!我們這兒沒有鬼!”林國旭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我看來,這里不但有鬼,還不止一只。”宋婧堵著門,神情從容鎮(zhèn)定。
聞言,林國旭眼皮子直跳,渾身打顫。
“閑話就不多說了。”宋婧漫步接近,準備開工干活。
林國旭幾乎抖成篩子。突然,他爆發(fā)般怒吼道,“除了幫林國旭養(yǎng)兒子,我什么都沒干!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我是專程過來除惡鬼的……”可沒等她解釋完,就被粗魯打斷。
“林國旭車禍受重傷,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親口把兒子托付給我。”
“嚴格說起來,我才是受害者!稀里糊涂簽了契約,答應護著林元,直到他年滿三十。”
“林國旭特別不是個東西!仗著自己天生陰陽眼,有些本事,欺負我新鬼不懂事,三言兩語就把我給騙了!”
“媽的!車禍是他弟安排的,關我屁事?林元作為遺孤活下來,很可能被欺負死,跟我有一毛錢關系?偏偏簽完契約,想反悔都沒辦法……”
“林國旭”覺得自己大概是躲不過了,說話顛三倒四,不時爆粗口,情緒異常激動。
“林元那熊孩子跟他親爹一樣坑!一會兒把道家符箓扔我身上,一會兒把厲害的道士帶回來,這特么是深怕弄不死我么??”
“我說了,過來是為了除惡鬼。”宋婧音量不大,卻神奇地蓋過對方,“你不是惡鬼,為什么要怕?”
“林國旭”,“……”
誰知道這家伙會不會買一送一,一口氣把兩只鬼都除了?
“手腕上的表取下來。”宋婧示意,“要你命的惡鬼就躲在那里面。”
“林國旭”頓時變了臉色,像扔燙手山芋般把表扔開。
與此同時,手表上空浮現出一道黑色鬼影。它滿嘴獠牙,作勢欲撲。
說時遲那時快,宋婧咬破食指,凌空虛劃。
短短幾秒,符文自成。它像是長了眼睛般,徑自朝黑色鬼影呼嘯而去。
尖叫聲響起,間或夾雜雷鳴聲,轉眼惡鬼化作青煙。
雷符能轟殺惡鬼,肯定也能把它轟成渣。念及此,“林國旭”不禁腿腳發(fā)軟,跌坐在地上。
“別抖了,不打你。”宋婧脆聲道。
“林國旭”抿了抿嘴唇,說的卻是,“離我遠點!!”
宋婧依言往后退,直到背靠墻壁,退無可退才說,“我有話想問你。”
“林國旭本尊十八年前就死了,是被他親弟設計害死的。他說新鬼沒本事,護不住他兒子,指示我等他死后披上他的皮,用他的身份生活。”“林國旭”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絲毫不停歇,迫不及待想送瘟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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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神話小說,不要代入現實
聊齋志異原著里,畫皮就是披了人皮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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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旭”(抱著自己瑟瑟發(fā)抖):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沒有!所以要用科學手段解決問題!最重要的是,拒絕任何道士進家門!!(來自靈魂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