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br> 離秦野最后一場演唱會只剩下兩個多月時間,最近他一直忙著準備演唱會的事，公司又處于上市預備期，擔心他兩頭忙太辛苦,蘇念北索性從Ebuy辭職，轉而去秦野公司幫忙。</br> 由于之前一直做的是數據挖掘與分析類工作,蘇念北對財務報表這一塊不太懂,黎曼便犧牲自己寶貴的約會時間，周六陪蘇念北在公司加班。</br> 忙了一上午,終于理出外部審計公司需要的財務報表。下午快兩點的時候，兩個人去江馳餐廳簡單吃個午飯。這個點，餐廳人不多，江馳沒什么事，就坐那陪蘇念北和黎曼聊天。</br> “說老實話，”江馳拉了張椅子,坐旁邊,翹著腿，從兜里摸出根煙叼嘴里,邊從口袋里摸打火機,“野哥現在越來越不像當初的野哥了。”</br> “哎呀江馳！”黎曼拍了下江馳手臂,“你能有點素質嘛！擱我們倆姑娘家面前抽煙！”她朝蘇念北努努嘴,“北北沒準現在備孕著呢,讓秦野知道你當她面抽煙，你看會不會打死你！”</br> 蘇念北不太好意思稍彎了下唇角。</br> “哎哎哎你瞧我他媽這記性,不好意思嫂子,我不抽不抽。”江馳收起煙,訕笑著,繼續剛才的話,“剛說到哪了？”</br> “說你野哥不像之前的野哥。”黎曼無語白他一眼，“年紀輕輕，腦子就不好使了，我懷疑你這智商就是抽煙抽掉的。”</br> 江馳也不惱，咯咯笑著：“對對對。現在的野哥，和我當初剛認識那會的野哥，完全不是同一個人。”</br> 感覺從認識到現在，秦野也沒什么太大變化，可是看江馳的表情還特別認真，蘇念北忍不住好奇問：“為什么這么說？”</br> 黎曼夾了些菜塞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問江馳：“你說高一那會嗎？”轉而看向蘇念北，黎曼回憶道，“高一那會校草打架頻率是有點變態高，你還記得高二國慶節放假前，我和你說的話嗎？”</br> 高二國慶節放假前一天，黎曼為了出國玩，拉著她狂寫作業。</br> 順便和她科普了一下秦野高一的事跡，似乎提過秦野初中那時候，差點把高一的一個學生腿打折，高一又把吳時康曹嘉澤他們打得住醫院好幾天，為這事高一一整年沒人敢和他做同桌。</br> 蘇念北點點頭。</br> “那會我是發自內心覺得，高二他打架頻率降低了。”黎曼感嘆。</br> 江馳忍不住爆了個粗口：“放屁！”</br> 黎曼停住筷子看他。</br> 江馳忙擺手：“姑奶奶我錯了，我放屁，我放屁行了不？”</br> 蘇念北被他反應逗笑了。</br> 江馳也笑：“我的意思是說，野哥高二那年打架頻率一點沒降低，只不過你們不知道而已。”</br> “而且，你們是沒瞧見，他打起架那是真的狠!吳時康后來有次找我喝酒，談起來當初野哥一個人單挑他們幾個的時候，特么的一大老爺們哭得跟個姑娘似的，罵野哥打人不要命！野哥不光動作狠，他是讓你感覺，你要不求饒，會被弄死。知道為什么不，因為他媽的他不怕死！你們瞅瞅，和現在的他，是不是很不一樣？！”</br> “要說他真正不打架吧，還是高三的時候，整個人一天到晚跟個死人一樣。也是從那時候起，我覺得，他變了。”</br> 黎曼皺眉：“是嗎？高二我確實沒怎么聽過他打架啊。”</br> 江馳靠著椅背，手機左右拋著玩，忽地停止動作看眼蘇念北：“嫂子，別和野哥說我告訴你的。”他賊兮兮笑著，“剛上高二的時候野哥在外打架，叫我們保守秘密，不讓傳出去，所以學校很少有人知道。我他媽當時還納悶呢，打架打贏了不是給咱大附中漲面子嗎！多吊不是！后來知道他對你有意思，我算是想明白了，估計是怕傳你耳朵里。”</br> 黎曼吐槽：“打架贏了算什么漲面子。”</br> 蘇念北擰眉：“高二他也一直打架嗎？”</br> 江馳嗯一聲：“正常唄，野哥不打人人也打他。主要是他和隔壁職中一小子結了梁子。哦對了，就他初中差點給人腿打折的那個。”</br> 黎曼也八卦起來：“快說說，怎么一回事？高一的時候，我知道他對人蠻冷淡的，但總覺得吧，他也不像傳言中那么暴躁的一個人啊。反而我當時感覺吳時康和曹嘉澤那幾個才真的暴躁。秦野剛上高一，沒招惹他們，是他們跑到秦野教室門口堵他，找他麻煩的。”</br> 江馳笑：“那不是為了妹子嘛。誰叫野哥斷了他們桃花。”</br> “秦野還沒進附中的時候，他們有桃花？”黎曼白一眼。</br> “......”江馳撓頭，“還行吧？起碼走在學校里也算個焦點。”</br> 黎曼一副明顯不信的表情。</br> “秦野和職中的那個人，為什么結了梁子？”蘇念北又把話題拉回來。</br> “野哥初中的事，我也搞不太清，就是后來跟著他后面瞎幾把混的時候，大致聽講是那小子嘴里不干凈，罵過野哥有娘生沒娘養的吧。”</br> 有娘生沒娘養。</br> 這句話一出，如同一根刺，扎進蘇念北的心里。</br> 仔細回憶了一下。</br> 少年將父母離婚的事，云淡風輕說出口的畫面閃現。</br> 拿起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唇角，蘇念北問一句：“秦野以前，是不是都不怎么開心？”</br> 聞言，黎曼也停下筷子，抬頭看蘇念北一眼，視線停留會，移到江馳身上。</br> 江馳道：“你倆這么盯著我看干嘛？老子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蟲。”他笑哈哈的，“野哥不一直是那副拽樣，倒是沒覺得他不開心過。”末了想了想，他改成肯定的語氣，“不對，他沒有不開心過。”</br> 黎曼問：“你咋知道。”</br> “那么多姑娘喜歡他，不開心個毛線啊！”</br> “......”</br> -</br> 過了兩個多月，秦野最后一場演唱會結束。演唱會那天，蘇念北也去了。那天，她安靜的坐在臺下，看著在舞臺上熠熠生輝的他，忽然很后悔，當初沒去聽他第一場演唱會。</br> 如果她去了，或許，他們也不會多錯過四年。</br> 演唱會結束，秦野算是正式退出了娛樂圈，恢復素人身份。每天和蘇念北一起去公司上班，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因為秦野現在有時間處理公司IPO的事情，蘇念北便不再幫忙看報表，而是去了公司數據部門，干她的老本行。</br> 秦野公司是互聯網公司，和之前Ebuy不同，雖然都是處理分析數據，但是互聯網公司的業務與電商大相徑庭，數據涉及埋點等各種她之前沒接觸過的各種知識，模型用得也不一樣。</br> 為了不拖同事后腿，連續好幾天，蘇念北下班回去，都會學習相關知識，到很晚才睡。</br> 周五晚上吃完飯，蘇念北洗了個澡，準備再去書房時，秦野靠在書房門框上，手臂一抻：“蘇念北，用得著這么拼命么。”</br> 蘇念北彎唇：“我這么努力替你打工，你不應該開心嗎？”</br> 秦野笑了聲，手臂放下來，錮住她的腰：“你現在去休息，我更開心。”</br> “可是，我還有很多東西不會——”</br> “哪里不會。”秦野打斷她的話，“我教你。”</br> 既然他能開互聯網公司，還會寫代碼，蘇念北相信以他的學習能力，估計確實能夠教她。她眼睛彎起來，去拉他的手，把他往書房里拖：“你要是能教我，那就更好了。我剛好有個地方弄不明——你怎么不動？”</br> 任憑她拽著他的手，秦野一動不動，好笑瞧她：“非得擱書房教才行？”</br> “那不然去哪？客廳嗎？”</br> “床上。”</br> “......”</br> “蘇念北。”秦野表情看上去有些郁悶，伸出兩指碰碰鼻子，不太自然道，“是我有問題么。”</br> “怎么了？”</br> “快三個月了，“他視線下移，落到她小腹處，“你這怎么還一點動靜沒有。”</br> “......”</br> “想當個爹，還挺難。”他又補一句。</br> 被他說得很不好意思，蘇念北囁嚅：“這種事，又急不來......要不，明天周六，我們去廟里燒香請愿？”</br> “怎么這么迷信啊。”秦野揉她頭，“要孩子這種事，求佛不如求我直接。”</br> “你剛不是還說，你有問題嗎......”蘇念北弱弱道。</br> 秦野噎住。</br> 沉默一會，半晌后，他僵硬道：“那我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br> -</br> 第二天上午，秦野驅車和蘇念北一起去了趟一家高端私立專科醫院。</br> 為了避免秦野一個人做檢查心里不舒服，蘇念北也跟著一起做了個那方面檢查。這家醫院極注重患者私密性，男女檢查在不同樓層，且不允許串區，女士檢查區只有女性醫師，男士則只有男性醫師來檢查。因此很多有錢人會選擇來這看病，不用排隊且醫療與服務水平也比公立醫院上乘。</br> 做完一系列檢查，蘇念北去休息區等候檢查報告。休息區提供不同吃食與水果、飲品，周圍還擺放著各種綠植，卡其色地毯也打掃的一塵不染，看著不像在醫院，能讓人心情放松下來。</br> 等了一會，秦野給她發消息，說自己已經做完檢查，沒什么問題，先去車里等她。</br> 蘇念北回了個“好的”。</br> “年紀輕輕的，也有這煩惱？”一道女聲從頭頂傳來。</br> 蘇念北抬眼，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人坐到她旁邊，女人穿一身商務裝，看上去是個職場成功女性，手里端著一盤水果，放到沙發前桌子上：“吃嗎？”</br> “不用了，謝謝。”蘇念北溫和道。</br> “小姑娘看上去才二十出頭吧？”</br> “二十多了。”</br> 女人拿起叉子，叉了個芒果吃著，動作優雅，笑道：“二十多就來檢查不孕嗎？”</br> 蘇念北低聲應了下，有些靦腆：“就是，隨便檢查看看。”</br> “也是，早檢查好些，萬一有什么問題，提前發現總比后面發現晚了要好。”女人幾不可見嘆了口氣，“我就是發現晚，現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這不，我今天又來做個檢查，看看正常沒有。”</br> 能瞧出女人眼神里摻著些傷感，蘇念北安慰了一下：“現在科技挺發達的，肯定能治好。”</br> 女人笑笑：“謝謝你的安慰小姑娘。對生孩子這事，我倒是沒太多心理負擔，反正我已經和我先生離婚了，現在一個人，生孩子也不算我人生規劃里必要的一部分。”</br> 蘇念北嗯一聲，彎了彎唇。</br> “這家醫院蠻注重保護隱私，檢查報告采用編碼形式，不至于泄露個人信息。”女人放下叉子，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拭了下唇角，雙手交叉隨意擱在腿上，微笑著說，“所以，我每回都來這做這方面檢查。”</br> “嗯。我也聽人這么說過。比較注重保護隱私。”</br> “之前沒來過是吧？”</br> “是的。”</br> “等會拿報告我陪你一塊。這家醫院和普通醫院步驟不太一樣，取了報告加私人醫生微信，避免當面聊這個話題尷尬。”</br> “這樣嗎。好的，謝謝您。”</br> “不客氣。”</br> -</br> 秦野在車內等了一個多小時，還沒見蘇念北過來，正想給她打個電話，余光恰巧瞥見她的身影。</br> 打開車門，蘇念北一聲不吭坐進來。</br> 見她這副表情，秦野笑了下：“怎么，你這，查出問題了？這副表情。”</br> 蘇念北沒說話。</br> “中午回老宅一趟。我媽從國外回來了，一家人吃個飯。”秦野將車子啟動。</br> “秦野。”</br> “嗯？”</br> “我好像真的，查出問題了。”她聲音很低落，捏著包帶子，重復一遍，“就目前檢查出結果的項目，顯示不排除不孕不育風險......”</br> 秦野動作頓住。</br> “要是我真的生不了孩子，”蘇念北不敢抬眼看他，“那怎么辦......”</br> “那不挺好。”秦野單手打著方向盤，面上沒什么過多表情，將車開出停車場，“以后就過兩人世界。”</br> 蘇念北還想說什么，秦野主動提了句：“上次和你說的新家，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改天帶你去看看。還有，婚禮訂在八月份。行不行？那會穿婚紗不冷。”</br> 知道他在故意轉移話題，蘇念北嗯一聲，也不再多說什么，撇過頭看車窗外面。</br> 過了會，察覺到手被他握住，蘇念北轉頭瞧他，秦野同樣分出點目光看過來：“別想太多。嗯？結婚又不是非得要孩子。那玩意兒多鬧心。”</br> 蘇念北抿緊唇。</br> 秦野繼續補充，語氣很欠：“沒準兒隨了我，天天擱那叛逆呢。你受得了？”</br> “可是，你之前不是還蠻想要的嗎......”</br> “怎么看出來的。”</br> “就是，你不是經常......”后面的話被她吞進去，說不出口。</br> 一下就領悟到了她的意思，秦野拖著長調子哦一聲，揚眉：“那不是為了，多和你做幾次么。”</br> “......”</br> 雖然他這么說，可如果真的沒有孩子，她還是會覺得很難過。</br> 她真的一直在期待著，給他生一個、屬于兩人之間的、愛的結晶。甚至還偷偷想過，生男孩好還是女孩好，以及，幻想過秦野帶孩子的場景。</br> “秦野。你說，這個能治好嗎？”</br> 人總是這樣，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可以很輕易說出些安慰別人的話，真到了自己身上，之前那些話全都作廢。</br> “有什么好治的，多遭罪。”他看上去很是漫不經心。</br> “我還蠻想，給你生一個孩子的。”蘇念北低下頭，聲音很輕地說了這么一句。</br> 半晌。</br> 秦野捏了捏她手心：“嗯。那就治。”</br> -</br> 距離上次蘇念北在秦野家門口見到江嵐，已經過去了幾個月，當時江嵐還并不知道，蘇念北就是秦野的結婚對象。</br> 過完年，江嵐就回了國外，秦志華也跟了一起去了國外，夫妻倆直到今天才回國。所以，這也算蘇念北第一次見秦野的父母。</br> 秦家老宅主別墅的客廳里。</br> 江嵐正和俞思善說著話，聽到外面動靜，視線掃過去，就看到秦野牽著一個高挑纖瘦的女孩子進來，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看著很文靜，一雙眼睛生得極為好看，眼底一片明凈。視線停在她身上兩秒，才想起來是上次那個、說自己租了季言白房子的姑娘。</br> 蘇念北走進客廳時，里面坐了不少人，比上次過來時要熱鬧不少。</br> 除了上次打過照面的江嵐，以及秦爺爺和俞思善，其余人蘇念北都不太認識。但能看出來，除了秦野父母，還來了另外幾個長輩。</br> 秦野明顯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在，露出不耐神色，問秦志華：“不說一家人吃個飯？整這么多人，看戲呢。”</br> 秦志華原本正低著頭看手機，似乎還在忙工作，聞言看過去，臉色微怒：“怎么說話的。都結了婚還這么沒大沒小。”</br> 其余幾個長輩馬上笑著說“沒關系沒關系，都是自家人”。</br> 覺得氣氛不對，俞思善馬上岔開話題，笑著對秦志華道：“啊舅舅，你和舅媽剛不是還說，一直想見見小北沒找到機會嗎？”她邊說邊起身，走到蘇念北旁邊，將她的手從秦野手里拽出來，牽著她走到江嵐旁邊坐下，溫和道，“小北，喊爸媽呀！”</br> 還沒反應過來，蘇念北愣了片晌，別扭地擠出一個“媽”字。</br> 江嵐打量了蘇念北一會，見她有些拘束，笑笑：“沒關系，才第一次見面，不著急。以后再改口也行。”</br> 走到蘇念北身邊，秦野插著兜隨意坐在她一旁的沙發扶手上。江嵐揚頭看他：“你退出娛樂圈了？”</br> 秦野應一聲。</br> “他那就是胡鬧，就是玩。”秦志華在一旁來了句，“說進就進，說出就出。”</br> 秦野笑：“我今天可不是來聽您□□的。”</br> “秦野現在自己開了家公司，聽說快上市了是吧？”其中一個留干練短發，化淡妝的女性長輩提了句。</br> 秦野淡淡嗯了下。</br> “打算上國內的還是國外的？現在國外IPO聽講不好搞。”</br> 俞思善道：“媽，您懂得可真多。”</br> “哪像你，姑娘家整天守著個酒吧，正經事不干，游手好閑的。”</br> 俞思善撇撇嘴：“得！打住。您別把話題引我身上。我閉嘴。”</br> 秦老爺子笑著拍拍俞思善肩膀：“善丫頭開酒吧有什么關系，我看人開得就蠻好嘛。別聽你媽瞎講，姥爺看好你這份事業。”</br> “您就可勁慣著您外甥女吧。對了，小北——是吧？”</br> 冷不防被點到名的蘇念北馬上看過去，點點頭：“是的姑媽。”</br> 秦野手握虛拳支在唇角處，見她突然反應變快，很自然喊出姑媽兩個字，唇角淡扯起一個弧度。</br> “小北今年多大了？”</br> “二十四了。”</br> “和秦野同齡，蠻好的。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br> 什么時候要孩子......</br> 蘇念北臉上表情僵住，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目光躲閃了一下。</br> 秦野快速接過話，直截了當，語氣里全是散漫：“不要孩子。”</br> “不要孩子？”</br> 觀察到蘇念北表情明顯不對勁，俞思善阻止：“媽，不是我說，您這怎么管得比海還寬呢。我們這一代，丁克族很正常啊。”</br> 秦老爺子臉子拉下來：“胡說。”</br> 出去接了個電話，剛走回客廳的秦志華聽到這邊談話內容，馬上拔高點音量對秦野道：“你瞎說什么。孩子的事不是你們夫妻倆的事，那是我們老秦家的事。不生也得生。”</br> 江嵐這次也和秦志華站在了同一戰線，拉起蘇念北的手，溫婉一笑：“小北，你別聽小野的，媽媽允許你們晚點生，但不能斷了老秦家香火。”</br> “什么年代呢。”秦野輕曬，“還香火。”</br> “秦野！”秦志華拿手機指著他，“你從小胡鬧就算了，這事能鬧著玩？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你不生誰生！”</br> “您不還年輕著呢么。”秦野看他，“沒準兒還能再給我生個弟弟。”</br> “你——”秦志華明顯被這話惹怒了，一下氣得說不出話。</br> 秦老爺子開口，聲音里是不容置喙的威嚴：“孩子必須要。這事沒得商量。爺爺的話都不聽了嗎。”</br> 蘇念北扯了下秦野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話，轉而對秦老爺子道：“爺爺您放心，會——”</br> “生出來，”秦野打斷蘇念北的話，平靜看向秦志華，“跟您一樣，不養么。”</br> 此話一出。</br> 客廳霎時安靜至極。就連流動的空氣都凝滯起來。</br> 不知過了多久。</br> 秦志華像是實在忍不了，快步走過來，低頭怒氣沖沖看著秦野，垂下的手攥緊拳頭，秦野掀了掀眼皮子，淡勾唇，眼底卻沒有笑意：“怎么，想打我？”</br> 話音剛落。</br> 啪的一聲脆響。</br> 蘇念北的耳膜被刺痛了下，拽著秦野衣角的手收緊，抿唇，眼中又有了酸澀感。</br> 秦野舌尖抵了一下腮，依舊平靜看著秦志華，笑了聲：“還打么。”</br> “你打他做什么！”江嵐立即站起來，將秦志華推到一旁，有些心疼看了眼秦野臉上的紅痕，轉頭看秦志華，低聲道，“兒子說得也沒錯。這么多年，咱們有管過他嗎。兒子小學的時候，一年都見不到你幾次，初中就被送到老宅這，要說現在管教他，也該爸來管。”</br> “爸這么大年紀，管得了他嗎？”秦志華指著秦野，對江嵐道，“他這么大了，結了婚的人，你看看，還這副吊兒郎當樣子，我將來怎么放心把秦家家業交給他！”</br> 秦老爺子什么話都沒說。</br> 長聲嘆了口氣，搖搖頭，似乎嫌這兒吵鬧，他拄著拐杖離開了客廳。</br> 周圍的其他幾個人大氣不敢出。</br> 安靜須臾，才七嘴八舌勸說起來秦志華。</br> 秦野起身，順勢牽起蘇念北的手，把她也拉起來。</br> “你要干嘛？”秦志華冷聲質問，“翅膀硬了是吧？想走就走，給你爹甩臉子了？”</br> “不走，”秦野收起散漫，唇線繃直，“留這繼續給您打么。”</br> 說完，秦野直接牽著蘇念北離開客廳。</br> 背后傳來秦志華的聲音：“行啊秦野！你有本事了，跟你爹作對是吧！等會，我現在馬上打電話給那些投資人，叫他們撤資，看你公司還能不能上市。你最好不要來求我！”</br> “你說的什么話！哪有你這樣對自己兒子的。”江嵐慍怒的聲音。</br> “你也不看看他那副拽樣，有把我放眼里嗎？還當我是他父親嗎？”</br> “兒子脾氣從小那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br> 客廳的聲音逐漸隱于耳后。</br> 默默跟在秦野身后走了一會，蘇念北動了動手，將被他牽著的那只手轉換了下方向，和他五指緊扣。</br> 到了車庫。</br> 秦野掏出鑰匙給車解鎖，在他準備拉開副駕駛車門時，蘇念北拽了下他胳膊，秦野看過去，便看到她垂著頭湊過來，輕輕抱住他，像一只乖巧的貓，在他懷里蹭了一下。</br> 她什么話都沒說，但只一個擁抱，就讓他覺得，無比暖心。</br> “別擔心。”秦野聲音軟下來，掌心移到她脖頸處，指腹在她耳后輕緩摩挲兩下，“不會不要你。記住沒？”</br> “我知道......”</br> 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孩子的事就不要她。</br> 即使面對全家人的反對，頂著所有壓力，也不會拋棄她。</br> 可越是這樣，她越難過。</br> 替他難過。</br> “知道就行。”擱在她脖頸處的手前移，捏了下她的臉，秦野道，“上車。帶你回去。”</br> 蘇念北悶悶嗯一聲，退出他懷抱，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下他，冷白皮膚上有明顯的掌印：“很疼吧。”</br> 這種被人扇巴掌的感覺，她很了解，臉上會火辣辣的疼。</br> “心疼我？”他唇角扯了下。</br> “心疼。”她老實回答，強調，“特別心疼。”</br> “這一巴掌，還算沒白挨。”秦野懶散笑了下，接著低下頭，一雙漆黑的眼睛里，眸光柔和起來，低低道，“那，以后對我好點兒。好不好？”</br> 蘇念北點頭。</br> 剛坐進車里，蘇念北包里傳來一連串手機震動聲。</br> 掏出來，點亮屏幕看眼。</br> 身子驀的一顫。</br> 注意到她的異常，秦野問：“怎么了。”</br> 緩了半天勁。</br> 蘇念北后知后覺松了口氣，看向秦野，聲線不太穩：“搞錯了......我檢查結果，是正常的......”</br> 就在剛剛，私人醫生發微信告訴蘇念北，說是一位女士核對了下報告編碼，發現自己拿錯了報告，聯系到醫院，才知道她的那份報告是蘇念北的。</br> 那位女士，就是不久前和她閑聊，陪她一起去拿報告的那位。</br> 當時蘇念北只顧著想報告的結果，心情低落，卻忘了核對報告編碼，導致和人家報告拿反了也沒發覺。</br> “對不起，我沒檢查那個編碼，所以......”她的底氣越來越不足，要不是她搞錯，秦野就不會頂撞秦志華，更不會挨那一巴掌。</br> 才啟動的車子猛地剎住。</br> 秦野垂眼，沉默良久，爾后看過來，低低嗯一聲：“這次沒錯了。是不是？”</br> “沒錯了......我剛剛核對過編碼的......”蘇念北頭低地更厲害：“對不——”</br> 沒等她說完對不起三個字，秦野傾身過來，吻住她的唇，像是終于將壓抑很久的情緒表露出來，唇齒研磨間，他輕咬了下她的唇，呼吸短促而灼熱：“怎么這么粗心呢。真拿你沒辦法。”</br> “下次不會這樣了。”被他咬得吃痛一下，蘇念北稍擰眉，鼓了鼓腮，心虛得保證。</br> 覺察出她聲音里的顫抖，秦野斂起情緒，食指去揉她的唇：“痛不痛。”</br> 蘇念北看他，眼神像小鹿一樣無辜，搖了搖頭，她問：“你生氣了嗎？因為第一次去這種醫院，還不太熟悉流程，加上當時我只顧著想那個結果，所以——”</br> “有什么好生氣的。”他扯唇笑了聲，語氣有些無可奈何，“不過蘇念北，你倒還挺會折騰人。”</br> 蘇念北細細打量了一下他，察覺到他剛才的反應有些反常，猜測到什么，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秦野，你其實也很想有個孩子的，是嗎？怎么剛才在你爸面前，要那樣說呢？”</br> 明明很在意的事情，卻裝作一副云淡風輕無所謂的樣子，還偏偏裝得那么像。</br> 秦野沒說話，收回目光，重新啟動車子。</br> 就在蘇念北以為他不愿多說什么時，他開了口，聲音又低又輕：“更在意你。”</br> -</br> 周日，秦野去了趟公司。</br> 他平時不怎么加班，今天卻一大清早出了門，蘇念北從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猜想著也能猜出點東西，應該是秦志華昨天提過的、讓投資人撤資的事。</br> 秦野出門后，蘇念北馬上聯系俞思善：【思善姐，你在家嗎】</br> 等了半個多小時，俞思善才回：【是呢，你找我有事？】</br> 蘇念北：【嗯...有點事想問問你】</br> 俞思善：【這樣吧，我酒吧位置你比較熟，咱們去那聊？】</br> 蘇念北：【好的】</br> 蘇念北出了小區，叫了輛車到了俞思善的酒吧。</br> 酒吧和六年前相比沒多大變化，只是周圍的建筑有些微改變。安靜窄小的胡同，小道比從前更干凈些，酒吧門口仍舊有一排支架，上面還是擺著各類盆栽。</br> 進門后，俞思善已經坐在小院子里，這個點，沒到酒吧營業時間，她身后的厚重鐵門是鎖著的。</br> 瞅見蘇念北，俞思善笑著招手：“小北，找我什么事？”</br> 蘇念北走過去，在俞思善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包放到一邊。</br> 桌子上是剛沏好的花茶，還漾著熱氣，玻璃茶具里斟了半杯橙紅色茶水，推到蘇念北面前，俞思善猜測問：“因為昨天的事，是嗎？”</br> 蘇念北點頭，猶豫一會，開口：“思善姐，你知道秦野和父母的關系......”</br> “就知道你想問這個。”俞思善給自己也斟了杯茶，小口喝著，“他和舅舅吵起來一點不稀奇，你也別太放心上。不過，舅舅這次確實是第一次動手打他。代入我舅舅，他不想秦家斷后也正常。倒是小北，你們......”</br> 俞思善舔了下唇，試探問，“你倆真不打算要孩子啊？雖然吧，其實這擱咱們年輕人身上挺正常一件事，可你也知道，我姥爺和我舅舅那個年代的人......就，你懂吧？”</br> “嗯。”蘇念北低著眼應一聲，“這事怪我。昨天去醫院檢查，弄錯檢查結果，以為自己生不了，所以他才——”</br> “啊？”俞思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忍不住笑了，“不是，你倆備孕多久啊就去做檢查？”</br> “三、三個月吧......”蘇念北不好意思道。</br> 俞思善笑出聲了：“我說妹妹啊，你倆怎么這點常識都不懂。我沒結婚都知道，備孕才三個月做啥檢查呀！你倆這也太心急了吧。”</br> “......”</br> 兀自笑了一會，俞思善才繼續剛才的話題：“其實我覺著我這個表弟還挺可憐的，要是他不叛逆，我會覺得他更可憐。”</br> 蘇念北靜靜聽著。</br> “我舅舅你也知道，要管那么多家族產業，挺忙的。所以秦野很小的時候，一直都是舅媽在帶，那會起碼還有自己母親陪著吧，就算一年見不了幾次父親，也不算什么大事。”</br> “后來呢，舅舅舅媽感情出了問題，舅媽就去了國外，重新搞自己的音樂事業。秦野那時候剛小學六年級，沒人帶，送到了我姥爺那。他讀初中那三年，我舅舅舅媽那時候好像處于冷戰期吧，兩人就都狠了心沒去看過他。”</br> 蘇念北眸光微閃，輕聲問：“三年，都沒見過父母嗎？”</br> “哦不對，見過一次。”俞思善邊喝茶邊回憶著，“秦野初三那年，把一高一的學生差點打折了腿，舅舅舅媽為這事來找過他一次，不過，聽講那時候舅舅舅媽都沒有好臉色給他。畢竟那種時候不管，長大更管不了。初三暑假的時候，舅舅就把他送到一所專門管教問題少年的學校，待了兩個月。”</br> “所以呢，”俞思善看向蘇念北，“你要問我秦野和父母的關系，我只能說不算特別好。但要真說舅舅舅媽一點不在意他，那不可能，舅媽不用說了，她曾經還一度想過把秦野帶去國外呢，舅舅不同意罷了。我舅舅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別看昨天他放了狠話，說要讓投資人撤資，實際上不可能的。秦野辦好公司，他心里挺高興的。”</br> 聽完俞思善的一席話，蘇念北沉默許久，最后問一句：“真的不會撤資嗎？”</br> “不會的。你就放心吧。”</br> -</br> 從俞思善酒吧回去的路上。</br> 蘇念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關于秦野過去的信息捋了一遍。才意識到，原來他的世界，也曾那么黑暗與壓抑過。</br> 那么小就沒有了父愛，還沒上初中，又失去了母愛。</br> 依稀記得，那年他們在陽臺吹著風時，她問過他為什么老打架，言語間，他似乎輕描淡寫提了句“以前不懂事，以為那樣會得到些關注”。</br> 沒有父母陪伴的小孩，總想著能夠做點什么，來引起他們的關注。</br> 可是。</br> 整整三年，他就像被人拋棄了，抑或是遺忘在角落里。</br> 他的父母唯一出現在他面前過的一次，還沒有給他好臉色。就仿佛躲在暗處的人，終于有天被關注到，以為那是光，結果卻發現，這種關注能將人推向更深的黑暗里。</br> 冰冷的一個眼神，或者是不了解實情的幾句管教言語，都不該是那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承受的。</br> “聽講是那小子嘴里不干凈，罵過野哥有娘生沒娘養。”</br> “野哥打人不要命。”</br> “他不怕死。”</br> 江馳那天中午說的話重新響在耳邊。</br> 蘇念北眼睛濕潤了。</br> 沒人問他為什么，為什么要好端端把人打成那樣，他們都不知道，秦野打的那個人、說了那樣不好的話刺激他。所有人都覺得他那個時候就是在叛逆，覺得他就應該被管教，甚至送他去管教問題少年的學校。</br> -</br> 到家時，已經是中午了。</br> 輸入密碼打開門，將包放到玄關處的柜子上，蘇念北打開鞋柜準備換室內拖。</br> “回來了？”秦野懶洋洋的聲音從前面傳來。</br> 蘇念北抬眼，就見他換掉了早上出門時的襯衣，純白色長袖體恤外套了件又黑又薄的外套，拉鏈沒拉，就那么敞開著，抱臂靠在一旁的黑色大理石吧臺處，眼簾隨意掀著，一對漆黑的眸子瞧過來。</br> 換好室內拖，她走過去吧臺，拿起吧臺上裝了半杯水的玻璃杯，問他：“你不是去公司了嗎，事情這么快處理完了？”</br> 秦野沒接她的話，視線依舊追隨著她。蘇念北摸摸自己的臉：“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br> “蘇念北。什么時候養出不理人的毛病了？”沖她剛放到吧臺上的手機抬抬下巴，秦野輕飄飄開口，“你那手機，擺設呢。”</br> “你剛給我發消息了嗎，我沒注意看。”蘇念北馬上拿起手機，點亮屏幕，果然看到幾條兩小時前他發的消息，問她去哪了，什么時候回來。</br> 盯著消息看了幾秒，蘇念北彎了下唇，溫聲道：“秦野。我發現，你還蠻黏人的。”</br> “......”秦野眉梢揚起來：“嫌棄我？”</br> 不等蘇念北開口。</br> 他拖著調，閑散補充一句，“嫌棄也晚了。這輩子，別想丟掉我。”</br> 蘇念北剛想拿著水杯喝水的動作滯住。</br> 過了會，她抬眸看他，很認真保證：“不會丟掉你的。”</br> “只要你不先丟掉我，我都不會離開你。”</br> 秦野眉頭幾不可見動了下，過了會，在她準備低下眼時，他伸出兩指擱到她下巴處，稍抬起，然后盯著她眼睛看了兩秒：“怎么回事啊。眼睛怎么紅了，還有點腫。哭過么？”</br> “沒有。”她否認。</br> 秦野根本不信，直接問：“剛去哪了？”</br> 蘇念北蠕了蠕唇，老實道：“去找了思善姐。”</br> 秦野收回手，似是思考了一瞬：“她和你說什么的？眼睛都給哭腫了。”</br> 話題一旦重新打開，剛才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情緒，再次一股腦涌上來，在眼睛再度泛紅前，蘇念北別開眼，非常小聲道：“要是我早點認識你就好了。”</br> 她沒頭沒尾突然來這么一句，秦野覺得好笑：“早點認識我，然后呢？”</br> 然后她就可以，在他那么難過的時候，陪著他了。</br> 蘇念北剛想說話，秦野接著道：“然后早點霸占我。是不是？”</br> “......”</br> “我說呢，”他語氣欠欠的，“第一次見面就替我報個假警。膽還挺大。”</br> 蘇念北點頭，順著他的話接：“嗯。早點認識你，把你變成我的。”</br> “占有欲這么強啊。”秦野笑起來，“你要真早點認識我，就不一定這么想。”</br> “為什么？”</br> “沒為什么。”秦野笑了下，隨手接過她手里的杯子，仰頭喝完杯里的水，然后重新接了杯新的遞給她，下巴稍抬，“流那么多淚，補點水。”</br> 蘇念北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忽地又說一句：“我大學那會，遇到很多流言蜚語，被人貼了許多莫須有的標簽。這些事，你應該都知道吧。”</br> 秦野沒說話。</br> “之前一直沒敢告訴你，是怕你因為這些事，就不要我。”蘇念北聲音細細的，音調卻很平常，是釋然后的平靜，“但后來，我明白了。你不會因為這些，就拋棄我的。”</br> 秦野依舊靠在吧臺上，掌心撐著臺面，抿唇看著她。</br> “所以啊，我也是一樣的。”蘇念北彎了下唇，“再早一點認識，知道你的過去，我肯定還會想著，把你變成我的。”</br> “我的過去？”秦野撇頭笑了笑，“俞思善和你說了些什么。打架斗毆？夜不歸宿？還是什么。”</br> “不是。”蘇念北咬了下唇，斟酌著用詞，細聲道，“是你受的一些委屈......”</br> “我受委屈？我受了哪門子委屈。俞思善會說這個？”</br> 蘇念北搖搖頭：“思善姐沒直接說......但是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br> “就因為這個哭了？”</br> 蘇念北悶不作聲，實在忍不了眼眶里的酸澀感，索性垂下眼睫遮擋些許霧氣。</br> “蘇念北，抬眼。”秦野喊她，“怎么現在哭都不敢讓我看到了？我讓你省著點用，不是不允許。”</br> “真沒哭。”蘇念北吸吸鼻子，抬起眼，“給你看。”</br> 被她這可愛的反應惹笑了，秦野拉著她手，擁進懷里，揉她頭發：“還挺能憋。”</br> “......”</br> 埋進他懷里后，淚水才一點點往下掉，不一會便泛濫成災。蘇念北極力穩住氣息，平靜喊他名字，秦野應一聲。腦袋在他胸口處動了動，把淚水全擦在他體恤上，蘇念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過了會才說：“我以后不會讓你受委屈的。”</br> 聽這話，秦野笑了下：“嗯。對我好點兒。”</br> “以前，我覺得我的世界都是黑暗的。”蘇念北嗡聲說，“覺得你就是我世界里的光。”</br> 沉吟片晌，將她擁得更緊點，秦野嗯一聲。</br> “以后，我也想成為你的光。”她說。</br> 秦野垂下眼，長睫掩住眸底情緒。</br> 嗯。</br> 其實。</br> 早把她當成他的光了。</br> 順著她的話，他低聲道：“我的世界太暗了。所以，一道光可能不夠。”</br> 蘇念北微仰起頭。</br> 沒等她反應過來，秦野便拽著她胳膊朝臥室走。</br> “天還沒黑。”她一著急，胡亂說了一句。</br> “規定得天黑才行？”</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