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秦野視線掃了圈周圍。</br> 包廂門口看戲的一顆顆腦袋,幾乎在短短一秒內全部縮了回去。</br> 蘇念北目光放到地上,白皙的臉此時更顯煞白。</br>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的不安,秦野沒再和丁智永多說什么,而是牽起她的手,直接朝會所出口的方向走。</br> 手心里滲出冰涼的濕汗,就連脈搏的跳動,也變得極其輕微。蘇念北的手似是提不起任何力氣,任由他牽著。走了幾步,后知后覺手指輕輕抖動幾下。</br> 隨即。</br> 緊握著她手的修長五指、指骨輕緩摩挲著,一下下,像在安撫。</br> 丁智永沉浸在秦野那句“她老公”的震驚里。</br> 反應過來時,蘇念北已經被秦野牽著出了會所大堂。</br> 會所地下停車場。</br> 秦野從兜里摸出車鑰匙,準備給車解鎖,蘇念北站在一旁,左手仍被他緊握著。目光放到秦野身上,他側臉透著冷硬,唇線繃直,沒有任何弧度。</br> 他明明情緒不對吧......卻什么都不問。</br> 蘇念北心里,驀的冒出一個想法。</br> 就是。</br> 他其實是知道點什么的。</br> 知道在沒有他的那幾年,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情......</br> 知道那些流言蜚語,那些關于她和另一個男人、糾纏不清的事情......</br> 攥著包帶子的五指一寸寸收緊,再緩慢蜷縮著,呼吸的時候心也隱隱作痛,蘇念北眼睫顫了顫,輕聲喊一聲他名字。</br> 秦野轉過頭看她:“嗯?”</br> “你——”</br> “北北啊——”</br> 蘇念北剛念出一個字,丁智永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再次響起。</br> 如同地獄的陰魂,帶著一股子陰森感,敲擊在耳膜上,讓人從靈魂深處止不住的戰(zhàn)栗。</br> 馬上看向秦野,蘇念北瞧見他撇過頭,瞳孔里出現丁智永的身影。</br> 黑曜石般的眸子,此時顏色深得可怕。</br> 丁智永很快走近,還是曾經那副、裝模作樣擺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實際內里齷齪至極。</br> 他的皮膚依舊粗糙,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讓蘇念北反感,只瞥一眼,她便移開視線不多停留半秒。</br> 被秦野緊握的左手動了動,蘇念北聲音輕輕的,有點底氣不足地說:“秦野,我和他一點也不熟。真的。”</br> 秦野收回視線,看蘇念北,眼尾鋒芒微斂,嗯一聲:“我知道。放心。”給車解鎖后,打開副駕駛車門,他道,“上車。”</br> “喲嚯!”丁智永目光在秦野車上轉一圈,移到車牌號時發(fā)出一聲驚嘆,轉而對蘇念北道,“傍上大款了你這是?北北啊,你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喜歡錢嘛。”</br> 蘇念北身形一頓。</br> 秦野瞇了瞇眼,不耐煩瞧丁智永:“能不能滾。”</br> 被秦野眼里的寒意嚇得身子一晃,丁智永虛偽的面具差點掛不住。</br> 很快,他眼角瞇出兩三條線,笑得時候臉上皮膚溝壑堆到一起,看得人很不舒服。他擺出一副誠懇樣子:“這位兄弟消消氣。過來人奉勸你一句,你身邊的這位可不是省油的燈。”</br> 猜到丁智永接下來要說什么,蘇念北馬上去扯秦野衣擺,小聲道:“我們回家。”</br> 秦野還沒說話,丁智永率先譏笑:“北北,這么急著走,是怕你老公知道什么嗎?”目光在她身上轉一圈,他繼續(xù)笑著對秦野說,“她可是個為了錢什么都愿意做的賤——”</br> 話沒說完。一聲悶響。</br> 男人被一腳踹得連退好幾步,跌躺到地上。</br> 秦野一言不發(fā),徑直走上前,丁智永剛想爬起來,腹部就又受了一腳。</br> 緊接著,秦野似是再也忍不下去,發(fā)了瘋似的踹他,每一腳都狠絕無比。</br> 毫無招架之力。</br> 丁智永情急之下喊了聲“北北”。</br> 這聲北北更加刺激到秦野,他一把揪住丁智永頭發(fā),直接朝停車場墻角處拖。</br> 擔心鬧出事,蘇念北馬上跟上去。</br> 墻角處,秦野扯著丁智永死命朝墻上掄。極短的時間里,白色墻壁上有了血印子。</br> 他動作里是毫不掩飾的狠戾,比那年當街暴打紅頭和徐宇時還要極端幾分。</br> “老子忍你很久了。”秦野背對著光,表情隱在暗處,聲音又冷又沉,“真當我好脾氣。”</br> 丁智永那副黑框眼鏡很快被磕碎掉,歪歪斜斜掛在鼻梁上,額頭上的血跡也越發(fā)明顯。男人不停求饒著,聲音透露著絕望。</br> 半晌。</br> 秦野收手。</br> 一雙眼睛黑得純粹,冷冷瞧著躺在地上、抱頭縮成一團的男人,他將每一個字眼都咬得很重,聲音壓低道:“再騷擾她。信不信廢了你。”</br> -</br> 回去的路上。</br> 因為丁智永的出現,兩個人都很沉默。</br> 車子經過康凌珍的醫(yī)院時,蘇念北喊了聲秦野,讓他在這放自己下來,說今晚想留在醫(yī)院陪陪康凌珍。</br> 秦野沒多問什么,靠著路邊停了車。</br> 蘇念北下車后,徑直朝醫(yī)院里走。</br> 車窗搖下來,秦野摸出根煙點燃,手臂搭著窗沿,視線凝在那道纖瘦的背影上許久,直到她消失在視野里。</br> 回去后,秦野在客廳坐了很久。</br>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給蘇念北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又打了幾個,依舊沒人接。</br> 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br> 秦野去了趟醫(yī)院。</br> 病房內的燈沒關。</br> 康凌珍也還沒休息,獨自坐在窗邊。</br> 窗簾沒拉,她身上披了件襖子,望向窗外醫(yī)院大門的位置,像是在等待著什么。</br> “阿姨。”秦野敲了敲門,喊一聲。</br> 康凌珍轉過頭。</br> 與之前的態(tài)度不太一樣,這次見到秦野,她沒有視而不見,抑或讓他直接離開。</br> 視線在病房內掃一圈,也沒見到蘇念北。</br> 秦野剛想開口,康凌珍先一步平靜問:“你是來找小北的。”</br> 沒料到康凌珍這么晚還沒休息,秦野反倒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為什么這么晚來這找蘇念北。</br> 索性點頭:“剛打她手機沒接。我擔心——”</br> “她沒回去嗎?”似是篤定蘇念北回家的話,秦野應該知道,康凌珍打斷他的話,又問一句。</br> “嗯。”</br> 聞言,康凌珍向來沉寂的一張臉,露出些焦急神態(tài),她聲音添了些哽咽:“那麻煩幫我找找她吧。這么晚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接電話,怕出什么事情。”</br> 來不及問康凌珍,蘇念北為什么會離開醫(yī)院,秦野立即點頭:“您別著急。我去找她。”</br> 秦野離開后。</br> 康凌珍目光重新放到窗外。</br> 不久前,康凌珍隨口提了句:“小北,你和丁智永交往看看,多個人一起分擔,減輕些壓力。”</br> 幾乎在一瞬間,蘇念北眼角滾出了淚。</br> 康凌珍還是第一次看到。</br> 蘇念北在她面前露出一種絕望的眼神。</br> 那種眼神,康凌珍很熟悉。</br> 曾在蘇念北父親和姜維去世的那兩次,自己的眼神就是如此。那是一種,害怕失去,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br> 蘇念北離開病房前,低聲和她說了很多,關于自己大學四年受的委屈。</br> 那些事情,即便在過去大學四年里,康凌珍也從沒聽蘇念北提過一句。</br> 以前,她只當是蘇念北瞧不上丁智永的長相,才一直和她說丁智永不是好人。她從沒去考慮過,蘇念北那些話的真實性,只憑著自己的印象和直覺,理所當然的認為丁智永是和姜維一樣的好人。</br> 她的女兒,曾差點和她一樣患上抑郁癥。卻為了照顧她的情緒,選擇自己默默忍受著那些黑暗的日子。</br> 整個晚上康凌珍都在思考與自責中度過。</br> 耳邊響起那個男孩子說過的話。</br> “您有沒有想過,她這么多年,過得多辛苦。”</br> “她是您的女兒,您關心過她么?有為她的幸福考慮過么?”</br> 回憶起這些年,自己發(fā)病就對蘇念北動輒打罵、以及時不時鬧自殺的場景。</br> 康凌珍第一次這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自私。</br> 她一直在給女兒強加她認為對的想法。</br> 但沒想過,她認為對的想法,只是建立在她看到的那一面。</br> -</br> 出了醫(yī)院,秦野給蘇念北發(fā)了幾條消息,沒收到任何回復,又打了幾個電話,還是沒人接。</br> 漫無目的找了一圈,打算轉回家看看。</br> 半路上,手機震動。</br> 瞥眼來電顯示。</br> 很快滑到接聽,按了免提。</br> 秦野還沒開口。</br> 車內密閉的空間里,響起女孩子細細的抽泣聲。她哭得時候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唯獨這次與從前不一樣。</br> “秦野......”電話那端,蘇念北喊了聲他名字。</br> 只有兩個字,秦野就能聽出她聲線不穩(wěn),帶著很明顯的醉意。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想問她是不是喝酒了,話到嘴邊,不自覺變成:“怎么哭了啊。”</br> 對面的人沒說話。</br> 夜間呼嘯著的寒風,陣陣掃過光禿禿樹干、發(fā)出的簌簌聲,以及易拉罐滾落、相互撞擊的聲音,一齊從聽筒里擠出來,在靜謐的車內放大。</br> 隔著手機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悲傷,秦野很想抱一下她,他強壓著情緒,輕哄:“晚上一個人在外面喝酒不安全。在哪呢。我去接你。”</br> 蘇念北繼續(xù)沉默著,好一會,才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哪......”</br> 她聽上去還在繼續(xù)小口喝著酒,言語間醉意比剛才更甚幾分,秦野有些無奈:“喝醉了。是不是?”</br> 蘇念北悶悶嗯一聲。</br> “抬頭看看,”秦野教她,“周圍有什么?”</br> 打了個噴嚏,蘇念北吸吸鼻子,似乎真的有去認真看了看周圍,然后不太清醒地說:“有一個,很高很高的男孩子。”</br> “什么啊。”秦野有些哭笑不得。</br> “他很難過。”蘇念北自顧自說,“我也很難過......我明明不想他受傷的,可是我傷害了他......”</br> 秦野速即明白,眼神暗了暗:“在學校嗎?”</br> “嗯,校門口,”她說,“那么多人看著。”</br> 立刻在路口處調轉方向,換成去附中的路線。</br> “大半夜的,”秦野眼眶發(fā)了酸,勉強扯了下嘴角,“這么滲人呢。”</br> 伴隨著又一個易拉罐扔地上發(fā)出的聲響,沉默了會,女孩子細聲說了句什么話,被四周風聲蓋過。</br> 秦野伸手,將手機音量調到最大:“說什么呢。沒聽清。”</br> “我有點害怕。”</br> “別怕。”這回秦野聽清了,“我陪你說話呢。”</br> “上大學那會很害怕出門。”她說的不是現在,悶悶道,“他們都在議論,沒人聽我解釋。他們只選擇聽他們喜歡聽的。可能那些謠言,很適合無聊的時候打發(fā)時間。”</br> 秦野動作僵住片刻,低了低眼,隨著車窗外風景變換,臉上有忽明忽暗的光影。</br> “別管他們。”他說。</br> “剛上大一的時候,有個學長對我很好。”</br> 秦野嗯一聲。</br> 蘇念北繼續(xù)回憶著,說出的話帶點兒鼻音:“他的聲音和叔叔很像,聽著很親切。在媽媽生病住院的時候,還主動幫忙墊了幾次錢。我沒想過,他做這些其實就是想讓我和他上床。”</br> 秦野沒說話,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一寸寸攥緊,指節(jié)泛出冷冷白色。</br> “說我明明懂他意思,還裝作不懂。我不答應,他就說這是騙他錢,就拿這事,”聽筒里重新響起啜泣聲,“在學校里造謠,說我是個騙人錢還裝無辜的賤貨......因為那會,我手上確實沒那么多錢,是做了很久兼職,到了大四上學期才還上的,所以前面那三年,我沒辦法拿出還錢的證據。”</br> 雙唇抿成直線,舌尖用力抵著腮。</br> 秦野靜靜聽著她的話。</br>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女孩子聲音細細地,夾著很輕的呼吸聲,“我和他無冤無仇,他為什么非得,非得要毀掉我呢......那幾年,別人都在罵我,我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他們口中那樣的人。”</br> 強壓住暴躁想打人的沖動,好半晌,他才說出一句話:“蘇念北。以后有我在呢。沒人再敢這么說你了。”</br> -</br> 接近凌晨一點。</br> 道路上路燈連成一線,稀稀落落幾輛車在道路上飛馳而過,快得如同虛影。</br> 京師附中校門口失去了白日的熱鬧,只剩下靜謐。門口,距離保安亭十來米的地方,穿一身長款羽絨服的女孩子,背靠著一棵樹,安靜閉著眼睛。</br> 羽絨服帽子被她立起來套在腦袋上,一只手揪著領口,用來阻擋細針似的寒風朝衣服里鉆。</br> 秦野穩(wěn)了穩(wěn)呼吸,快步走過去,摸了一下蘇念北的手,是徹骨的冷。將她雙手拉到自己懷里捂了會,視線落到旁邊透明袋子里裝著的、幾個空易拉罐上,秦野馬上將她袖口稍卷起,路燈昏沉光線下,依稀能夠瞧見遍布手臂的細密紅疹。</br> 心一下下揪著疼。</br> 隨手將裝滿易拉罐的袋子扔進垃圾桶,秦野立馬將她打橫抱起。</br> 覺察到什么,蘇念北猛地睜開眼。</br> 一旁的花圃地燈,投射出的光照亮一小片草坪,一束束草黃色光線映照在他的眉眼間。</br> 手臂抬起,蘇念北緩慢搓了下眼皮,再直勾勾盯著他看,似乎在確認著什么。</br> “認出來了沒。”秦野無奈道,“喝不了酒,還喝那么多。”</br>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念北眼睛重新濕潤,喊了聲他名字。</br> 秦野嗯:“在這呢。”</br> 蘇念北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細膩微涼的觸感在掌心蔓延開,她語氣里有些嗔怪意思:“酒這么苦,你為什么總愛喝酒。”</br> “以后不喝了。”秦野低眼瞧她,聲音柔下來,“胃里難不難受?”</br> “嗯。”她眉頭蹙起來,誠實道,“難受。”</br> 秦野將她抱得更緊,往停在路邊的車方向走:“帶你去醫(yī)院。”</br> “秦野。”</br> 蘇念北腦子里昏沉沉的,又喊一聲他名字。喊完一聲,又接著喊,反復好幾次。</br> 秦野同樣回應好幾次,最后,眼睫垂下來,遮住眼底濕意:“在擔心什么啊。”</br> 雙手攀上他的脖頸,她想把自己往他唇邊送。</br> 秦野把她抱上來點,斂了些情緒,唇角淡勾起:“喝了酒這么主動呢。”他邊走邊瞧她,“這個姿勢接吻,倒挺為難人的。”</br> 在確認完眼前人是安全的之后,蘇念北看他的目光漸漸再次失了焦。窩進他懷里,她嗡聲道:“我和你說個秘密。”</br> 秦野低低嗯了聲,眼底有寵溺:“什么秘密?”</br> 繼續(xù)往他懷里蹭了蹭,她輕輕吸了口氣,鼻音依舊很重:“我對不起一個,我好喜歡好喜歡的人......所以,在后來的日子里,遇到對我不好的人,我都覺得,那是報應......”</br> 眼睛泛了紅,喉結上下一滾,他嗓音微微發(fā)啞:“胡說什么啊。”</br> “沒胡說......”每個字眼都像從喉嚨里滾出來的,她的話有些含糊不清,“他本來應該永遠傲氣著的,卻因為我卑微過。”</br> 眼前浮現出那個少年的身影,蘇念北忍不住滾出幾顆淚:“我不是故意的......秦野,你能不能幫我告訴他,別難過了......”</br> 秦野應一聲,輕嘆:“他不難過了。”</br> 而后,覺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秦野補一句,“蘇念北。你這是把我當他替身呢?”</br> “嗯?”蘇念北明顯有點迷茫。</br> “我還得謝謝他。”秦野瞧著懷里的人,“讓我知道,原來你這么喜歡我。”</br> 沉吟片刻,他又低聲問她:“既然喜歡,為什么還要逼著自己放手。為什么,要說那些話呢。”</br> 酒精作用下,蘇念北很自然說出從未對他說過的話。</br> 她喃喃著:“因為,我那會有點迷信。覺得自己命不好,覺得,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會受到傷害。”</br> -</br> 第二天中午。</br> 蘇念北坐在桌邊,喝完一杯蜂蜜水,秦野又給她倒?jié)M一杯。</br> 低著頭,開始喝第二杯蜂蜜水。</br> 總覺得對面的人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她沒忍住問:“昨晚除了對你告白,我還說了其他的事嗎?”</br> 秦野搖頭。</br> 小口喝著蜂蜜水,蘇念北輕輕敲了敲腦袋。</br> 原來喝酒喝斷片是這種感覺嗎。</br> 恍然想起丁智永的事情,她又確認一遍:“我沒說什么,大學的事情吧......”</br> 秦野思考了一下,拖著調哦一聲:“說了。”</br> “說了,什么?”蘇念北有些緊張。</br> “說你大學的時候,”秦野靠著椅背,坐得疏懶,閑散道,“很想去看我演唱會。”</br> 蘇念北松了口氣,然后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直接承認:“嗯。那時候是挺想去的。”</br> 秦野看她,眸光似有若無閃了閃。</br> “可是,”捧著蜂蜜水,蘇念北不太好意思地說,“我那時候有點窮,沒那么多錢花在你身上。”</br> “......”</br> “還挺抱歉的。”她接著喝蜂蜜水。</br> “聽你這意思,”秦野揚眉,笑了聲,“現在有錢花我身上呢。”</br> “......”</br> “行吧。”他很不要臉的張開雙臂,“給你機會。包夜一百。”</br> “......”</br> 過了會。</br> 他不再逗她,收起散漫態(tài)度,問了句:“最后一場演唱會,去么。”</br> “嗯?”蘇念北眨眨眼,“要錢嗎?”</br> 秦野笑:“家屬票。不要錢。”</br> 蘇念北抿了會唇:“那就去吧。”</br> “你這還挺勉強?”</br> “不是。”她老實道,“我就是,現在也還有點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