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北,結個婚吧。”</br> “就算你這次還是玩我,我也愿意。”</br> “只是,如果這次是玩我,那就裝一輩子。”</br> 秦野的這幾句話如同一顆顆炸.彈,徑直扔進她心海,在原本枯寂到無波無痕的水面上翻起滔天巨浪。她怎么也想不到,僅僅一句“我喜歡你”,能讓他有如此大的反應。</br> 他低著眼,沒有去看她眼睛,似乎是很擔心再次看到她眼底明晃晃的拒絕,或是一如當年、擺出一副赤.裸.裸的厭惡表情。</br> 這一刻,蘇念北恍若再次看到,當初校門口那個、一身傲骨被碾碎的少年。</br> “秦野。”蘇念北聲音細細的,尾音飄在空氣里,仿佛下一秒就會彌散。</br> 秦野抬眼看她。</br> 蘇念北喊了聲他名字后,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就只是不想看他這么卑微,就好像喊他的名字就是一種回應一樣。</br> 她抿著唇,不再說話。</br> 秦野的視線如同有了實體,落在她臉上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有燙人的溫度。</br> “和我結婚,愿意嗎?”見她不說話,秦野又問。</br> 就連握她的手力道也緊了幾分,掌心交握的地方有汗滲出,生出黏膩感,他補充,“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br> 蘇念北腦子亂糟糟的,胸口也有點悶,但是一直什么都不說,似乎也不行。</br> 別過頭,她含糊不清吐出一句:“你怎么......這么突然。”</br> 曾以為自己和他已經不屬于一個世界,錯過就是錯過了,即使擁抱、接吻,也只是貪戀地想要留下一些屬于兩人間的回憶。</br> 可現在,結婚這兩個字。</br> 就這么毫無預兆的,從他口里說出來。讓人始料不及。</br> 秦野托過她的臉,讓她看向自己,她神色徘徊,看上去是在認真思考。</br> 他拖著尾音低低說:“突然么。這個畫面,我都已經,想象過無數次了。”</br> “......”蘇念北盯著他的眼睛看了會,他的眼神像是帶著鉤子,很是蠱惑人心,看久了容易叫人沉淪,她稍稍錯開視線,鼓了鼓腮,囁嚅道:“那是你想的,我又不知道......”</br> “......”</br> 蘇念北非常小聲嘆了口氣:“我感覺,咱倆就是一條相交線吧......”</br> “你這怎么還扯上相交線了呢。”秦野有些無奈,摸了摸她的頭,“數學學傻了么。”</br> “......就是比喻。過了那個交點,好像就越離越遠,都不是同一個世界了。”</br> 回憶起從前相處時,她的種種比喻,秦野忍不住輕笑聲:“你這兒比喻還挺多花樣。”他想了想,順著她的話道,“就不能是,正余弦曲線?”</br> “?”</br> “無數次相交。”他笑笑,不太自然道,“一生不離不棄。”</br> 蘇念北怔住。</br> 正余弦曲線。</br> 所以,其實他們還是可以有無數交點的,是嗎?</br> 或者說,這一次她的選擇,是決定她和秦野屬于相交線還是正余弦曲線的關鍵。</br> 接受就是后者,拒絕則是前者。</br> 畢竟。</br> 現在他們已經不是高中那會,而是到了,一旦分開對方可能會結婚,錯過就是一輩子的年紀。</br> “蘇念北。”秦野目光灼灼看她,“能不能,答應我?”</br> 腦子里忽然閃現出,康凌珍讓她離秦野遠點的畫面。</br> “......可我媽媽不同意......”</br> “你自己呢。愿意嗎?”</br> 她愿意嗎?</br> 好像是愿意的吧。</br> 放開過一次的手,確實想努力抓住,不想再放開第二次。</br> 蘇念北考慮了一會。</br> 最終還是輕緩的點點頭。</br> “只要你愿意就行。”</br> 像是松了口氣,秦野眉眼柔和起來,捏了捏她的臉,“我會努力讓她接受的。相信我,好不好?”</br> 視線和他對上。</br> 他眼睛里的堅定,似乎能讓她沒來由的選擇相信。</br> 蘇念北輕輕嗯了聲。</br> 對話結束。</br> 兩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來。</br> 車內逼仄的空間里,一下子變得過分靜謐。</br> 現在算是,正式在一起了?</br> 是嗎。好像是吧。</br> 但剛剛沒確認是男女朋友吧,那是什么啊,未婚夫妻......?可是沒有訂婚也不算吧......</br> 唉。還是,太突然了......</br> 蘇念北的思緒變成一團亂線,她動了動手,想去抓下頭發,才意識到手還是被秦野握住的。隨著她的動作,他指腹有意無意在她指間摩挲了下,泛起一陣癢意。</br> 目光在周圍蕩了圈,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秦野,發現他正低著眼,手指隨意滑著屏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手機時神情似乎也不太專注。</br> 撤回亂逛的視線,她低下眼,淡抿著唇,另一只空出來的手,胡亂扯著羽絨服外套上的線頭。</br> 良久。</br> 嘴角不自覺輕輕彎了下。</br> “和我在一起,這么開心呢?”秦野忽地開口,聲線也不怎么自然。</br> “......我又沒說很開心。”</br> “剛不是,還偷笑?”</br> “我沒......”蘇念北抬了抬眼,看到他表情,“你不也在笑嗎。”</br> 秦野眉梢挑起,哦了聲:“我又沒說不開心。”</br> “......”</br> 過了會。</br> 松開那只和她掌心相扣的手,秦野唇角翹起,又恢復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只是眼睛里多了許多溫柔。他頗有些散漫地撐開雙臂,尾音一轉:“既然都這么開心。那,抱會?”</br> 蘇念北咬著下唇,磨蹭兩秒,才慢吞吞將身體朝他挪。</br> 才挪了一點,秦野便主動傾身過來,連著蓋在她身上的外套,一起擁進懷里。</br> 和之前的擁抱不同。</br> 這一次,沒有什么不確定性,也沒有什么負擔,讓人無比心安。她所擁抱的人,確定會是她以后的另一半,也是她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br> “還是太瘦了。”他閑閑地評價一句。</br> “你也是。”她故意伸出根手指,在他身上戳了兩下,“這兒這兒都是骨頭。”</br> “還在占我便宜呢。”</br> 這對話十分熟悉。</br> 蘇念北忍不住笑起來。</br> “不過呢,”秦野拖腔帶調,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句,“以后,隨便你摸。”</br> “摸哪兒都行。”他又補充。</br> 雖然車里沒有其他人,但蘇念北還是被他這些話弄得很不好意思。</br> 她馬上從他懷里撤出來,假裝沒聽到他的話:“你還沒說,怎么帶我到這兒。不是回去嗎?”</br> 被她這反應逗笑,秦野又捏了下她的臉,伸手將羽絨服外套重新穿到她身上:“出去吃個飯。”</br> 秦野打開車門,外面的雪花一股腦鉆進來。</br> 蘇念北打了個噴嚏:“我有點困。想回去睡覺。”</br> 見狀,他立即把車門重新關上,摸了下她額溫:“冷嗎?”</br> 蘇念北搖頭:“就是困。”</br> “行。”秦野重新啟動車子,“那回去吃。”</br> -</br> 出了電梯。</br> 蘇念北正要打開門,秦野喊住她,沖自家門口抬抬下巴:“這兒。”</br> 抿了抿唇,蘇念北表情不自然起來:“不是還沒......結婚嗎。”</br> “想什么呢。”秦野笑了聲,“讓你過來吃了飯,再回去睡。”</br> “......哦。”</br> 進來秦野家,蘇念北徑直朝客廳走,然后坐到沙發上等他點外賣。</br> “困就先睡會。”秦野道。</br> “好的。”</br> 將包放到沙發上,蘇念北坐著放空了會自己,才準備合著衣服躺下。</br> “去臥室睡。”秦野又說,“沙發上容易著涼。”</br> “哪間臥室?”</br> “房間挺多,隨便挑一個。”他將外套脫下,丟到沙發上。</br> 蘇念北思索一會,問:“你平常睡哪間臥室?”</br> 聞言,秦野微愣,接著唇角揚起,走過來低著眼瞧她,好笑道:“怎么,想睡我臥室啊?”</br> “......”</br> “蘇念北,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同床共枕?”</br> 蘇念北提了口氣:“你誤會了。”</br> “嗯?”</br> “我就是,擔心錯進了你的臥室。”</br> “......”</br> -</br> 隨便進了一間臥室躺下,眼睛合上。可能是認床的緣故,蘇念北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不久前在車里的那些對話。</br> 還是恍惚的。</br> 黑暗里,蘇念北摸摸臉頰,是滾燙的。</br> 裹著被子坐起身,呆呆盯著漆黑的虛空看,緩緩抬手抓了幾下頭發。一想到自己同意了和秦野結婚,呼吸就會不由自主的加快。</br> 結婚之后,是不是就得,住一起了......?是不是,還得,睡一張床......?</br> 可是明明不久前,他們還只是連戀人都算不上的關系。</br> 哪有發展這么快的......</br> 蘇念北覺得這會腦子有炸裂感。</br> 索性掛著被子朝后一躺,余光一轉,瞥見臥室門被推開了一點。</br> 門外的光漏進來。</br> 蘇念北的視線與秦野的對上。</br> 發現蘇念北是醒的,秦野將門徹底打開,走過來:“起來吃東西?”視線在她裹成粽子似的被子上轉一圈,“睡覺的時候,這么隨性呢。平時挺乖巧一人,怎么在床上——”</br> 話說到一半,察覺這話聽上去好像不太正經,秦野沒繼續說下去,伸手打開床頭柜的燈。</br> 他這么一停頓,反而讓蘇念北更加尷尬起來。</br> “臉怎么這么紅。”借著光,秦野用手背輕碰了下她臉頰,“是不是發燒了?”</br> “......應該不是。”蘇念北弱弱說一句。</br> 下一秒。</br> 秦野好像猜到什么:“害羞呢?”</br> 蘇念北抿唇,一言不發。</br> 秦野彎腰湊近了點,看她眼睛:“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少兒不宜的——”</br> 蘇念北立即反駁:“沒有。”她有些氣息不勻,“估計是房間太悶了。”</br> 說完,分出點目光去瞧秦野,他的視線停在她唇瓣上好幾秒,爾后,距離拉近,蘇念北心臟跳動頻率逐漸加快,暖色壁燈照在他側顏上,一半五官隱在暗中,更襯出他五官的立體感。</br> 本能的閉上眼睛。</br> 就在距離即將變為零時,秦野手機響起來。</br> 蘇念北登時睜開眼,拉開距離,窘迫的移開眼看其他地方。</br> 秦野接起電話,語氣明顯不耐煩:“有事?”</br> 江馳咋咋呼呼道:“野哥!咱報名的那個摩托GP賽是下個月二十五號!可別忘了!”</br> “下個月二十五號。用得著今天提醒我?”</br> “哥們這不剛好想起來嘛。”江馳笑嘻嘻的,“所以順便給你提個醒。反正也就一個電話——”</br> “江馳。”秦野平靜喊他聲。</br> “誒。”</br> “以后沒事別他媽給我打電話。行不行?”</br> 不等江馳回答。</br> 電話被秦野單方面掐斷。</br> 蘇念北將外套套好,從床上下來,胡亂找著話聊:“摩托GP賽是什么?”</br> 手機揣進兜里,秦野道:“就一個比賽。”</br> “......哦。”</br> 毫無營養的對話。</br> 和秦野一起走出臥室,到了客廳,蘇念北發現桌上擺著三四道菜,看上去和之前餐廳訂的外賣不一樣。</br> 不一會,秦野從廚房拿出碗面擱到她面前:“嘗嘗。”</br> “這些是你做的?”</br> 秦野漫不經心嗯一聲,將筷子遞給她。</br> 蘇念北接過筷子,小口嘗了下他做的面,味道比較清淡,但還挺好吃的。</br> 這是她第一次在過生日的時候吃長壽面。</br> “謝謝。”她垂著眼,小聲說了句。</br> “生日快樂。”</br> 蘇念北動作頓住,緩慢抬起頭,秦野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推到她面前:“給你的生日禮物。”</br> “謝謝。”蘇念北重新低頭咬著面,吃了幾口,想到什么,覺得還是有必要提一句,“秦野,我那時候,性格可能有點尖銳。打翻那個蛋糕......對不起。”</br> 秦野沒說話。</br> 蘇念北也不再開口,繼續低頭吃面。</br> 過了會。</br> 秦野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在我這兒,你永遠都不需要說謝謝和對不起。記住沒?”</br> 蘇念北停下筷子,目光送到對面。</br> 他坐的松散,手指碰了下鼻子:“我們倆之間,你得要有被愛那方的自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