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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番外一 原著(上)

    番外一</br>  “陛下,卯時了。”孟勝小心翼翼地來到床榻邊上,低低出聲。</br>  床榻上的男人緩緩坐起了身。</br>  他伸手撩動帷帳,露出了后頭一張俊美,沒甚表情的面容。</br>  宮人上前伺候著他,換好了朝服。</br>  玄色金紋的朝服,愈加襯得男人身形挺拔,氣質(zhì)尊貴。</br>  宮人連抬頭多看一眼都不敢。</br>  卯時三刻。</br>  百官入殿,朝會開始。</br>  太子祁瀚站在了下首。</br>  他今年還未及冠,但府中已有一位側(cè)妃,一位侍妾。</br>  聽聞太后的娘家羅家的姑娘,要去給他做正妃,只等正妃誕下皇孫,太子的地位便當(dāng)真穩(wěn)固無可動搖了。</br>  太子一系的大臣望了望祁瀚的方向,倒是分外期盼那一天到來的。</br>  畢竟在晉朔帝的手底下,他們許多人的地位已經(jīng)動無可動了。</br>  若再想進(jìn)一步,偏自己手里又沒甚么了不得的大本事,那就只有倚靠這輔佐太子的功勞了。</br>  祁瀚頂著眾人的目光,渾然不覺一般。</br>  他朝晉朔帝緩緩躬身拜下,低聲道:“兒臣有本奏。”</br>  座上的晉朔帝垂眸:“嗯,呈上來。”</br>  小太監(jiān)三兩步走到了祁瀚的身旁,接過那奏折,再雙手呈到晉朔帝面前。</br>  晉朔帝甫一翻開。</br>  涌入眼簾的便是萬宗英這個名字。</br>  那是萬老將軍的名諱。</br>  祁瀚又躬了躬身道:“回稟父皇,有關(guān)萬宗英奪功,欺壓手下,不堪‘忠勇’之名一事,兒臣已查明。確有此事。”</br>  “朕以為……”晉朔帝頓了下,冷淡的聲音脫口而出,“非是如此。”</br>  底下大臣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br>  祁瀚也是一頓。</br>  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了不是嗎?</br>  晉朔帝捏著那封奏折,卻陡然間生出了一種極怪異的錯覺來。</br>  好似此物重逾千斤。</br>  而為什么會說出那句話,其實晉朔帝自己也是沒有半分根據(jù)的。</br>  但皇帝一言,駟馬難追。</br>  晉朔帝自然不會推翻自己說過的話。</br>  他將奏折放于桌案上,問:“此事擱置再議,可還有別的事要上奏?”</br>  祁瀚抿了下唇,只好改說起了別的事。</br>  “父皇,青州大水,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不如請大哥前往治災(zāi),可安民心……”</br>  晉朔帝垂眸淡淡道:“工部王易可在?戶部劉旭可在?吏部鐘隨安……”</br>  “陛下,鐘大人今日告假了。”吏部尚書躬身,小心地道。</br>  晉朔帝:“無妨。他三人,再有大皇子領(lǐng)旨意,率細(xì)柳營前往青州賑災(zāi)。”</br>  “是。”</br>  朝會很快就散去了。</br>  晉朔帝今日卻在那里坐得久了一些。</br>  孟勝禁不住出聲:“陛下?”</br>  晉朔帝在那里頓了一會兒,道:“準(zhǔn)備馬車,朕出宮去萬家走一趟。”</br>  這廂祁瀚走出去,心頭也沉甸甸的仿佛壓了一塊石頭。</br>  不多時,惠妃宮里來了人將他請走。</br>  “如何?明個兒是不是就能聽見萬氏被抄家的消息了?”惠妃笑問。</br>  “不能。”祁瀚道。</br>  惠妃笑容一凝:“為何?出什么意外了?”</br>  祁瀚眼底透出一分疑惑,但隨即就被壓了下去。</br>  他搖搖頭道:“興許是這萬宗英昔年留下了太好的口碑,父皇竟是不大相信。”</br>  一提到晉朔帝不信,惠妃再有不滿,也只能閉了嘴。</br>  她轉(zhuǎn)而說起了另一樁事,道:“我將鐘念月那里的腰牌收了回來,我聽底下宮人說,她前日還跑到皇城腳下哭呢,想要入宮來見我。”她笑道:“聽聞是鐘隨安教訓(xùn)她了吧。她也該好好照照鏡子,瞧一瞧自己了,除了一張好臉,竟一無是處。”</br>  祁瀚皺了下眉:“我不愛聽這些。”</br>  “是是,你也不必聽了。我兒如今地位穩(wěn)固,滿朝上下提起你,都是夸贊不絕口。”惠妃笑道。</br>  祁瀚今日卻沒有露出輕松的神色來,反而若有所思地道:“我若鋒芒畢露,怕只怕父皇不容我。”</br>  “豈會?”惠妃驚訝道,“你父皇只素來不喜廢物。”</br>  祁瀚聞聲,不說話了。</br>  他仍舊覺得今日父皇的姿態(tài)有幾分怪異,但要說何處怪異,卻又說不出個清楚明白。</br>  另一廂,晉朔帝坐馬車一路出了皇城。</br>  等行至萬家附近一座拱橋旁,卻見有個少女背對著坐在橋上,她垂首往橋底的河水望去。</br>  “也不知是什么事想不開,怕是要跳河呢。”孟勝道。</br>  晉朔帝腦中卻驀地冒出個念頭來——她像只兔子。</br>  他應(yīng)當(dāng)走上前去,揪住了她的后頸子,將人拎起來。</br>  晉朔帝捏了下指尖,覺得這年頭實在來得猝不及防又怪異,自然不會去這樣做。</br>  他頓了頓,只吩咐孟勝道:“你去將那人拎下來,問一問。”</br>  孟勝應(yīng)聲去了,與另外一個膀大腰圓的宮女,將人從橋上弄下來了。</br>  少女又哭又鬧,兇得很。</br>  等一扭過頭。</br>  眾人都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氣,只因她生得極美,尤其哭得梨花帶雨時,就更美了。</br>  唯獨晉朔帝沒有動。</br>  甚至心下還浮動了一絲失望。</br>  他也不知為何。</br>  孟勝問她這是要做什么。</br>  她道自是要投河。</br>  孟勝嚇了一跳,連忙從她口中問出了來歷和緣由。</br>  而晉朔帝已經(jīng)沒興致再看了,他松手放下了車簾。</br>  沒等太久,孟勝又回到了馬車?yán)铩?lt;/br>  孟勝道:“原來是鐘家的姑娘,就是鐘大人的妹妹,鐘侍郎的女兒。哦,如今不是鐘侍郎了,前些日子因著卷入了一樁大案,因著瀆職之罪,自請告罪還家了,只是太子至今還未允準(zhǔn)呢。”</br>  “異國使臣被殺的案子?”</br>  “是。”孟勝心道,陛下如今雖然少于過問太子處置的事,但底下的動靜,倒是仍舊瞞不過他的眼睛。</br>  晉朔帝心生不快道:“大晉侍郎,還不如異國使臣尊貴嗎?”</br>  孟勝愣了愣,一時竟答不上話來。</br>  等到了萬家。</br>  晉朔帝喚來萬家老二、老三一問,倒還真問出了些不一樣的東西來。</br>  萬家?guī)鬃硬辉氲奖菹戮谷蝗绱诵湃嗡麄儯故浅鰧m親至詢問,當(dāng)即感動得涕泗橫流,恨不能從此后,將性命都奉獻(xiàn)給晉朔帝。</br>  晉朔帝聽罷,腦中卻是又掠過了個念頭。</br>  誰要爾等用這個來謝朕。</br>  何不叫萬氏拿她女兒來?</br>  晉朔帝猛地按住了念頭,他抬手按了按額角,心道今日倒好似魘著了似的,竟是生出一些怪異的想法來。</br>  萬氏的女兒……不就是那鐘家姑娘?</br>  他今日見了,也并未覺得有一分喜愛。</br>  她確實生得美。</br>  但卻只像是硬生生套上了這樣一個名字,這樣一個殼子。</br>  與他記憶中不同。</br>  可晉朔帝記憶里,又哪里有過這位鐘姑娘的存在呢?</br>  晉朔帝斂住萬般思緒,離開了萬府。</br>  晉朔帝今日此行,并未作刻意的低調(diào)處理。</br>  因而當(dāng)晚京中那些個耳聰目明的人,就已經(jīng)知曉晉朔帝去了萬家了。</br>  第三日再逢朝會。</br>  萬家人重新當(dāng)堂對峙,竟是推翻了前頭太子查得的結(jié)果。晉朔帝又言及太子乃是惠妃生父的親屬,由他查證,未免有失偏偏頗。為示公正,轉(zhuǎn)手將此事交到了都察院。</br>  都察院威名赫赫,其中人又心高氣傲,容不得他人輕易插手。</br>  等到第四日。</br>  萬家一案,徹底反轉(zhuǎn)。</br>  就連鐘侍郎也驟然得了陛下手諭,要他還朝。</br>  那死的使臣一事,叫晉朔帝三言兩語輕斥一番,眾臣一時也附和連連,認(rèn)為大晉上國威嚴(yán),一個侍郎確實不該為使臣負(fù)責(zé)。</br>  等再散朝后,底下人已經(jīng)忍不住猜測起來了。</br>  “聽聞那日去萬家的路上,陛下讓孟公公救下了想不開要跳河的鐘家姑娘。那鐘家姑娘你們是見過的罷?生得極美……”</br>  聞?wù)呋腥淮笪颉?lt;/br>  孟勝其實也這樣猜測。</br>  他低聲問晉朔帝:“可要往鐘府上送些什么女子喜愛的東西?鐘姑娘此時正傷心得厲害。若是收著了東西,想必心下歡喜得厲害。”</br>  簡而言之便是,此時實在適合趁虛而入。</br>  鐘姑娘必不會拒絕。</br>  晉朔帝卻一抬眸:“送甚么東西?”</br>  孟勝張張嘴正要說胭脂水粉華服美裳。</br>  晉朔帝卻已經(jīng)冷淡地說完了剩下半句話:“鐘府擔(dān)不得這般榮寵。”</br>  孟勝一下糊涂了。</br>  那陛下對那鐘姑娘……無意嗎?</br>  晉朔帝擱了手中的御筆,道:“歇下吧。”</br>  又一日。</br>  晉朔帝坐在上書房中,突地道:“椅子后頭,好似缺了什么。”</br>  孟勝道:“回陛下,前些時候掛的不是王右軍的字么?只是后來,您覺得掛在墻上有幾分累贅,便命人撤下了。”</br>  晉朔帝心道,缺的不是王右軍的字。</br>  但缺的是什么?</br>  興許是一幅畫?</br>  晉朔帝心念一動,命人研墨。</br>  他立在桌案前,花了足足兩個時辰,一點一點作了一幅畫出來。</br>  孟勝走上近前,正待與往常一樣奉承兩句,卻一下愣住了。他愣聲道:“陛下畫的是……鐘姑娘?”</br>  晉朔帝又憶起那日見到的少女。</br>  他驀地一皺眉,沉聲道:“不是。”</br>  怎么會不是呢?</br>  孟勝仔仔細(xì)細(xì)盯著瞧,越瞧越覺得是。</br>  晉朔帝道:“燒了罷。”</br>  想是不希望旁人瞧見。</br>  孟勝只好命人端來了火盆,他拎著畫軸,想著先從底下開始點,等火燃得旺了,再丟進(jìn)去讓它自個兒燒。</br>  那火盆里的火苗,攀住畫卷的底端,火苗猛地往上一竄,那火苗正正舔到畫中人的裙擺處,將一雙玉足咬了進(jìn)去。</br>  晉朔帝眼皮一跳,驀地胸口一疼。</br>  好似還聽見了一道嬌氣的聲音同他道:“陛下,我最是怕疼了。”</br>  是,她怕疼。</br>  晉朔帝腦中掠過這個念頭。</br>  隨即晉朔帝突地起身,從孟勝手中抽走了那畫卷,扔進(jìn)了一旁養(yǎng)著睡蓮的盆里。</br>  畫卷一挨著水,火苗便熄了。</br>  只是睡蓮的花瓣也燙了個缺口出來。</br>  晉朔帝渾不在意,瞧都沒瞧那睡蓮一眼。</br>  他重新將畫卷拿起來。</br>  畫浸濕了。</br>  畫中人便也好似被浸濕了一般。</br>  晉朔帝飛快地將它卷起來,道:“且收著吧。”</br>  孟勝這下是徹底不明白陛下的用意了,但想來陛下的心思素來莫測,便也點點頭,不再往下想了。</br>  此時祁瀚回到府中。</br>  他的側(cè)妃高淑兒拎著燕窩來求見,他冷著臉拒絕了。侍妾蘇傾娥不多時也來了,帶的是他愛吃的點心。</br>  蘇傾娥隔著一道門道:“都是妾親手做的。”</br>  往日祁瀚該要覺得貼心了。</br>  只因蘇傾娥極少下廚,難得下一回廚,都是為他。</br>  只是今日祁瀚心下煩悶,還想著近日來晉朔帝的異狀,是不是代表著壯年的父親與等著繼位的兒子的較量要來臨了……</br>  祁瀚自然沒心思吃什么點心。</br>  畢竟回回吃著點心,二人多是吃到床上去。</br>  祁瀚垂眸道:“東西留下,人都回去罷。”</br>  蘇傾娥驚愕地瞧了瞧那扇門,一扭頭,卻正對上高淑兒譏諷的目光。</br>  太子親衛(wèi)前來請她們離去。</br>  二人便一邊往外走,一邊互掐。</br>  高淑兒諷刺笑道:“我還當(dāng)你這寵妾如何了不得呢?原來今日也吃閉門羹。”</br>  蘇傾娥一時無法反駁,只好咬住了唇。</br>  她想著明日再去同太子哭就是了。</br>  高淑兒囂張便囂張去吧,總歸沒有鐘家女那張臉。太子對高淑兒的容忍度可不高。</br>  可就算是這樣,蘇傾娥也依舊無法覺得開心。</br>  鐘念月沒有死成。</br>  都在傳她得了陛下的青睞。</br>  鐘家與萬家沒有覆滅,她怕惠妃又回頭去與他們好。</br>  再有,自從鐘念月想要跳河后,鐘隨安便不怎么來見她了。</br>  大約是,妹妹再蠢,也到底是他的親妹妹。</br>  蘇傾娥暗暗咬牙。</br>  果然男人都是騙子!</br>  什么愛不愛的,也不過是一時的……</br>  不,太子應(yīng)當(dāng)是愛她的。</br>  太子為了讓她點頭答應(yīng)進(jìn)府,可是為她做了不少事啊!</br>  但想到這里,蘇傾娥就又生出了煩悶。</br>  她以為有太子的傾心寵愛,便能擁有一切了。可誰知道,惠妃瞧不起她的出身,竟只允她入府做了侍妾。</br>  侍妾何等卑賤?</br>  便也只能倚著太子寵愛,她才能快活。</br>  蘇傾娥一時竟不知前方的曙光,究竟還要等上多久才會來。</br>  再一日過去。</br>  惠妃也知曉了近來朝中的異狀,她怕鐘家再得勢,便又命人將鐘姑娘請進(jìn)了宮,想要從這蠢笨的外甥女這里,套些話出來。</br>  這廂人剛到,那廂便有宮人傳話,晉朔帝駕到。</br>  惠妃連忙相迎,心中一時又惶恐又覺得嫉妒,生怕晉朔帝是真看上了她的外甥女。</br>  誰知晉朔帝進(jìn)門后,只淺淺掃了一眼。</br>  隨后便坐在那里不曾再開口。</br>  不過惠妃也因著晉朔帝到了的關(guān)系,無法再從鐘念月口中套話了。</br>  這位鐘家姑娘也曾聽過晉朔帝的名頭。</br>  她忍不住悄悄抬頭瞧了一眼,但很快便被勾起了昔年,見過這位英武帝王揮劍殺人的場景。</br>  她怕得厲害,便又飛快地低下了頭。</br>  晉朔帝突覺不快。</br>  這張臉,不該是這般做派。</br>  此時他耳邊似是又響起了一道聲音,那是他自己的聲音。</br>  “回府后可吃藥膳了?”</br>  一道脆生生的聲音,理直氣壯地道:“不吃。”</br>  他心道。</br>  該是這般做派才對。</br>  此時孟勝也驚奇地發(fā)覺。</br>  確有不同!</br>  眼前這位鐘姑娘,與那畫上確有不同!</br>  那畫上的人,眉眼還要精致些,面上還帶著幾分慵懶閑散之色。那股子嬌蠻勁兒,擋也擋不住。</br>  身形也不同。</br>  畫上的人身量更高一些,真真冰肌玉骨。</br>  一斜睨都是說不出的美。</br>  像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br>  孟勝突然開始相信,這世上好像還有那么一個少女,長得頗似鐘家女,卻又不是鐘家女。</br>  陛下中意的是那個人,而非是跟前這個。</br>  可那個……陛下又是在何處認(rèn)識的呢?</br>  晉朔帝也想知道。</br>  ……</br>  晉朔帝腦中這般閃過的片段愈發(fā)地多了。</br>  他甚至隱隱地,好像可以窺見,另一個自己與少女的軌跡。</br>  那軌跡愈發(fā)清晰。</br>  他瞧見自己坐著龍輦從宮中行過,惠妃宮中的蘭姑姑背了一個小姑娘立在一旁站定。</br>  蘭姑姑一時慌忙,要將小姑娘摔下去,他便伸手揪了揪對方的領(lǐng)子。</br>  小姑娘還不大高興。</br>  再見她。</br>  便是小姑娘與三皇子打了架。</br>  她同他要凳子坐,說是早晨去國子監(jiān)去得早,困得厲害。</br>  她與那巍峨、顏色深沉的大殿,顯得格格不入,她好似一抹鮮活的紅,驟然間融入了一幅水墨畫間。</br>  這是一件漂亮的,有趣兒的,令人想要據(jù)為己有的珍寶。</br>  他與另一個自己幾乎同時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br>  而后他腦中閃過了一個畫面。</br>  少女吐血,倒在了他的懷中,他驚訝地望著她,用漠然地目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br>  他瞧著她因為疼得厲害,在他懷里大哭。</br>  他方才生出了一分,強(qiáng)大的上位者,對那脆弱美麗的人和物,天然的憐惜。</br>  你這般勤政了數(shù)年,從來無欲無求,而今養(yǎng)個得你心,討你喜歡的小姑娘又何妨呢?</br>  他和另一個自己同時冒出了這樣的念頭。</br>  可這小姑娘實在太甜了些。</br>  慣會撒嬌,缺了什么便伸手要,想要舒適,便懶洋洋地躺下去。他讀書給她聽,她還能睡著。她會搖他的袖子,她依賴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好的、壞的、嬌氣的、甜滋滋的一面,都展露給他看。</br>  他護(hù)著她長大,將自己以為的好東西,都給了她。</br>  她不似皇子們。</br>  她不覬覦他的權(quán)力,不貪戀他的地位,她不會猜忌他,與他好似沒有半分的隔閡,非是親人,卻又勝似親人。</br>  旁人是會從晉朔帝的手中索求,卻又要裝作非是本意。</br>  而她不僅大膽索求,反過頭來又會分自己的寶貝給他。</br>  他知曉她手里的寶貝,都是從太子那里要回來的。</br>  她那樣的喜歡太子。</br>  卻舍得將這些東西都分給他,這其中情意便更顯得獨特且深重了幾分。</br>  他想,他該是喜歡她這般熱情地將愛意獻(xiàn)給他的模樣。</br>  不帶一絲的遮掩與偽裝。</br>  你應(yīng)該擁有她。</br>  應(yīng)當(dāng)一輩子地?fù)碛兴?lt;/br>  他想對另一個自己說。</br>  沒多久,晉朔帝便知道,椅子后面缺的該是什么了。</br>  他眼見著另一個自己,收到了少女送的一幅字,那是他的壽辰禮。</br>  少女花了好大的心思,寫到手被攥入掌中的時候,都在輕輕的發(fā)抖。</br>  壽宴上。</br>  少女便睡在他的腳邊,躲著底下的群臣,她拿著他的外裳墊在地上,睫毛輕顫著閉上了眼。</br>  古來帝王高處不勝寒。</br>  可他的腿卻被少女抱住了,溫溫?zé)釤岬模趾翁幱泻兀?lt;/br>  少女還與他坐在一處吃長壽面。</br>  又道,每年都要同他過生辰。</br>  他想,另一個自己,該是在何處遇見了這樣的小姑娘?</br>  這般情景,是真,是夢?是否如莊周夢蝶一般?</br>  晉朔帝突地有一分的妒忌。</br>  妒忌那另一個自己。</br>  他獲得了,自己這輩子也不曾有過半分的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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