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br> 高長樂一行人啞然半晌,方才道:“念念,是不是有人故意要趁大典前……”</br> 鐘念月皺了下眉。</br> 原來原著中,太子之所以能扳倒鐘府,用的便是這個法子嗎?</br> 書中對這一段情節的描寫只堪堪帶過。</br> 更多寫的是鐘家落敗后,鐘家人過著如何慘淡的日子,“鐘念月”如何如何地活不下去。</br> 大抵是為了體現太子神鬼莫測的手段,弄倒鐘家這樣一樁事,在太子口中,不過是隨手施為的一樁小事罷了。</br> 鐘念月道:“你們自個兒玩吧,我且先回去了。”</br> 她須得與父母通個氣先,弄明白個中的關竅,而不能稀里糊涂怒氣上頭便做了主。</br> “去吧去吧,此事事大,決不可拖延。”其余人忙道。</br> 鐘念月的馬車當即便掉頭朝鐘府疾馳回去了。</br> 錦山侯在后頭愣聲道:“咱們……咱們怎么辦?我回去找我爹?”</br> “那也不好使啊。”</br> “那去把那些人抓起來。”</br> “那念念先要敲爛你的腦袋。”</br> 錦山侯訕訕閉了嘴。</br> 卻怎么也想不到該有個什么法子……</br> 高長樂低聲道:“到底還有個陛下呢。”</br> 此話一出。</br> 眾人都安靜了。</br> 又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聽得有人低聲道:“陛下是明君。素來這樣的帝王,最是不愿有損圣名的,背后之人便是盯死了此道……”</br> 卻聽得錦山侯大聲道:“那是你們不了解皇叔父!”</br> 他頓了頓,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才又道:“皇叔父……并非、并非是個溫和的人。”</br> 他心道。</br> 是個可怕的人。</br> 鐘念月前腳回到鐘府,京中便下起了大雨。</br> “姑娘怎么這樣早就回來了?”洛娘驚訝道。</br> 她先是瞧了瞧香桃的臉色。</br> 香桃一貫沉不住氣。</br> 洛娘忙問:“出什么事了?”</br> 鐘念月先問:“我父親和哥哥回來了么?”</br> 洛娘道:“這個時辰正當值呢吧。”不等鐘念月問,她又道:“夫人今個兒回娘家去了,說是有信寫回來。”</br> 萬府常年沒有男丁在,幾位夫人,也是和離的和離,要么便跟隨夫君一同入了軍營。平日里實在沒甚么人。</br> 而上回那位為著高家相托求到鐘念月這里來的表舅母,如今還不敢見鐘念月呢。</br> 萬氏也就沒有帶鐘念月去。</br> 鐘念月點點頭:“那不急,我等著就是了。”</br> 她沒有再遣人送信去給晉朔帝。</br> 晉朔帝的人是時時刻刻都盯著她,又何須她再多此一舉呢。</br> 香桃見狀,急得不行。</br> 她左右轉了幾圈兒,道:“姑娘怎么就不慌呢?那些人定是奔著姑娘來的,就是不想要姑娘做皇后,也怕姑娘做了皇后。這才編些謊話來……他們還聰明得很,知曉不直接從鐘家下手,而是從夫人的娘家下手!”</br> 錢嬤嬤都聽糊涂了:“你慢些,慢些說……到底怎么回事?”</br> 鐘念月在窗前落座,眼見著雨水從屋檐上滑落連成線。</br> 從前遇著這樣的事,她該要想,愛死死了。</br> 你弄不死我我是你大爺。</br> 如今么。</br> 那便更是出奇的鎮靜了。</br> 為什么呢?</br> 鐘念月歪了歪頭。</br> 因為她越發地相信晉朔帝了。</br> 從前哪怕晉朔帝待她好,她心中想的也依舊是,太子是他兒子,孰輕孰重?晉朔帝的好,只怕是不能作倚靠的。</br> 果真是關系一變了,想法便也就變了。</br> “左右還要再等一會兒,去給我端盤果子來。香桃,你洗了手給我剝皮去,在這里打什么轉?”鐘念月懶洋洋道。</br> 太子從雨中,緩緩走向了面前的宮殿。</br> 他收傘,拾級而上。</br> 便見惠妃立在屋檐下,正在看雨。</br> 見他來了,惠妃已沒了那日的氣急敗壞、面容扭曲,她反而還露出了點笑容:“那盆花正說要枯死了,這就下了雨了。過幾日想必能見著它重新開花的模樣。”</br> “明日太后會再請表妹入宮。”太子突然道。</br> 惠妃驟然轉頭:“你這是何意?”</br> 太子淡淡道:“你心下想的是什么事,便是這個意思。”</br> 惠妃面色變了變,當下也不說什么花不花的啞謎了。</br> 她轉身往里走,道:“請太子進來說話。”</br> 太子緩緩跟著她跨進了門。</br> 還不等落座,惠妃便咬著牙道:“是不是你去與太后說的?太后當真是老糊涂了。還一心真要留我那外甥女做皇后嗎?”</br> 太子沒有應聲。</br> 等惠妃發泄完了,她方才又重拾了幾分方才悠哉的姿態。</br> 她舒了口氣,柔聲道:“太子,你怎能拖你母親的后腿呢?這也是在拖你自己的后腿。你自幼便不是那等兒女情長的人,如今卻要為了你的好表妹,抹殺了你外祖父翻案的機會嗎?”</br> 太子掀了掀眼皮。</br> 惠妃被他的態度激怒了:“太子這是何意?太子難道不肯相信,你那外祖父,當年確實被萬家搶了功嗎?”</br> 惠妃越說越是激動,全然維持不住平日里的冷靜。</br> 她回想過往。</br> 在萬氏跟前總覺自卑,見了鐘念月,也日日心中憋著憤懣嫉妒。</br> 惠妃冷嗤道:“我當時年少,只覺得做了萬家的干女兒,實在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樁美事。如今想想,怕是為了防有今日事情敗露,這才收留了我。你外祖家中,只我一人活了下來!只我!你那些個舅舅,都死透了。她鐘念月卻好,舅舅還健在不說,自己要做皇后了,父親要做國丈,母親將來還要封誥命……你說,這萬家狠不狠毒?你難道想眼瞧著,你母親失寵,你也失去了太子之位,……你方才甘心嗎?”</br> 惠妃握住了太子的手,顫聲道:“祁瀚,你我不能失敗。你要聽母親的話。鐘念月生得再美又如何?她將來也是要做他人婦的。若你能繼得大位,這世上何愁美人……”</br> 太子神色平靜地掙開了她的手:“你算得這樣清楚,卻為何不曾算過,父皇有何等手眼通天的本領。”</br> 惠妃一愣,隨即整了整神色道:“不錯。你父皇很厲害,只是他仁德之名在外,難不成還要從此事將萬家包庇到底嗎?我告訴你,此事斷無轉圜的可能!我遲遲沒有拿出來,本想的是等到萬、鐘二府利用殆盡后,再借此契機叫你擺脫了鐘念月,另娶正妃。畢竟逝者已逝,到底要將其中的用處最大化……你曉得我為了你的地位,為了謀劃你的將來,都忍受了多少的痛苦與委屈嗎?”</br> 太子并不接她的話,只又反問了一句:“你又怎知,立后圣旨一下。非是你忍無可忍的反擊,而是父皇在等著你我犯錯呢?”</br> 惠妃乍然聽見這句話,背后飛快地竄起了一股寒意。</br> 但這寒意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br> 惠妃勉強露出點笑容道:“你父皇再厲害,但畢竟不是神佛。我知你怕他,我也一樣怕他。可不必這樣神化了他……”</br> 太子不再多言。</br> 他垂眸轉身往外走。</br> 惠妃面色變了變,沒想到太子如今連多聽她幾句話竟然都覺得不耐了。</br> “太子!方才我的話你都聽進去了沒有?你萬不能將這些事說與長公主,她會悉數告訴太后的!”</br> 太子的腳步頓了頓,扭過頭來,說的話卻并非是她要聽的。</br> 他道:“我不好鐘念月的顏色。”</br> 惠妃皺眉。</br> 心道那又如何?</br> 少年人不愛慕她生得好顏色,還能是什么?鐘念月有半分錦繡內里嗎?</br> 太子抬頭,望著眼前的雨簾。</br> “我好的是……”昔年,在他跟前擋下了囂張跋扈三皇子的表妹。</br> 唯一一個,不會同他道,太子要退讓蟄伏的人。</br> 太子將剩下的話都吞進了喉中。</br> 如今年歲漸長,他越發不會將心緒說給外人來聽了。</br> 太子道:“再說信與不信外祖父的事。”他輕聲道:“母妃,且看看你,再瞧一瞧我。”</br> 說罷,他撐開傘,大步而去。</br> 且看看你?</br> 再瞧一瞧我?</br> 何意?</br> 惠妃攥緊了手指。</br> 半晌過去。</br> 惠妃方才明白過來,登時氣得捂著胸口仰倒了下去。</br> 且看看你的陰毒算計。</br> 再瞧一瞧我的表里不一。</br> 我那外祖父,又能是什么好模樣?</br> 太子是此意!</br> 惠妃又病了一場。</br> 大悲大喜又大怒之下,邪風入體,頭疼欲裂,只能臥床歇息了。</br> 蘭姑姑還安慰她道:“正是這般才好,若是陛下見了娘娘好端端的坐在這里,只怕還要遷怒呢。”</br> 惠妃沒應聲。</br> 她眉間攏著點點陰翳,抬頭問:“為何宮內至今沒有半點消息?”</br> 蘭姑姑怔了怔,一時也答不上來。</br> 她們身在深宮,到底還是有許多消息不夠靈通。再憶及往昔,倒好像是陛下那里松一松指縫,她們這里方才能聽到更多的東西。</br> 蘭姑姑無端有點惶然,但又牢牢地將這等心緒壓了下去。</br> 如今鐘念月氣焰越發盛。</br> 只此一回,從此再無可能拔了她的羽翼。</br> 因而,這回事必成!</br> 她們卻是不知。</br> 先有宣平侯世子撞死一事,再有周家被抄,后頭又光明正大無一人阻攔地下了立后圣旨……</br> 多數大臣們正暗暗掂量著晉朔帝心下的底線,又哪里敢胡來呢?</br> 于是當街告狀的事一報上去,對上頭的人來說,哪里像是什么要建功立業的大好事呢?</br> 那叫燙手山芋!</br> 哪怕有些人心里頭再不愿意鐘念月做皇后,那也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br> 陛下正是拿人當心尖尖的時候。</br> 你從前見過這般陣仗嗎?</br> 不曾啊!</br> 所以這事不管真假,第一個接手的人,那將來都是個死的命。</br> 于是一干人坐在一塊兒,小會都開了三四回了。白日里愁眉苦臉,晚上回了家也夜不能寐。</br> 這事也就遲遲沒有在京中捅開來。</br> 這廂鐘念月方才與父母說了此事。</br> 可把萬氏氣了個好歹。</br> 鐘大人連聲哄著妻子,鐘念月倒也插不進去了。</br> 她無奈地與鐘隨安對視了一眼。</br> 鐘隨安道:“此事你就莫要管了,我與父親會想法子。算不得什么大事。”</br> 鐘念月問他:“你不覺得此事是背后的人沖我而來引起的么?”</br> 鐘隨安皺眉道:“若是如此,此人其心可誅。”</br> 鐘念月失笑:“哥哥不怪我?”</br> 鐘隨安道:“不怪。”</br> 鐘念月心道。</br> 若是這話也能叫原身聽見就好了。</br> 鐘念月眨了眨眼,問:“我記得早年哥哥與我關系還不親近,為何后來又好了呢?”</br> 鐘隨安尷尬垂眸,道:“那時,那時受父親教養,心中不喜懶憊之人。兼之你那時一心只有太子,也未曾真將我當做哥哥。我……到底還是我小氣了。”</br> 鐘念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br> 她心中暗暗嘀咕,希望原身若有來世,便擺脫一心沉溺進情愛的既定命運罷,且不要再去給男女主做什么愛情路上的炮灰了。</br> 鐘隨安輕拍了下鐘念月的肩,道:“多謝念念,……后來還愿贈我禮物。”</br> 他后來才覺得自己還遠不及妹妹心胸寬大。</br> 是她先邁出了那一步。</br> 他們方才修復了關系。</br> 鐘念月歪頭笑了下。</br> 她心道,你瞧,這鐘家上下如今正好著呢。又怎么能還叫原著中太子的那般舉動得逞呢?</br> 鐘家不會垮。</br> 鐘家只會越來越好。</br> 此時有小廝淋著雨快步跑來,連撐傘也顧不上。</br> 他氣喘吁吁道:“宮里,宮里請姑娘……”</br> “誰請?”鐘隨安皺眉問。</br> “太后。”</br> 鐘隨安抿了下唇:“你如今還只是鐘家姑娘,手中沒有半分權力,拒絕不得太后。念念,你且去,我去尋陛下。”</br> 鐘念月搖頭道:“怕什么?太后興許是要拉攏我呢。”</br> 比如許個什么,我替你度過此次難關,日后你便要聽我的話云云。</br> 太后等今日沒準兒等了很久了。</br> 鐘念月咂咂嘴,痛快地上了馬車。</br> 果真如她想的那樣。</br> 等到了太后宮中,太后命人為她墊了凳子,端了熱茶,開口便是:“哀家聽聞近來朝中有些風聲,竟是議論你那外祖父的……”</br> 鐘念月還似嬌憨天真少女一般,懶洋洋地倚著椅子道:“有什么妨礙呢?”</br> 太后噎了噎:“你年紀輕,還不知其中的水深。”</br> 鐘念月眼眸一轉,托著茶碗抿了一口,抬起頭來,雙眸如星子,唇色淡粉浮動著瑩瑩光華,她道:“水深也無妨啊,陛下自會背著我趟過去的。”</br> 太后都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了。</br> 這般天真性情,一心只依賴著晉朔帝……</br> 太后心下又著實不是滋味兒了一回。</br> 但她還是接著出聲道:“陛下是皇上,他要重制衡之道,要臣民為重,君為輕……”</br> 鐘念月還是懶洋洋的:“嗯。我知曉啊。但我信陛下。”</br> 太后實在是忍不住將將要譏笑出聲了。</br> 她勉力地從喉中擠出聲音來:“何時都信嗎?”</br> 鐘念月:“嗯,何時都信。”</br> 太后:“……”</br> 她原先想著,如這般天真之人,當是最好掌控不過。要將晉朔帝的后宮攪個一塌糊涂也非難事。偏偏這越天真的人,竟也越加的一根筋!怎么說也說不通!橫豎一顆心都只在晉朔帝的身上。</br> 此時只聽得殿外低低道了一聲:“勞煩太后憂心了。”</br> 晉朔帝緩緩走進來。</br> 宮人們當下跪了一地。</br> 太后已有許久許久許久不曾見他了。</br> 一時還有些恍惚。</br> 上回都不曾踏足,今個兒倒是新鮮,卻為了這鐘家姑娘來了……</br> 她低頭瞧了一眼鐘念月。</br> 哦。</br> 更新鮮的便是,一來還聽見這鐘家姑娘表心意。</br> 太后按了按額角。</br> 只覺得頭昏,也疼,連帶著渾身都疼了起來。</br> 她今個兒請了鐘念月進來,倒好似只給人家提供了個心意相通的地方……好哇!</br> “陛下怎么來了?我正覺得無聊呢。”鐘念月轉頭道。</br> 她是不怕往太后身上扎刀子的。</br> 太后勉強笑了下:“怎么會無聊呢?”</br> 鐘念月只望著晉朔帝,頭也不回地道:“太后娘娘到底是年歲大了些,又只愛些佛不佛經的。又總說些聽不懂的話。坐在這里便覺得枯燥了。”</br> 她倚著椅子,懶洋洋地朝晉朔帝伸出手:“陛下是來接我回去玩的么?”</br> 外頭雨大。</br> 雖說撐了傘,但晉朔帝身上到底還是有些地方淋濕了。</br> 他臉頰旁的發絲便緊貼住了面容,使得那張俊美淡漠的面容,多了幾分入世的味道。</br> 再瞧領子緊貼住他的喉結。</br> 濕得都有些透了。</br> 多的是幾分入世的情-欲。</br> 鐘念月輕輕眨著眼心道。</br> 此時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大步走到她的跟前。</br> 突地彎下了腰去,道:“外頭雨大水深,朕背你罷。”</br> 鐘念月:“好啊好啊。”</br> 她趴上了他的背,牢牢騎住了他的腰。</br> 鐘念月也不行禮,也不回頭,只慢悠悠地道:“太后,我們便要走了。”</br> 太后沉默不語。</br> 她的眼皮重新耷拉了下去,但目光卻緊盯著他們的身影。</br> 她眼看著晉朔帝當真背著鐘念月跨出門去,再走入雨中。</br> 孟公公在一旁撐著傘。</br> 上回見鐘念月,單聽她敘述,太后便心中有不甘。</br> 怎么也想不通,晉朔帝這樣的人,怎能得到這般的女子呢?</br> 而這回,卻是親眼所見。</br> 遠比言語間更要叫她郁郁不甘。</br> 她突地想起來很早很早以前,定王身死。</br> 她譏諷當時的晉朔帝,殘害手足、不尊生母,是個城府極深、手腕可怕之人,將來身邊無一人能與之同路。</br> 若是鐘念月聽了她的話。</br> 便要忍不住道。</br> 是無人同路啊。</br> 我這不在他背上呢嗎?可太爽了!你沒嘗過滋味兒吧哈!</br> 雨簾之下。</br> 晉朔帝沉聲道:“今日本該是朕去接你的。”</br> 鐘念月:“無妨。不虐狗的情侶不叫好情侶。”</br> 晉朔帝聽她口吻輕松依舊,不由失笑:“念念,這是何意?”</br> 鐘念月道:“陛下無須知曉。”</br> 她踢了踢腿,似是做了個“駕”一般的動作,她道:“陛下既來了,那咱們便去辦樁事吧。”</br> “何事?”</br> “底下人遲遲不敢將萬家的事報上來,如今我便親自登門,去請他們將此事往上報一報吧。這個先例若是開了,日后哪個還敢上報大事?不都一個接一個全捂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