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想過很多種翻車的方式,畢竟是同時吊著三個人，又不是三條狗。陸行簡、洛安、顏曙星沒有一個是傻子，任何細枝末節的痕跡都會讓其中一個察覺不對。
    真到了那一步，顧錦甚至想過自己被捉奸在床的劇情。
    但是——無論什么時候,顧錦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國徽下接受道德的審判。公開處刑的羞恥度讓顧錦的心跳在兩秒內上了一百。
    國安部派過來的兩個國家公職人員盯著顧錦的臉,沒有說話卻也沒有跳過這個問題,看樣子是必須要顧錦給出一個回答才算完。
    “……這個問題我一定要回答嗎？就是,這件事和游輪被襲擊有關嗎？”顧錦問道。
    這就是承認自己卻是和兩個男人糾纏不休的事實了。
    王警官低頭掩飾住自己一瞬間想笑的沖動，抬頭就被旁邊的上司瞪了眼。
    這是能笑的事情嗎？
    “抱歉,是的。”周警官嚴肅地說道，“可能是我剛才使用的措辭有些不合適,讓顧先生您有些不快。只是我們這邊查到您在和陸行簡存在事實婚約的同時，又和顏曙星簽署了有關親密關系的合同。”
    “我們想知道顧先生您為什么不選擇在云瑞旗下做藝人,而是選擇了顏曙星，還和他產生曖昧關系,這不會讓您未來的婚姻產生裂痕嗎？”
    那股被公開處刑的羞恥感過了以后,顧錦就敏銳地從周警官的話中察覺出不對。
    就像是他沒有否認自己和顏曙星關系不單純一樣，兩位警官也沒有否認他和顏曙星的關系和紅條紋海鷗號被襲擊有關。
    難道這次動手的人是陸行簡？
    難道陸行簡也只是表面正常,實際上和顏曙星洛安一樣心黑手狠,知道他和顏曙星不清不楚以后直接下死手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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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錦略微思索了一下，“您是覺得我有陸行簡以后還和顏曙星一起工作不正常？”
    周警官難得也開了個玩笑,“確實，畢竟陸家家大業大,如果我是顧先生你的話,肯定會選擇陸行簡。”
    不對,國安的人重點好像也并沒有放在陸行簡身上。他們在意的是,自己為什么要選擇顏曙星。
    顧錦不自覺捏了捏手指，真有些摸不清現在的情況了。
    王警官催促般地在桌上敲了兩下，被周警官不動聲色地按住手又瞪了一眼。
    小伙子怎么沉不住氣呢？
    顧錦：“主要是因為我和陸行簡也沒有相處很長時間，滿打滿算兩個月都不到。包括之前的訂婚在我從學校回來之前也絲毫不了解。
    而且我自己這邊，家族企業資金鏈出了很大的問題。讓我靠陸行簡的話，沒什么安全感。相比之下，顏曙星也就是我現在的老板雖然在合同上要求有些曖昧，但至少好處是實實在在的。”
    王警官面上冷靜地點了點頭，點開旁邊隨時和組內成員聯絡的平板看了一眼，“只有這些嗎？云瑞任何一部分產業的盈利都是您一輩子都賺不來的吧。”
    “那畢竟是別人的東西。”顧錦輕聲回答。
    審問室里陷入安靜，王警官側頭看了眼身邊的上司，周警官也略微一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咳。”王警官正了正坐姿，聲音陡然嚴厲起來，“顧錦，我們希望你能說實話，不要虛與委蛇。國安部一旦開始調查，就能翻出你包括銀行賬目在內的所有資料。”
    顧錦：……？
    他要喊一句冤枉嗎？
    “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顧錦流露出來的茫然不似作偽，怎么說，他和顏曙星也沒有開過房上過床。
    就算就算他真的和顏曙星什么都做了，也還沒有到要讓國安來管的地步吧。
    “——顏曙星，原名亞修·圣羅菲爾，這件事情你知道嗎？”周警官淡淡問道。
    ……
    正常來說，一個普通的華國公民大概率是不會聽說過“圣羅菲爾”這個單詞的。但顧錦曾經就讀于首都大學的人工智能專業，對這個曾經壟斷世界人工智能核心技術的家族，不可謂不熟悉。
    在必修課專業歷史上，圣羅菲爾家族作為曾經掌控多國議會，后來被聯手制裁，但至今只是低調行事從未消亡，甚至于因為無從得知其發展反而顯得更加神秘強大的黑暗帝國占據了至少百分之十的內容。
    顧錦抿了下唇，即使是他，在聽到自己身邊人其實來自這個家族的時候，也難免怔愣。
    “我，不知道。”
    王警官皺眉，食指按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傾，逼迫般看向顧錦，“你不知道華國知名演員歌手顏曙星其實是假身份，真實的他來自圣羅菲爾家族？”
    “不知道。”
    王警官：“難道不是因為顏曙星用圣羅菲爾家族繼承人的身份承諾了好處，才讓你頂著陸行簡那邊的壓力同意作為他身份上面的掩護？”
    “不是。”
    顧錦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重新回歸安靜的冷意。
    王警官在平板上打下幾個字，帶著審視的意味盯住顧錦的眼瞳，“顧先生，我不知道您對圣羅菲爾家族了解多少，就目前來看，這個家族中的其中一部分成員一直活躍在近三百年來于礦星區、新宜居區及廢星區成立的數個國家的政界商界。
    他們多次想要朝華國及周邊主權國家滲透，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間諜活動、盜取商業機密等等，我們有理由懷疑，顏曙星就是為此而來。
    希望你不要有所隱瞞。”
    顧錦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扶手上，“我有個問題。”
    周警官點了一下頭，“你問。”
    “你們有去找我的經紀人常鶴嗎？如果是想知道顏曙星的一些事情，她才是最好的人選。”
    顧錦其實已經猜到了一半的答案。
    當初和顏曙星在游戲里的時候，他就想過顏曙星會不會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而自己在這段故事里扮演的角色又拿著什么樣的劇本。
    只能說現在知道真相以后有些不舒服，但還沒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反正他才是玩游戲的人，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唄。
    “在你回來的這段時間里，我們就已經派人去了顏曙星的工作室等等，但常鶴，在三個小時以前就消失了，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
    果然——
    顧錦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仔細想想，顏曙星和自己簽訂合約的時候，常鶴就表現得有些抗拒，只是沒有阻攔。
    “顧先生？”周警官叫了他一聲。
    顧錦看他，“抱歉，我很想幫你們，但實施情況就是我對顏曙星的過往現在以及未來都一概不知。我只把他當成老板，和他的營銷也只是出于事業上的合作。”
    “有一點必須要承認的是我大概確實對他動過心思，但婚約在前，我不可能傻到放棄陸行簡。”
    ……
    王警官沒有說話，像是在斟酌顧錦這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好吧，”他退了一步松口，“我們后續還會查你的轉賬記錄、行程交往等等資料。保密措施當然會嚴格執行，但顧先生你在調查結束之前不能離開，也必須住在我們指定的賓館。”
    顧錦答應下來。
    兩位警官收拾東西就要離開，顧錦卻在此時開口攔了下，“不好意思，我能問兩個問題嗎？”
    周警官猶豫了一下，“那要看你問的是什么問題了，有些我們也不能回答。”
    “那我就先問了。”顧錦一笑，“顏曙星現在是被抓了還是不見了？”
    顧錦沒有問國安是怎么發現顏曙星身份這種蠢問題，假身份和洗錢之類的案件一樣，因為數據庫里的記錄太過龐大，系統的篩選功能也并非面面俱到。所以想要從上百億上千億的信息中找到一個不對的資料是很難的事情。
    但如果已經發現了某處存在漏洞，順藤摸瓜將這條線拽出來查看則輕易很多。
    王警官靠在桌邊，“他不在我們手上。”
    “在紅條紋海鷗號被襲擊以后，國安立刻判斷出主使人使用的武器屬于國際條約禁止的品種，所以啟動緊急程序，在調軍艦營救你們的同時也開始篩查所有相關人員的身份，最終發現顏曙星的身份存在漏洞。”
    “當然，我們也不是一開始就確定他不對的，而是在確定顏曙星失蹤以后排查他的所有過往才發現他的身份證件存在造假，數據缺失的情況。”
    顧錦也跟著站起來，“謝謝，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顏曙星靠近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在顧錦問出這個問題以后，面前的兩位警官都沉默了下來。
    “呃，按紀律來說我們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是不能向民眾透露猜測的，這樣很容易引起恐慌誤會。”周警官握著自己的水杯，手指一下一下地轉著杯蓋。
    “但是顧先生您是主要的被調查人員，應該也能從經歷也剛才被問的問題中猜到一點。所以我這邊也就直說了。”
    “我們懷疑，這應該是一起圣羅菲爾家族內部的權利斗爭，而您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話，有可能是被顏曙星當成了保護傘……”
    國安部分部其他樓層是保密的，所以顧錦和游輪上其他被調查完的藝人主播都是被警官挨個送到樓下大廳的單獨小房間里，等著后勤部那邊過手續以后發房卡。
    顧錦在小房間里無意識地轉圈圈，周警官跟他說的那些話仍然響在耳邊。
    “圣羅菲爾家族的話是一個典型的外部崇拜高精尖技術，內部極度傳統的家族。據我們目前的資料來看，這個家族除了顏曙星是沒有合適繼承人的。
    有可能，顏曙星潛伏在藍星華國，用假身份生活是因為他曾經做了背叛家族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為了獲取華國的機密資料。
    但無論是哪種目的，他積極與社會產生聯系，都是為了讓自己的身份真實，不被懷疑。”
    “他現在這個身份是沒有任何親人的，唯一能加上的關系就是婚姻關系，顧先生您懂我的意思嗎？”
    顧錦當然懂。
    簡單來說，他把顏曙星當攻略對象，顏曙星把他當成保護身份的掩飾。很好，很公平。
    誰也不欠誰的。
    顧錦緩緩呼出一口氣，不想承認自己的生氣。
    這么多天，就算是條狗也養出感情了，更何況他確確實實是在攻略顏曙星，曖昧溫柔一點不少，剛見面的時候也是真的對他情有獨鐘。
    要不是自己其實有三個攻略對象不算虧，顧錦現在就得好好思考火葬場的劇本了。
    這算什么？終日大雁終被雁啄？
    “叩叩叩。”
    小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敲了三下，顧錦以為是來送房卡的工作人員，走上前拉開。
    下一刻就被人抱進懷里。
    一瞬間，淺淡的香氣縈繞在顧錦鼻尖，抱著他的人有些難耐地在他肩窩上蹭了蹭。
    “……陸行簡？”顧錦順著他的力道后退一步重新走進房間里，聽著房門被他反手關上。
    陸行簡就算是抱著他也蹙著眉，不高興地抿唇不說話。
    顧錦：……
    他突然就慫了起來。
    不會吧不會吧，國安這邊的調查人員不會把自己和顏曙星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一一說給陸行簡聽了吧？
    “你——怎么了？”顧錦謹慎地問道。
    心里已經想好了自己要是現在翻車所能選擇的路子。
    陸行簡還要攻略，要是婚約被一氣之下解除，自己可就得死皮賴臉地纏上去了啊。
    所以說顏曙星果然是個賠錢貨。
    陸行簡將自己的額頭靠在顧錦肩上。
    “我知道顏曙星的身份了。”
    顧錦的心緩緩提了起來，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質問。
    “——對不起。”
    顧錦茫然片刻，側眸看向身側。
    陸行簡明明比他高不少，但低頭靠在顧錦肩上時，卻輕易就顯出了幾分依賴。
    他像是不想讓顧錦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樣，姿態是明顯的逃避。
    “我剛剛才知道你可能被顏曙星利用了。顧錦，我對外面的所任人都說，伴侶之間互相信任保持適當距離是應該的，但實際上，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去查你和顏曙星之間的事情是因為嫉妒。
    我覺得那樣很難看，不想讓你看輕我。但我沒有想到這會給你帶來危險。”
    陸行簡是真的在檢討，而顧錦只覺身邊人一刀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愧疚心上。
    一個長著天使翅膀的小人拽著顧錦死命搖晃，“你怎么舍得之前因為顏曙星忽視陸行簡的！你看看他！你好好看看他！你怎么舍得的啊！”
    陸行簡肩膀微微顫了一下，“——我很抱歉。”
    顧錦抬手回抱住陸行簡，“不用道歉的，你又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地方。”
    陸行簡沒有反駁，但顧錦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概在陸行簡心里，身為雙方中更為強大的一方，本來就有職責和義務保護伴侶。沒有完成義務就是失職吧。
    當代男德典范。
    顧錦都不知道該怎么用甜言蜜語哄人了。
    “對不起，讓你陷入了危險，今天是不是很怕？”
    “還好，接你電話的時候就不怕了。”顧錦在他背后輕輕地拍著，“對了，國安這邊說我暫時還不能走，暫時不能和你回去一起準備訂婚的事情了。”
    趕緊轉移話題，不然顧錦怕自己在陸總男德光芒之下主動坦白從寬。
    陸行簡無意識地抓了下顧錦背后的衣服，抬頭看他，“你也要留下來？”
    顧錦詫異，“怎么？”
    陸行簡笑了一下，“這次活動的主辦方是云瑞，因為牽扯較大，所以我也必須要留下來配合調查，還要住在指定的地方。”
    顧錦已經沒話說了。
    他發現自己和陸行簡的攻略線永遠都正大光明名正言順。這不就是在祖國的見證下公費談戀愛嘛，顧錦都懷疑自己要是不選海王線，在其他劇情里，陸行簡會是自己的正宮。
    他抬手，勾住陸行簡的后頸，笑著偏頭，“那，住一起？”
    “……好。”陸行簡低聲應下，臉側泛起薄紅。
    顧錦稍稍用力，將陸行簡朝下按了點，“要是一定要被安排在兩個房間呢？”
    陸行簡沒反抗，順著力道低頭，黑瞳中只有顧錦一人，“云瑞每年上千億的稅至少能夠讓總裁換個房間。”
    顧錦眨了下眼睛，甚至覺得睫毛碰到了陸行簡的臉。
    “這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嗎？總不能在酒店里待一兩個月。”
    兩人的距離都這么近了，顧錦卻還要問以后去哪玩的問題。陸行簡抿唇，他不和顧錦搶主動權，但也難免被自己皮習慣了的未婚夫撩得無措。
    “抱歉。”陸行簡誠實道歉，“我對這一帶不太熟，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人做策劃案。”
    “我仰頭好累啊。”
    顧錦沒來由地說了這么一句。
    陸行簡不解般地用眼神詢問。
    真的，陸行簡笨得讓顧錦懷疑這個游戲世界到底講不講基本法則。
    顧錦輕輕在陸行簡頸側抓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催促還是懲罰。
    “我仰頭好累，你要是再不做點什么我就下去了。”
    ……
    陸行簡覺得自己的大腦都空白了一瞬，隨即低頭吻住顧錦。
    清淺溫柔，和他們第一次的一樣。
    “這么輕啊。”顧錦含含糊糊地笑問道。
    他都在心中笑出了聲，怎么會有人這么純情啊。而下一刻，陸行簡的氣息便侵入唇舌，陡然急切起來。
    “唔！”
    顧錦只覺自己的后腰被抵在桌邊，陸行簡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按在他的后腦。
    顧錦甚至有一種翻車的錯覺。
    是什么，讓我純情的陸總變得這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