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帳暖,燈下的美人嬌笑倩兮,媚眼如絲,因著鬧騰一番,髻發散亂,著實嬌媚可人。</br> 索性將小兩把頭已經放下,釵鬟盡數去了,青絲如瀑般傾斜而下,鋪在脊背上,顯得那修長脖頸愈加細膩白皙,在燭火下像是散發著微光。</br> 康熙捉住她的手,湊到鼻間聞了聞,含笑開口:“這是什么香,好聞的緊。”</br> 姜染姝掙了掙,沒有掙開,紅著臉開口:“柚子花的香味?!?lt;/br> 她以前去南方的時候聞過一次,那種幽幽的甜香她特別喜歡,因此一直惦記著,前些日子驚訝得知賴嬤嬤會調,特意弄了這么多出來。</br> 今兒衣裳都熏的這個香,賴嬤嬤她還會制花露、花油,到時候柚子花開的季節,可以弄點純天然的,而不是這種調制香。</br> 康熙認真嗅聞,半晌給出肯定答案:“這香味好,下次多調一點,給朕勻些?!?lt;/br> “賴嬤嬤調的,還剩下些許,您想要盡數拿去便是。”姜染姝表現的很大方,實在心疼極了。</br> 原本她也就覺得不錯,但是康熙一要,她瞬間覺得珍貴起來,給一點都充滿不舍。</br> 她這幅小氣巴巴的模樣,直接把康熙氣笑了,冷哼道:“看來該好生收拾你了?!?lt;/br> 直接將她拽到懷里,箍著她的腰,兇蠻的親吻。</br> 紅燭搖曳,床帳晃動。</br> 第二日一大早,剛進懋勤殿的功夫就被抓住了,康熙瞇著眼,沉聲道:“這些時日你懈怠了。”</br> 為了報昨天晚上不給吃的仇,他板著臉道:“這個字抄上一百遍?!?lt;/br> 信手寫下,康熙把筆一扔,示意她上前來看。</br> 姜染姝苦大深仇的看著那熟悉的‘康熙’二字,只覺得槽多無口。</br> 不是說這人大度的緊嗎?怎的這般小心眼。</br> 她昨兒實在是困的厲害,不就是他親著親著睡著了嗎?多大點事。</br> 有些心虛的抬眸,姜染姝乖巧的拿起毛筆,一筆一劃的照著描。</br> 康熙慢條斯理的用錦帕擦手,嘲笑道:“讓你照著描,已經是朕最后的溫柔了?!?lt;/br> 姜染姝:……</br> 那你可真是溫柔,學霸對學渣的殘忍才差不多。</br> 咬著下唇望了他一眼,她索性將對方寫下的字蓋住,只留下空白的宣紙。</br> 下筆如有神,她刷刷刷的就寫出康熙二字,翹著自己精致的下頜,哼笑:“不知皇上覺得如何?”</br> 她這面上大字不識,一切全靠康熙教導,實則也是重本出身,不好不壞的,字倒還識得。</br> 她當初也是會寫生僻字歌的人,怎么會被這星點小字打敗。</br> 康熙垂眸,瞧著她龍飛鳳舞的大字,一時有些無言,半晌才道:“你這手字……軟綿綿沒有筋骨。”他說著頓了頓,抬眸看著她,視線在她玲瓏曲線上橫掃:“倒是像你。”</br> 他意味深長的又加了一句:“軟綿綿的。”還帶著香甜。</br> 姜染姝清了清嗓子,想要說什么,卻不由自主的紅了臉。</br> 她的臉很白皙,像是白脂冷玉般細膩,若是染上輕粉,無端的帶上幾分昳麗豐姿。</br> 康熙眸色深了深,忍不住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蛋,這才開始批折子。</br> 姜染姝自動退到后頭屏風,自打她復寵之后,這個角落又有她的位置。</br> 今兒上頭擺了一個新的小札,她翻開一看,瞬間怔在原地。</br> 這手字分明是康熙的風格,約莫是為了將就她,特意添上幾分婉約。</br> 撫摸著字跡,姜染姝忍不住露出一抹輕笑。</br> 懋勤殿一時安靜下來,只留下紙筆摩擦的唰唰聲,間或是奴才躡手躡腳走動的聲音。</br> 康熙很滿意,文字是神圣的,就應該用妥帖的態度來對待。</br> 回眸瞧見她在認真練大字,他的神情就忍不住柔和幾分,這種親自教導紅袖添香的感覺,著實美妙慰貼。</br> 心中添幾分滿意,中午用膳的時候,特意留姜染姝在這里。</br> 今兒菜色很豐盛,雞鴨魚羊盡數都有,還摻和了兩個菜系,有最近很受歡迎的粵菜,和一直屹立不倒的宮廷菜。</br> 說是讓她伺候,其實是讓陪著吃,姜染姝瞧見什么都想吃,很快混了個肚圓。</br> 那筷子下的特別快,康熙瞧見她吃的香甜,也跟著多吃了兩口。</br> “今兒廚子有賞?!彼缅\帕擦著唇角,特別滿意。</br> 姜染姝挑著柳眉,努力為自己邀功:“我也有功勞啊,努力吃給你看,也是很辛苦的!”</br> 康熙沉吟,努力回想她吃的那么歡暢,到底哪里辛苦了。</br> 看著她充滿期待,亮晶晶的小眼神,忍不住摸著她順滑的青絲道:“成,那便賞你多陪朕一日吧?!?lt;/br> “哇,這個好?!钡鹊娇滴鯀挆壦臅r候,她就可以拿這道口諭出來賣個慘,掙扎一下什么的。</br> 等晚間回到角房后,她忍不住打了個還欠,胡亂的抹了把臉,倒頭就睡。</br> 再沒有什么比床更親切的,她覺得她們可以相愛一萬年,永遠不分離。</br> 明月叫了半晌,姜染姝也不過含含糊糊的應一聲,轉身的功夫又睡了。</br> 清月有些納罕,和明月湊到一起嘀咕:“這兩日小主兒有些愛困,你就別擾她了?!?lt;/br> 可是不應該啊,昨夜里也沒鬧很晚,她們以為會叫水,結果屋里并沒有動靜,一覺睡到天亮了。</br> 午間也有小憩一個時辰,按理來說,不應當困這么早。</br> 賴嬤嬤也跟著皺眉:“再瞧瞧吧,莫要出去胡說?!?lt;/br> 她心中隱隱有猜測,但是日子太短,不大做的準,也就沒敢說。</br> 幸而今日皇上沒來,姜染姝一覺睡到天亮才起身,哈欠連天的開口:“什么時辰了?”</br> 等睜開迷蒙雙眼,一瞧天色,自己也便知道了。</br> 清月端了熱水來給她洗臉,一邊細細的說道:“有消息說是裴小主兒犯了事,被貴妃扣下了,就是不知道如今是個什么章程?!?lt;/br> 畢竟后頭站著太皇太后呢,等閑誰不給點面子。</br> 一般情況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什么水花也浮不起來。</br> 姜染姝有些意外,這一世對方沒能如愿得到康熙恩寵,行事間頗有偏頗,就上次來尋她威脅她,這是一般人能做出的事嗎?</br> 宮里講究悄悄的,按兵不動,各種內涵多一點,誰大剌剌的走到別人跟前,說一些威脅的話。</br> 可見她那時就已經狗急跳墻了。</br> “不必管她,我心中有數?!苯炬龡l斯理的用著蝦皇餃,這是她的新寵,大粒的蝦仁很彈脆,實在太好吃了。</br> 就是覺得有些腥氣,這是往常沒有的。</br> 今兒康熙要在南書房讀書,姜染姝收拾好后,便直接過去,到的時候只聽到激烈的爭辯聲,原來是為了海禁的問題。</br> 這自古以來都很有爭執性的問題,聽著他們從這說到那,涵蓋面廣闊極了,讓姜染姝很是震撼。</br> 都說古人見世面比較窄,想必目光短淺,實則不是這樣的,不管哪個時代,總有些人高瞻遠矚,眼光長遠到你想象不到。</br> 她從屏風后頭繞過去,特意給康熙烹茶,瞧著他神色激動,說的吐沫橫飛的,想必是口渴了。</br> 至于底下那些大臣,就不在她服務范圍內了。</br> 她在思考,到底怎么讓自己的位份提一提,這東西相對來說比較迫切,但又比較無解的。</br> 因為除非你做出重大貢獻,比如救駕之類,才會坐火箭飛升。</br> 還有一條是你特別得康熙心意,讓他愿意為你破例,讓她以包衣身份直線上升。</br> 然而這是非常難的,康熙是一個非??酥频娜?,除了先頭寵幸她的幾次孟浪了些,后頭都比較收斂。</br> 靠生孩子這一條就更不靠譜了,庶妃張氏原先生了一個公主,不幸早夭了,現在膝下還有一個,卻仍是庶妃罷了。</br> 細究起來還沒有她的等級高,還是要看帝王心意,然而這東西最難琢磨,看不見摸不著的,實在令人唏噓。</br> 雖然心中波瀾萬千,姜染姝卻仍舊乖巧執筆,完成教導主任留下的任務。</br> ‘康熙’兩個字寫多了,漸漸的有些不認識,姜染姝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接著執筆。</br> 恍然間有一種回到中學課堂,那種困的要爆炸,卻必須掐自己也要掐清醒學習的感覺。</br> “姝姝?!?lt;/br> “姝姝?”</br> 他擰著眉尖回頭,就見姜染姝頭一點一點的,手中的毛筆在宣紙上畫出星星點點的痕跡。</br> 康熙薄唇緊抿,神色非常不虞,冷著臉敲了敲桌子,看她慌忙回神,雙眼睡意朦朧,唇角還有可疑的水跡,不由得氣結。</br> “不愿意練直說便是,若是沒有,便要端正態度,你瞧瞧你像什么樣子?!?lt;/br> 康熙黑沉著臉,非常不悅。</br> 姜染姝還有些愣怔,她方才夢見前世了,原來……她不是無故穿越,而是已經死了。</br> 那迎面撞上來的遠光燈,刺目到世界只剩下一片白。</br> 那種抽痛到痙攣的感覺,姜染姝尚記憶猶新,閉上眼睛就能想到當時驚恐的心情。</br> “哇。”</br> 再也忍不住,姜染姝胃部翻滾,控制不住的吐了出來,面色蒼白的她淚流不止,手指僵到不能握起,內心的冰涼快要將她淹沒。</br> 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又該如何自處。</br> 康熙顧不得身上穢物,大跨步上前抱住她,一疊聲的問:“怎么了?怎么了?”</br> 又連忙回首怒吼:“還不去請御醫?!”</br> 梁九功呆了呆,姜答應瞧著著實嚇人,連忙往外趕,走到門檻的時候被絆了一下,差點摔跤。</br> 好在御藥房就在后殿,離得很近,他遠遠的就開始吼,兩邊交接的特別快。</br> 御醫連忙趕來,就見康熙滿身都是穢物,懷里抱著個神情呆滯的宮女,見他來了,擺擺手示意不必行禮,讓他趕緊來看。</br> 余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見陌生人來,歪頭看著。</br> 御醫顫顫巍巍的上前,手搭在脈上,臉上的表情有驚有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