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雍等了許久, 眾人也只是跪著, 當(dāng)顧寶莛以為氣氛就要一直這樣尷尬下去時, 薄先生忽地上前一步, 聲音溫柔勸和:
“主公息怒,眾位將士們定然不會說假話哄騙于您,皇倉無糧也定然是事實,可要解決賑災(zāi)糧食問題也迫在眉睫,不如眾位大人們互相湊一湊, 捐上一捐,如果能夠湊個幾百旦糧食, 倒也能夠緩解幾個月災(zāi)情。”
“唔……薄卿所言極是。”顧世雍認錯一般點了點頭,目光再抬起來便滿是希翼, 直勾勾地望著大殿之中所有跪著的臣子。
臣子們頓時竊竊私語起來,互相張望, 試探,顧寶莛在旁邊看著,覺得像極了現(xiàn)世老師點人回答問題前那一瞬間的躁動與寂寞。
“眾位愛卿以為如何?本公認為很可行呀,這樣吧,本公也不白要你們捐出來的糧食, 你們捐多少, 本公在這里給你記下,日后收成好了,還你便是,嗯?有沒有哪位愛卿捐糧啊?”
顧世雍面帶微笑的商量, 話音一落,武將當(dāng)中的東武將軍出列,豪氣道:“我軍中糧草短缺,但還是有的,俺也不要主公到時候還來,這些糧食,說到底,都是主公的,只是俺私心里還是希望多給所有沖鋒陷陣的將士們留點兒,所以……捐得不多……”
顧世雍聽了這話,竟是激動得直接從龍椅上走下來,親親熱熱的拉著東武將軍的手,說:“噯,東武說這話真是見外了,能夠捐出一些咱們士兵們的口糧,本公也知道很難,真真是擠出來的糧食了,可如今天下初定,皇糧又空空如也,只好委屈咱們的將士們,暫且勒緊褲腰帶,過上一陣子了。”
顧世雍說得真情實意,眼眶通紅,東武將軍雖然有著花白的胡子,卻面上皺紋較少,仿佛只是毛發(fā)早衰,先一步白了大半,讓人看著便知其帶兵艱辛。
“主公這是哪里的話!東武跟全體將士們莫說是勒緊褲腰帶,只要能夠幫主公的忙,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都沒有二話!”東武將軍說著,就又要下跪。
顧世雍再三的請東武將軍起來,然后一副感動不已的表情期待的看著文臣們,文臣們?nèi)慷际乔俺z留產(chǎn)品,從幾大世家到倒戈顧家的孤臣,每一位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如何是好,俱是有意無意的看著柳公。
柳公在如此情勢之下,終于是千呼萬喚的上前一步跪下說話:“老臣愿意傾家所有,捐出以供主公賑濟災(zāi)民!”
好一個傾家所有!
此話一出,其他文臣便跟雨后春筍一個個冒出來,跪下說要捐糧。
顧寶莛若是單單只看這一幕,大概也會被感動得哭出來,多難得啊,開國初期,創(chuàng)業(yè)艱難,所有跟著一起打天下的武將們自己不吃飯也要省出口糧給百姓吃飯,所有另擇明主的臣子們更是思想覺悟高,說也要將家里全部余糧捐出,以表忠心!
如果整個朝廷都當(dāng)真這樣萬眾一心,顧小七表示,那他們無敵了!
“柳公深明大義!本公一定替天下的百姓,記住這一筆捐糧!”老爹扶起柳公,拍了拍柳公的手,然后說,“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赤厚你去辦,務(wù)必在三日內(nèi)將所有捐糧都收集起來,登記成冊。”
顧家老二顧赤厚聲音洪亮,抱拳行禮:“是!”
“那么要緊的事情既然商議妥當(dāng),諸位愛卿便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朝會再見。柳公、東武、柳肖、薄卿,你們留下。”
待眾人離開,顧寶莛小朋友還以為他們這群吃瓜群眾也要離開,卻見老爹對他們這邊也招了招手,說:“你們也過來,咱們都是自家人,不要太拘禮了,去旁邊坐著說話吧。柳公年事已高,還是坐著方便。”
柳公:“謝主公關(guān)心,老臣身子骨還硬朗,多虧了神醫(yī)送來的藥方,老臣日日都有煎服,手腳都不涼了。”
“柳公安好,本公便放心了,如今天下初定,萬事都還需要柳公在旁多多指點,世雍才敢放手去做啊。”
“主公言重了,言重了。”
隨著老爹和柳公互相恭維的話,顧小七等人跟著前往偏殿。偏殿比大殿小上許多,像是用來休息的書房,有一張小榻,又有好些藏書,有一張圓木桌子,還有好幾個紅木圓凳擺著,凳子自然只有眾位大人坐下,至于顧小七等人則自覺的站在老爹旁邊,聽老爹留堂開小會。
小會內(nèi)容顧小七心里有點兒數(shù),想著或許是登基大典的事情。
古代開國皇帝登基大都不會太過鋪張浪費,一來是因為沒錢,二來是因為知道錢財來之不易,所以簡潔一點,不忘初心。
顧寶莛雖然明白登基典禮上估計不會多么奢侈,但光是這個儀式本身所代表的意義就足夠讓他感到激動了。
“讓你們單獨留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東武之前所說登基之事,想著不知道欽天監(jiān)算出的時日是什么時候?”顧世雍隨便閑談一般聊到。
東武將軍連忙說:“那監(jiān)正算出的日子有九月中旬,正月初一與來年三月初四,末將以為也莫挑了,就九月十五!這日子好!又快當(dāng)又吉利!指不定主公登基當(dāng)天便要天降甘露,倘若當(dāng)真這樣,那便可真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九月十五?那也就是沒幾天了?大概十一天后?還是太匆忙了啊。”薄先生微微搖了搖頭。
“哪里匆忙了?若是拖到正月,也實在是太晚了!”東武將軍嘆了口氣,說,“主公即位以后,咱們才放心啊,免得那些個賊心不死,捧著個傻子還想回來,哼!沒門!”
顧小七實在是看不懂東武將軍,此前在城門口的時候,覺得他像是故意跪給老爹看,逼老爹登基,想要借輿論讓老爹成為笑話,可是現(xiàn)在看他如此表現(xiàn),分明是當(dāng)真相信老爹如果登基,天下就會大定,是真真切切的希望一切安好,若是演技,那也太可怕了!
東武將軍到底是個大智若愚包藏禍心的猛將,還是毫無城府毫無情商的莽夫?顧小七不明白。
顧小七小朋友聽了大概一炷香的談話,腿都站麻了,好不容易等老爹散會,卻發(fā)現(xiàn)還是不能休息,得跟著老爹他們一路朝后宮走去,去見老娘他們。
按理說后宮不該有除了皇帝和未成年皇子以外的正常男子,但是或許薄先生就是這么的讓老爹信任,所以還是讓薄氏父子跟著一塊兒去,還說開飯也一起吃,說薄家人丁單薄,就兩個人,吃飯都吃不出個滋味兒來。
薄先生沒有推辭。
等跟著大家一塊兒吃了頓和平常沒有什么兩樣的簡單午飯,薄先生便和老爹又去商議事情,這回把三哥也叫走了,老娘則也有任務(wù),忙著去見一些將士家屬,留下他、四哥五哥六哥還有薄厭涼在吃過飯的花廳這邊無所事事。
花廳只兩面墻,一側(cè)正對小花園,園中各色花卉異常漂亮,大盆小盆擺放錯落有致,地里還種著不少牡丹。
顧小七累得癱在羅漢床上看五哥在花園里辣手摧花把不知名的一些花都連根拔起,嘴里還罵罵咧咧十分不滿自己落單。
顧小七屆時腦袋正枕在四哥腿上想事情呢,見狀喊了一聲:“五哥,那些花又沒招你惹你。”皇宮里的花可都是名貴的品種,就這么被你糟蹋了,多可惜!
五哥唉聲嘆氣的回來,手里還拽著一坨原本在花盆里與世無爭,結(jié)果逃脫不了命運抉擇,被連根拔起的植株,對小不點兒小七說:“你知道什么?哎……”
顧小七說話漏風(fēng):“我知道,因為爹就找了三哥哥,沒有找你,你心里著急嘛。”
顧家老五將手里奇怪的莖葉連根帶土丟花廳桌子上,磨皮擦癢地道:“算你小子聰明。哎,我怎么淪落到和你們這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為伍了呢?爹真是的!”顧燕安生怕錯過了什么,他也想要幫父親排憂解難啊,和三哥二哥大哥一樣讓所有人都佩服自己啊!
顧小七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笑說:“五哥你現(xiàn)在追過去,爹也不會說什么的,三哥肯定也會帶著你。”顧小七想五哥和三哥成天黏在一起,就算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爹也不會將五哥趕回來。
老五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聽了小七狗兒的話,手掌直接拍爛了他拿來消磨時間的奇怪花草的莖塊兒,跳起來道:“好!我去了!老四你看著點兒小七,喊他別看見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往嘴里塞!要是小七有個三長兩短,你看娘跟不跟你拼命!”
顧小七這段時間已經(jīng)聽多了類似的話,總感覺自己在哥哥們眼里已經(jīng)成了餓鬼投胎轉(zhuǎn)世什么地上掉的東西都要撿起來啃一口的傻子,他若是不辯駁還好,若是蹦起來抗議,便能得來一眾哥哥們集體嚴肅正經(jīng)的眼神。
四哥抬了抬眼皮,沒有和五哥說話,眼見著五哥跑遠了,才有宮女默默低著腦袋進來打掃被五哥弄臟的桌子。
顧小七大眼睛盯著宮女手里提溜著的奇怪植物發(fā)呆,滿腦子都是老爹今天好帥好酷,東武將軍好奇怪,柳公也好奇怪等摸不著頭腦的感嘆。
那宮女卻不知道小皇子盯著自己做什么,緊張得要命,一時不慎,左腳踩了右腳,驚呼一聲,摔跤的同時手里的植物塊兒莖直接甩出去,差一點點便正中顧小七的肚子!
顧小七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就見四哥伸手一抓,將甩過來的草捏住,草下面吊著的奇怪塊兒狀物則在顧小七的臉上晃啊晃地,落下一層細土……
“沒事吧?”
四哥哥將五哥發(fā)泄情緒時拔出的草正準(zhǔn)備丟到地上,卻下一秒就被小家伙雙手捏住那奇怪草下的塊兒狀物,只見小七滿臉問號,驚訝地自言自語道:“奇怪……這是發(fā)育不良的土豆嗎?!!”
我的媽耶!世界四大農(nóng)作物之土豆巨巨為什么會在花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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