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世。（回憶結束）
那場宴會之后，南奕琛便清閑了下來，他為了多陪陪兩個孩子，也特別去向仙界界主請示了，撒謊說他想閉關修煉一下。
仙界界主被南奕琛在宴會上干的事給嚇壞了，此時見南奕琛想閉關便立馬準了。
這南奕琛可是在鬼界宴會上丟盡了仙界的顏面，誰知道這神經病還會干出什么事來？
閉關好，進修一下腦子。
仙界界主其實也很無奈。
他真的不想將仙界交給南奕琛，但他試探過了，這看似像個文弱書生的南奕琛已經成長成了一個修為高深得可怕的仙修。
他如今已經壓制不住他了，也就只能等著讓位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南奕琛在修真上天賦強悍的可怕，在處理政事上他也是無師自通，是繼承仙界界主的不二人選。
但...他還是很懷疑南奕琛的品格。
早晨。
南奕琛端著了兩碗小米粥，踏進了兩個女孩兒的房間。
兩個孩子還在睡夢中。她們的睡姿不怎么好，經過一夜后，被子已經被她們遺棄了，此時正委屈地趴在地上。她們那圓滾滾的肚子露在陽光，兩個白皙的腳丫子正懟在對方的臉上。
南奕琛笑了笑，替她們蓋上了被子。
她們真的很像墓兒。
墓兒她...睡姿也不好，常常在睡夢中擰他的手臂，每次早晨起來，他的手臂都是紅丹丹的。
然后，當她問起他手臂上的紅疹時，他總是會撒謊說是蚊子咬的。
當時他還聽見姜雨墓嘀咕道：“奇怪，蚊子怎么光咬你啊？”
南奕琛垂下了眼簾。
當年的那些時光真的很美好，是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記憶，可惜...
這些都被他親手毀了。
南奕琛想到了昨天白色龍椅上的那個女人。
她變強了，也變得更加冷淡了，比他第一次認識她時還要冷淡。
“爹...”
姜喆兒的聲音讓南奕琛回神了。
他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笑著將小米粥端了上來，道：“來，先吃些東西。”
兩個小孩子好像有些拘束，一直偷偷摸摸地交換眼神，像是想說些什么似的。
南奕琛放下了碗，頗有無奈道：“你們想說什么就說，爹爹難道還會罵你們不成？”
兩女孩聽南奕琛那么一說，眼里都有些興奮。
姜喆兒抱著南奕琛的手，道：“我和姐姐其實早就想說這事兒了，但爹爹忙...”
南奕琛立馬投降，道：“是是是，爹爹不好，爹爹壞蛋。所以，你們到底想說什么？”
姜喆兒看向了南囍兒。
南囍兒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爹爹，阿娘是不是死了啊？”
南奕琛瞪大了眼睛，驚得直接站起了身。
兩孩子雖然說了已經活了八十多年，但她們的個子和神志也才只有四歲的模樣。
但就算是如此，兩小孩兒如今已經能夠清楚地說話了，也對這世界有了自己的認知。
這是件好事，又是件壞事。
幾些年前，兩個小孩就已經嚷嚷著要見阿娘了。
她們是長得很慢，但不傻。每當她們看到其他小孩有阿娘牽著時，她們都會問南奕琛：“爹爹，娘呢？“
南奕琛總是會想辦法糊弄過去，用一些玩具和零嘴來吸引她們的注意力，并利用兩個女孩兒會失憶這一點，常常重復同樣的謊話。
慢慢地，兩個女孩就好像忘了這件事似的，再也沒提起過了。
但，她們沒提起不代表她們忘記了。
南囍兒和姜喆兒年紀雖然常常待在永寒大宅里，但南奕琛常常會帶她們到人界的大街上走走。
她們知道，自己和其他小孩是不一樣的。
其他小孩都有阿娘的，有的小孩甚至有好幾個阿娘。而她們卻從未見過自己阿娘，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阿娘是什么樣的。
爹爹有時候會騙她們，說她們見過阿娘了，但她們忘記了罷了。
不過，她們又不傻，她們那么渴望見到自己的娘親又怎么可能會忘了她？
爹爹每次都撒謊...
南奕琛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這”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南囍兒搖搖頭道：“沒關系的爹爹，你就告訴我們吧，我們不會傷心的。“
若是她們知道娘親已死的話也好斷了她們要找娘親的念頭。
人死不能復生，她們不要再去奢望能有個娘疼就是了。
沒、沒什么大不了的。
南奕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之下，才道：“你們娘親沒死。”
意料之外的，兩個女孩兒的臉上一點都沒有驚喜的神色，還是那樣眼眶紅紅的。
姜喆兒用頭蹭著爹爹的手臂，道：“爹爹你別撒謊...其他小孩都是從娘親肚子里蹦出來的，我們不是...”
南奕琛沉默了。
她們的確不是，但卻也在墓兒的肚子里呆了七個月，只不過他這個混賬不知道罷了。
有時候想回來，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哦，在墓兒死后的那幾年他也的確那么做了。
他每天都會跪在南海的海灘上，懺悔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對，這舉動讓他看起來像個瘋子，但也只有這樣做，他才會好受一些，才會有活著的希望。
那段時間，他活著只是為了能夠每天懺悔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
后來，他知道姜雨墓復生了，也知道自己有兩個孩子了，這才沒了去殉葬的念頭。
”爹爹...”
姜喆兒軟糯的聲音讓南奕琛回過了神。
姜喆兒一些不滿，嘴嘟得都能在這上面掛個小瓶子了。
她皺著精致的眉頭，小臉皺成一團，道：“爹爹，你又打算敷衍我們！”
南奕琛看著她那奶兇奶兇的樣子，心下一軟，將她帶入了懷中，道：“沒有，爹爹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
姜喆兒一雙靈動可愛的烏溜溜地轉了幾下后，眼里的星光卻突然散去了。
姜喆兒垂著腦袋，像極了一朵枯萎的花，道：“娘親既然還活著的話，那為何不來看看我們？是不是喆兒壞蛋，所以娘親不要喆兒了？”
兩個孩子被南奕琛慣得有些無法無天，確實挺調皮的，捉弄他人的手法層出不窮，就連南奕琛有時候都被她們擺了一道，也就只有在姜雨墓面前才擺出了一個乖巧聽話的可憐樣。
這兩幅面孔的模樣倒是和南奕琛如出一轍，不愧是父女。
南奕琛看兩個小家伙眼里都有淚光里，心中一陣刺痛，連忙道：“不，不是你們的錯，是爹爹，是爹爹讓你們沒有了娘。”
兩個小孩胡亂地擦拭著自己的眼淚，道：“為什么是爹爹的錯？”
在她們看來，爹爹似乎也很思念她們的娘親啊。
南奕琛本來是沒想告訴她們這些往事的，但如今想想，她們也長大了，有些事她們也該知道了。
南奕琛像是陷入了回憶似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書房的方向。
在那里，他藏了一幅畫。
這幅畫便是當年風靡一時，人手一個的神女圖。
南奕琛用法力保存了那幅畫，因此就算如今已經過了幾百年了，畫上的女人還是如同一百年前一樣那么的逼真，那么的溫柔。
南奕晨抱著兩女孩走到了畫前，將她們放在桌子上后，輕輕地掀開了蓋在畫上的白布。
兩女孩見到畫像上的女子后，不約而同地哇出了聲。
南奕晨被她們的反應逗笑了，道：“這是你們的娘親。”
如果兩女孩記憶再好一點的話，她們一點能夠認出這畫像里的女子就是那天帶她們去酒樓吃飯的姜雨墓。
可惜，老天就是不想讓她們相認。
兩女孩已經記不清漂亮姐姐的模樣了，只記得漂亮姐姐很美很溫柔。在看到畫像后，也只是覺得自己的娘親和那天遇到的漂亮姐姐一樣美。
南囍兒問道：“娘親看起來好溫柔啊！她為什么不來找我們呢？”
南奕琛目光無神，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傾訴道：“爹爹...做了很多錯事...”
姜喆兒想問是什么錯事，但卻被南囍兒阻止了，示意她等爹爹繼續說下去。
南奕琛晃神晃得很嚴重，向來心思細膩的他竟然沒注意到兩女孩兒的眼神交流。
他繼續道：“爹爹傷害了你們娘親。你們娘親被爹爹傷得很深，對爹爹很失望，所以就走得遠遠的，再也不理爹爹了。”
兩個小孩兒雖然一百多歲的，但神志畢竟還停留在四歲，她們抓了抓頭，道：“為什么爹爹要傷害娘親啊？爹爹不愛娘親嗎？”
南奕琛勾起了一絲笑意，笑容里全是化不開的苦澀，道：“愛，怎么不愛。”
“但，愛這東西啊，有時候能令人幸福快樂，有時候卻能令人痛不欲生。“
他的愛很顯然讓墓兒成了后者。
也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當他踏遍千山萬水，見過各地的風土人情，視野變得開闊后，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有多么的荒唐。
他不后悔自己曾經殺了那么多人。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若他當時一直只是個小小的史部尚書，他便永遠無法保護好她。
他（自認為）唯一做錯的一件事便是踏進了那個春樓，背叛了她，也背叛了他們的感情。
即使當年周遭的男人都三妻四妾，但他答應過她要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他沒有做到，所以她失望了，心累了，離開了。
南奕琛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來宴會里那鬼界全國上下都敬重的國師。
她總是這樣，不管落到哪處，都能混得風生水起，想來，這一百年來，是他庸人自擾了。
想到這里，南奕琛的眼里終于多了幾分笑意。
也是，她那么好，那么厲害，怎么可能允許自己跌落泥潭。
本屬于云巔的人，就算不小心誤闖了喧囂雜亂的人間，總有一天也會浴火重生，重返云巔。
只不過，她很倒霉，遇上了自己，這才導致她經歷了那么多波折后才重返云巔。
其實當時在鬼界宴會時，他的確是想將她強行帶走。
他覺得，若是她見到了他們的孩子，她肯定就會選擇留下來了。
但如今她不是人界那個任人魚肉的姜雨墓，她是七界第一禍害留江雪。
他已經不能再像當年那樣強迫她了，他沒那能力也沒那權力。
南奕琛仍看著那間畫像。
他抱著兩個小家伙，心思卻不在她們身上，他道：“若是...若是有一天，你們娘親殺了爹爹，你們不能怪罪娘親，懂嗎？“
兩個孩子一驚，連滾帶爬地從南奕琛懷中逃了出來，臉上全是震驚，道：“娘親要殺爹爹？“
南奕琛笑了笑道：“我是說萬一。”
南奕琛垂下了眼簾。
雖然話是那么說，但以看墓兒那天的樣子，她早就釋懷了，又怎么會殺他？
他倒是想死在她手上，將命還給她，但...她肯嗎？
再次抬眼時，南奕琛眼中的失落和空洞已經散去了，他的眼角彎著，嘴也彎著，但就是毫無笑意。
他道：“到時候你們也不可以怪罪娘親知道嗎？”
兩個小孩兒點了點頭。
雖然娘親和爹爹好像有深仇大恨，但知道娘親還活著，她們心中還是有一點喜悅的小火苗的。
她們要去找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