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冷的男聲從他身后傳來，蘇子樺慌亂的回過了頭。
木屋外，一個白色身影立在那里。
“吼！！！”
剛剛還較為安靜的孩子們突然開始狂叫起來，像是一只只被激怒的野獸。
充滿怨恨的孩子，被囚禁著的半鬼，還有被南囍兒和姜喆兒自從出生以來一直都要參與的陣法。
蘇子樺已經能大概猜到這起死回生之術究竟是什么回事了。
活著的孩子們還在咆哮著，被關押在門后的半鬼也在激烈地撞著門。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木屋外那個把他們折磨成不成人樣的狗東西。
一盞茶的時間后，兩人站在木屋外，孩子和半鬼們都被施了法術，睡了。
蘇子樺率先開口道：“這些...是用來復活囍兒和喆兒的吧。”
這是個陳述句。
南奕琛仿佛在思考著什么東西似的，臉色非常陰沉，好一會兒，他才嘆氣道：“你不該知道的...”
蘇子樺語氣重了些。
“我不應該知道？南奕琛，這件事你打算瞞多久？你知道你那么做的后果嗎？我雖然不是很懂這禁術，但我知道，你肯定需要半鬼來復活她們。”
“而且！是要她們多活一天，你就必須多殺幾只半鬼。就是因為你抓不到半鬼，所以你才折磨這些孩子，將他們從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孩子變成充滿怨氣的半鬼！”
“南奕琛！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南奕琛望著遠方的明月，淡淡地說道：“我有說過自己是個人嗎？這世間本來就是這樣，披著人皮囊干壞事的人遍地都是。”
蘇子樺被他這話中的頹廢和這毫無懺悔之意的語氣激怒了。
“這不是你干壞事的借口！南奕琛！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行俠仗義的好人，在仙界里，你也是一直以這種形式示人的，這些難道都是你裝出來的嗎？”
南奕琛不緊不慢地瞥了蘇子樺一眼，沒有回答他。
不過，南奕琛也不是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波瀾不驚的。
在看到蘇子樺出現在這木屋時，他也有過那一瞬間的慌亂，但那又如何呢？
他知道，蘇子樺已經開始懷疑他了，所以，蘇子樺會探查到真相那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但，他還是感到很惋惜。
原本他不需要那樣的...
“南奕琛！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南奕琛看了他一眼。
蘇子樺繼續道：“趕緊住手吧！這件事情就到處為止，你別再繼續制造這些半鬼了，今天的事我就當做沒看到。”
兩人沉默了一下，蘇子樺在等著南奕琛的答復，南奕琛則還在沉思中。
南奕琛突然打破了沉默。
“不再制造半鬼？你知道，若是我停止制造這些半鬼，囍兒和喆兒就會死嗎？”
蘇子樺愣了一下，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他是個心善的人，不管誰死在他眼前他都會傷心。
但他腦海中又浮現了剛剛木屋里的那一幕。他搖了搖頭，眼神從飄忽不定慢慢地開始變得堅定了。
這件事如今只有他一人知道，這些孩子也只有他一人能救！若是他無法阻止南奕琛繼續這毫無人道的行為的話，那便會有更多孩子受害。
蘇子樺低下了頭，道：“那也是沒辦法的。她們既然已經死了，而又無法成為鬼修，那這便是天命。“
“我們得尊重天道。擅自復生本不該復生的人是有違天理的，你總有一天得承擔這罪過。“
南奕琛揚了揚眉，眼里閃過了一絲不明的光芒。
他道：“復生本不應該復生的人？你的意思是，囍兒和喆兒本就該死是嗎？她們本就不應該活著是嗎？”
南奕琛這下終于有點反應了，他盯著蘇子樺，咬牙切齒地說道：“天道是誰？天命又是個什么東西？它憑什么定義誰該死誰該復活？囍兒和喆兒怎么就該死了？”
蘇子樺差一點就被他繞進去了，但他很快的便反應了過來。
他喊道：“你別說這些歪理！若是你在不殘殺任何人的情況下復活囍兒和喆兒，那也就算了。
但這不是！她們若是活著，千千萬萬個孩子就得因為她們的存在而犧牲！”
“你問過兩個女孩兒的意見嗎？你那么做難道就不自私嗎？你的孩子就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應該替你的孩子犧牲嗎？”
南奕琛也被激怒了，喊道：“你有孩子嗎？你是個父親嗎？你若是真有孩子，你也會那么做。”
蘇子樺反駁道：“不，你錯了，我不會那么做。”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和我很相似的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們原來一直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殺人就是殺人，無論是因為什么理由還是什么人，這個行為都不義的。”
南奕琛突然笑了，他捂著自己的眼睛，掩飾住眼角的泛紅，笑得猖狂。
“你懂什么...“
南奕琛看著蘇子樺那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仿佛看到了幼時的自己。
其實說起來，他和蘇子樺的確非常相似。
蘇子樺出生尊貴，是仙界界主的侄子，一出生便奴仆成群，眾星捧月。后來雖然被送去了魔界，但聽說也沒受到什么屈辱，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他一身正氣，每天就只想著要提高修為，這樣才能幫助到更多的人。
但，南奕琛幼年時何嘗也不是這樣子的呢？
小孩子嘛，總懷揣著一個能夠拯救世界，成為大英雄的夢。
在南氏還沒被滅族時，南奕琛也曾經是那個滿腔正義的少年。
他看不慣他人仗勢欺人，看不起那些耍小心機的小人，但最終他還是成為了那個最心狠手辣的小人。
這也是為什么他和蘇子樺成為了朋友的原因。
他在蘇子樺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他想再一次擁有這個機會去認識這個影子，保護這個影子。
但現在看來，他做不到了。
南奕琛還在笑著，但眼神里已經沒了笑意，剩下的只有上揚的嘴角和一雙冰冷的眼睛。
南奕琛的笑聲成功地將再次點燃了蘇子樺的怒火。
蘇子樺氣得滿臉通紅，完全沒有以往那副矜貴公子的模樣。
他伸出手要去拽南奕琛的衣領，嘴上罵道：“你笑什么笑！這沒什么好笑的！我讓你不要再制造半鬼了聽見沒！”
南奕琛用扇子輕巧的擋著他進攻的雙手，道：“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言意之下，他不會住手的。
蘇子樺被他氣炸了，臉色冷了下來，他道：“好！既然你不聽勸，那我便將此事上報給界主，我看你這個“強”如何再食那些弱肉！”
蘇子樺一說完，手上快速地畫了一個陣法便想離開，但身后突然傳來了南奕琛那異常冰冷的聲音。
“呵...”
“你以為...”
“我會給你這個機會？”
蘇子樺震驚地回過了頭。
月光不知何時暗淡了，夜色中，一身白衣的南奕琛陰沉在黑暗里，但那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盯著蘇子樺，像一只正在狩獵的毒蛇。
蘇子樺被他這樣的目光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你...威脅我？”
南奕琛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月光再次落在了他身上，但這并沒有讓他顯得柔和些，然而其他添加了一分詭異的色彩。
“子樺啊，我是個父親。我必須要保護我的女兒，不惜一切代價，無論使用任何手段，我都要保護好她們。”
蘇子樺明顯的看見了南奕琛眼中的殺意，心中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那只踏入了狼窩的羊。他滿頭冷汗，手上快速地畫著傳送陣，趕緊逃離了。
一陣寒風吹過，帶來了屬于大海的味道。
天上不知何時竟開始下起了雪。
南奕琛抬起了頭，看向空中那一片片雪花。
雪與冬天總是讓他想起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