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里。
姜雨墓被護衛五花大綁著,身體動彈不得,唯一能夠動的便是那兩顆眼珠子。她沒有掙扎,護衛們輕而易舉地將她放在了床上,等待著千歲大人的指令。
此時,南奕琛在書房內,一名大夫正在為南奕琛上藥。
南奕琛緊緊地閉著眼睛,忍耐著胸口上的疼痛,大夫每一次的觸碰都好像是一把刀一樣地割在他的傷口上。
他表面上非常平靜,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般,但是緊皺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他。
一個時辰后,大夫收回來手。
南奕琛在侍衛的伺候下穿回了衣袍,他盯著那個被染紅了的衣袍,對著明謙將軍道:“這個大夫不錯,連我心口被刺了一刀,他都能治好,果然是神醫。”
明謙將軍得意地撩了撩頭發,道:“我辦事你放心。”
這時,大夫卻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大夫跪在地上,將頭靠在地上,忐忑地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小人只是太醫院里的一個小小的大夫而已,實在不是什么神醫。”
明謙將軍尷尬地別過了頭,接收到了來自南奕琛的一記刀眼。
南奕琛撫摸著胸口上的那個傷口,淡淡地說道:“那便證明你們太醫院很好,隨便一個醫師都能治好這種致命的傷口。”
大夫連忙搖了搖頭,道:“不不不,千歲大人的傷勢根本就不嚴重。”
南奕琛緩緩地將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大夫,臉色有些陰沉,他居高臨下地問道:“哦?本官的心被人刺了一刀,你把這叫做小傷?”
大夫的頭因為靠在地上,所以并沒有看到南奕琛那陰沉的臉色,大夫笑了笑,道:“千歲大人搞錯了,如若您的心真的被刺客刺了一刀,那您肯定當場就斃命了,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您。”
“不過,小的檢查過了,您的心完好無缺的,又何來被人刺了一刀的說法呢?”
“想來是那名刺客武藝不精,刺偏了。”
南奕琛睜大了眼睛,腦海里像是有一串鞭炮在里面炸開了。但很快的,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沒有讓別人有機會窺看到他的內心。
他瞇了瞇眼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那如果說...這名刺傷了本官的刺客是名醫師...還是名神醫呢?”
大夫怔了一下,愣愣地問道:“神醫?不可能!如若他真的是名神醫的話,那他不可能刺偏了的。”
“醫師是很了解我們身體里的每一個部位的,他一定知道如何準確地一刀致命。”
南奕琛別有深意地笑了,他歪著頭,心情頗好地問道:“但這名神醫偏偏刺偏了,那這代表什么呢?”
大夫想了想,堅定地說道:“那就證明這名刺客根本就沒想殺千歲大人。”
南奕琛笑得更歡了,臉上的笑容幾乎都快要溢到耳邊了,剛才的陰霾密布瞬間變成了晴空萬里。
墓兒究竟是舍不得殺他的!墓兒究竟還是愛著他的!
南奕琛低下了頭,一陣陣傻笑聲從他喉嚨深處傳來了,他簡直控制不了那上揚的嘴角和那加速的心跳。
明謙和大夫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情緒。
千歲大人這該不會是...瘋了吧?
下一秒,南奕琛突然站了起來,害得大夫立馬貼在了地上,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劇烈的活動牽扯到了南奕琛胸口上的肌肉,一陣刺痛傳來,南奕琛痛得“嘶”了一聲,但卻仍然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心情。
他爽朗地笑了笑,道:“賞!給我重重地賞!”
大夫仍然沉浸在自己瞎想的恐慌中,以為自己惹丞相不開心了。因此,南奕琛剛剛的那句話在他耳里變成了“打!給我重重地打!”
南奕琛突然蹲了下來,握著大夫瑟瑟發抖的肩頭,道:“嗯,你果然是神醫,多謝了。”
他拍了拍大夫的肩膀后,便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大夫懵懵懂懂地抬起了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的明謙看著南奕琛那幾乎快要手舞足蹈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和那大夫說道:“你現在見識到什么叫做喜怒無常了吧。”
臥房里。
姜雨墓躺在床上歇息,門突然“嗙”地一聲被踢開了,她微微睜開了半只眼睛,一見是南奕琛,立馬又閉上了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南奕琛一進門便看見了被綁得像一條纖細的毛毛蟲一樣的姜雨墓,濃濃的愧疚之意立馬像排山倒海一樣地襲向了他。
他快速地走到床前,幫姜雨墓解開了繩子,再將她嘴里的那塊軟布拿了出來。
南奕琛低下了頭,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道:“對不起,我錯了。”
姜雨墓在心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每一次傷害了她后,都是這副可憐兮兮認錯的模樣,然后等她打算原諒他后,又再一次傷害她。
南奕琛輕輕地搖了搖姜雨墓的身體,委屈地說道:“你不要不理我嘛,我知道你沒睡。”
姜雨墓掀開了眼皮,淡淡地說道:“對,你錯了,下次還敢。”
南奕琛低下了頭,軟著聲音說道:“沒有,我真的不敢了。之前是我有眼無珠,無理取鬧了,現在我知道了,你是深愛著我的。”
“墓兒,你都不知道,當我知道你狠不下心殺我時,我有多么地開心,我就知道,你還是舍不得我的,你是愛我的,你不會殺我的。“
姜雨墓嘆了一口氣。
是啊,他說的沒錯。她原本在得知四大名畫被南奕琛殺害了時,她是真的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了這個禍害的。
但是,這禍害畢竟是她愛了好幾年的人,是將她捧在手心里呵護的人,因此,在她刺下去的前一刻時,她猶豫了,她的心動搖了,最終,她還是狠不下心刺向那個位置。
姜雨墓仰著頭,望進了南奕琛那深邃迷人的雙眼里,神情異常認真地說道:“是,我承認,我舍不得殺你。”
“但是,南奕琛,你要記住,從此以后,我姜雨墓會救治世界上所有的人,但唯獨你,我會隔岸觀火,置身事外,任由你自生自滅。”
“我說到做到。
南奕琛不以為意,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面上笑得開心,看起來有些傻里傻氣的。
他嬉皮笑臉地說道:“沒關系,這證明我在你心里是個獨特的存在。”
姜雨墓翻了一個白眼,翻過身去,沒再理他。
南奕琛伸出手來,輕輕地牽過了姜雨墓的手卻被姜雨墓躲開了。他怔了一下,隨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找了一個姜雨墓最感興趣的話題,道:“其實,畫雪她們并沒有死。當時我就是在氣頭上,一時頭腦發熱,就想氣氣你罷了。她們活得好好的呢。”
果不其然,姜雨墓果然有了反應,她立馬翻過了身,“蹦”一下坐了起來,睜大了雙眼,道:“她們沒死?你沒騙我?”
南奕琛見姜雨墓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他悄悄地伸出了手,將姜雨墓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把玩。
他道:“這種事情我怎么能騙你,她們真的沒死。”
姜雨墓重重的閉上了眼睛,深深地松了一口氣,時隔兩年,臉上再次浮現出了那仿佛冰山融化的笑容。
但是,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警惕地問道:“你沒殺死她們,但你也沒傷到她們對吧?”
南奕琛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有些詫異姜雨墓既然那么敏感。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模糊不清地說道:“七日后,你就能見到她們了。”
緊接著,他趕緊轉移了話題,道:“墓兒,我得離開京城一段日子。”
如他所料,姜雨墓果然不再糾結他到底有沒有傷到四大名畫這個問題,她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南奕琛給轉移了。
姜雨墓有些詫異,只從她認識南奕琛以來,他幾乎沒有離開京城過,這次怎么會突然想要離開京城?
南奕琛解釋道:“記得那個墨九吧?那個帶領百姓們起義對抗朝廷的頭頭。他藐視律法,妖言惑眾,還攻下了南部的好幾座城池,搞得祭天國里人心惶惶。我必須領兵去抓拿這個禍害,為民除害。”
姜雨墓瞥了他一眼,冷嘲熱諷般地說道:“想為民除害?那你自殺不就行了,何必那么大費周章?就我所知,這墨九樂善好施,生性純良,在起義的過程中,沒殺過一個人,比某個草菅人命的大官好多了。”
南奕琛自然知道姜雨墓口中的那個“大官”指的是自己,但他還是脾氣很好地笑著,完全沒去在意姜雨墓的冷言冷語。
他將姜雨墓拉進了懷里,姜雨墓知道自己的力氣比不過他,所以也沒白費力氣掙扎。
南奕琛道:“你這樣夸另一個男人,我會吃醋的。妒火中燒、草菅人命的我會干出什么事情,你最清楚吧?”
姜雨墓瞪了他一眼,道:“不要告訴我,就因為我剛才的那句話,你已經對那墨九起了殺心?”
南奕琛笑得一臉燦爛,道:“是的呢。”
姜雨墓嘆了一口氣,要不是剛剛得知了南奕琛沒殺了四大名畫沒死的消息,她才沒那么多耐心在這里和他說話呢。
姜雨墓難得放緩了語氣,道:“你別殺人。”
姜雨墓的聲音本來就非常好聽,就算是冷嘲熱諷的言語從她嘴里說出來都有一絲小女孩鬧脾氣的味道。如今她有意勸說南奕琛,放緩了聲音,她的聲音便是甜絲絲的,整個人看起來都是都軟軟糯糯的,讓南奕琛的心不禁柔軟了不少。
就如南奕琛說得那樣,他是很好哄的,姜雨墓只有稍微撒個嬌,哦不,給個好臉色,他就什么都答應了。
南奕琛抱著姜雨墓那軟軟的身子,晃啊晃,整個人都愉快了不少,他道:“嗯,都依你。”
這時,南奕琛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他神情認真地說道:“對了,這段時間你也快悶壞了,我也就不把你關在府里了。但是記住了,太陽下山之前,你一定,一定得回到府中。”
姜雨墓剛剛才張開了嘴,想要反駁,便聽南奕琛說道:“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而是覬覦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夜晚的京城并不安全,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認識你這張臉的,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傷害,也不想在愧疚與后悔中度過余生。”
南奕琛見姜雨墓臉上還是有些不爽,他蹲在地上,手中握著姜雨墓的手,仰著頭,仰視著姜雨墓,道:“墓兒,我們的事兒...等我回來再說好嗎?我去南部后,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危,所以你暫時先不要想著逃離丞相府。”
“我知道,你怨恨我,討厭我,惡心我,但是,這都沒關系。我現在知道了,你還是愛我的。所以、我愿意等,等你主動回來找我的那一天。”
“等我從南部回來了,我便放你走,好嗎?”
姜雨墓怔了一會兒,臉上那冰冷的神情漸漸融化了,她垂下來眼簾,雖沒回答南奕琛,但是頭還是非常輕微地點了一下。
南奕琛單方面地和姜雨墓膩歪了一會后,等他再次踏出房間時,已經是晚上了。
他招了招手,喚來了明謙將軍的屬下,明錦將軍。
南奕琛對著跪在地上的明錦,壓低了聲音,道:“本官不在的這幾個月里,若如夫人在太陽下山之前沒有出現在丞相府內的話,那便血洗姜家。”
明錦瞪大了眼睛,道:“全部人?”
南奕琛點了點頭,道:“對,一個不留。”
南奕琛低下了頭,眼里一片陰暗。
墓兒,別怪我啊...
我這是太愛你了。
我如此卑微地求你留下了,如若你還是逃了的話,我總得找個法子讓你回來啊。
姜家被滅門的消息...應該足夠讓你不顧一切地回來了吧?